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昨天藥房丟了兩盒麻醉。」
進門來的王影完全沒有任何鋪墊,白棟抬起頭來,還沒回過神:「嗯?」
王影皺著眉,又重複了一遍:「藥房丟了兩盒麻醉,現在還沒查出來是從誰手上不見的,找不著記錄,監控也調了,沒線索。」
白棟坐在椅子上反應了一會兒,才猛地驚出冷汗來。
「丟的哪種?」
「一盒注射用的羅哌卡因,一盒吸入式的恩氟烷。」王影頓了頓,「剛開始是發現這兩樣丟了,我清點了庫存,發現還沒有了一瓶氯化鈉溶液。」
白棟簡直頭皮發麻。他從敬老院回來以後就整個人不在狀態,在辦公室發獃了一早上,王影的高跟鞋向來都把地板敲很響,他卻什麼的都沒聽到,此刻倒是瞬間清醒了。
「一次性把麻醉和氯化鈉都拿了……」白棟自語著站起身,「是想要立刻進行手術嗎?」
王影贊同地點點頭。
執行麻醉都要摻氯化鈉溶液,這更加證明了拿走這些東西的人是打算立刻使用的。而且不僅拿了注射劑,還拿了吸入劑……
「丟了兩種麻醉劑的話,就證明這場手術會有兩個麻醉階段,也就是說中途被用藥人可能會轉醒。」白棟皺起眉頭,「最近有需要執行手術的患者嗎?」
「當然沒有,所以丟了麻醉劑才會那麼快被發現。」王影說,「我們這裡其實工作節