第二十五章 中計
田硯心裡莫名一陣歡喜,對那傻漢說道:「你都好了么?那日幫你不得,我心裡可是鬱悶得緊。」
那傻漢沖著他咧嘴一笑,牽著臉上傷口齊齊蠕動,模樣甚為可怖,方月娥在一旁瞧著,冷不防之下竟打了個激靈。
卻聽博東升說道:「你不救我,我沒話說,那是山門規矩。這小子又怎麼說?你便眼睜睜看著他去死么?」
那傻漢瞧了田硯一眼,說道:「我自帶他離開,避開這險地就是。想讓我連帶著幫你,卻是打錯了算盤!」
博東升冷笑道:「後頭那兩隻吊靴鬼,可不是沖著我來的。你若真有本事,便將這一家子都帶上,看你跑得出幾步?」
那傻漢眉頭一皺,也不多想,點頭道:「那便破例一次,也無甚了不得的。」言罷眯眼往後方瞧了片刻,又道:「地獄道那個鐵砣子好不一般,我來接下就是,餓鬼道那個小娘卻不怎樣,你可應付得來?」
博東升卻道:「單獨放對,我自能撕了那死丫頭的嘴去。但如此硬打,太不划算,總要想些便宜法子,氣死了他們,那才爽利。」言罷將巨賈劍靈也召了出來,便要吩咐一番。
誰知那童子一見傻漢,竟瑟瑟直抖,忍不住便跪將下去,磕了個響頭,高呼道:「巨賈拜見老祖宗!」
那傻漢點點頭,說道:「你這小鬼,倒是個有眼光的,底子也還不錯,可惜跟錯了主人,沾染一身銅臭,哪還有半分利劍模樣?若想再進一步,卻是難了。」
巨賈又磕了個頭,老老實實道:「謝老祖宗教誨。」這才站起,靜靜肅立一旁。
這一下直將博東升氣得哆嗦,大罵道:「你這吃裡扒外的白眼狼,老頭子日日管你吃喝修鍊,也沒見你這般恭敬法。如今見著這傢伙,一口一個老祖宗,好似鵪鶉一般,你怕他作甚?」
巨賈兩邊都不敢得罪,只能訕訕立著,不言不語。還是方月娥站出來打圓場,勸道:「博老,如今姦邪當前,我等還當齊心一致,商量退敵良策是真。」
博東升又叨叨兩句,這才稍稍解氣,壓低了聲線,如此這般,安排一番,幾人聽得振奮,均道好計。
吩咐完畢,那大漢身子一晃,便化作一柄古樸紫劍,飛到田硯手中,讓他握住,任誰瞧來,也是凡鐵一把,毫無起眼之處。巨賈卻是鑽回劍身,不知不覺放緩了幾分遁速,任得敵方追近。
不過盞茶功夫,聶秋雨與段風兩人便即趕來,與劍上諸人只隔四五十丈距離,面目清晰可見。近到如此地步,已然足夠,巨賈遁速又是陡增,堪堪與兩人維持個不快不慢的局面。
卻聽段風鏗鏗之聲自後方響起:「博東升,你此刻放下法體,我等掉頭便走,且立下誓言,日後絕不動你萬劍門上下絲毫。這等好買賣,你可要想清楚了。」
博東升呸了一聲,罵道:「別人不知你根底,我卻曉得你是什麼貨色,我便是與豬狗討價還價,也不與你做生意!」雙手連彈,十幾道劍氣嗤嗤破空,便往兩人射去。
他有巨賈代為飛遁,又處在上風裡,打起人來自是爽利。雖說這劍氣威力平平,萬萬比不得萬劍歸一無極陣,便是打在兩人身上,也只當螞蟻叮上一口,卻勝在數量龐大,源源不絕,一波波侵擾過來,擋之飛遁受阻,不擋心中厭煩,實是噁心人的第一流把戲。方月娥與田硯也瞧出了便宜,手中法器神通俱是幻化而出,跟著湊趣。幾人被緊追了大半日,如芒在背之感一刻也未曾消停,直至此時才算稍稍出了些惡氣,心中大呼爽快。。
聶、段二人身份地位何等尊高,哪曾試過這般被人當面羞辱?心中鬱悶可想而知。偏偏九品的飛遁類法器極為罕見,二人俱是未有收藏,八品的倒有不少,卻萬萬追不上巨賈這等飛行的行家裡手。便只能不躲不避,咬牙忍著身上麻癢,死命前趕,只待一朝追及,就要將劍上之人統統扯成碎肉,以泄心頭之憤。
兩人正自咬牙切齒,卻見巨賈之之上陡然就有一道紫色劍光閃出,當頭往段風斬來。段風心頭一凜,忙側身避過。旁邊的聶秋雨卻是眼疾手快,一點紅芒打在那劍光之上,果然又是一穿而過,毫無阻滯。
聶秋雨便道:「段道主,那博老頭已是強弩之末,這等哄人的鬼把戲,還怕他作甚!」言語間已有些輕視之意。
段風嘿了一聲,說道:「小心使得萬年船,那小子身上的劍光總是真的,卻是從何而來?」
說話間,又有一道紫劍虛影當空劈來,取的卻是聶秋雨。段風心中冷笑:「我倒要看看,這劍光臨頭,你怕還是不怕,躲還是不躲。」
聶秋雨也是有膽,哼了一聲,就那麼直直迎上,遁速不減分毫。劍光閃過,血濺五步之景果真未見,竟又是一記詐招。
段風乃是此界最頂尖的大能之輩,享有絕大聲名,走到哪處都是眾星捧月,排優佔先,如今落後聶秋雨這後進一個身位,竟不願追上前去,只嘿然道:「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然聶宗主如此行事,還是稍嫌莽撞了些。」
聶秋雨也是不讓,只道:「被劈死了便是莽撞,如今還活著,自然是青出於藍。」
段風不再言語,默默飛行,心中卻禁不住想道:「倒叫這丫頭看輕了。若再有劍光劈下,我讓還是不讓?博東升那老頭慣會耍奸使詐,那劍光究竟有還是沒有?」
巨賈之上,田硯盯著博東升手中的蜃影珠,甚感趣味,低聲道:「老前輩,這等唬人的稀罕物事,你還有么?」
博東升頓時現出肉痛之色,嘆道:「昨夜賺你們一同跑路,已是舍了兩顆去,再沒有啦。這趟出來,花費端的不少,當真晦氣。」
田硯又道:「如此再來個幾次,便該真下手了罷?」
博東升手上又是彈出大把的劍氣,搖頭道:「那如何使得?用得多了,便是頭豬也曉得事有蹊翹,你且看好罷。」手上蜃影珠再度發動,又是一道劍光劈去,此回卻是先取的聶秋雨。
聶秋雨自然不加理會,倏忽間穿過虛影,又是安然無恙,臨了有意無意,還瞥了段風一眼,頗有幾分嘲弄意味。
被人如此瞧低,段風頓時心頭火起,只是此事萬萬怨不到旁人,只怪自家謹慎過頭,總將鼠洞當虎穴,平白讓人瞧了笑話。眼見又一道劍光當頭劈來,他腦子一熱,便再也按捺不住,竟也學著聶秋雨一般,昂然沖將上去。
所謂同人不同命,待到劍光臨身,段風卻是大叫不好,還未及布下半道防禦,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之聲便自耳邊響起,眼中天地陡然間飛速旋轉起來。劍光過處,他便如一個小小的破布娃娃,向後翻滾拋飛,直被轟出近百丈遠,方才勉強穩住身形。
這一下受創極重,他身上斗篷早已炸成齏粉,露出銅鐵一般的身軀。右臂齊根而斷,不知所蹤,一道狹長傷口自右肩斜斜拉下,至左股方止,肚腹處已然中空,可見背後天際,竟是被剮了個對穿,好不凄慘。只是全然不見腸胃臟腑之類,也不知是何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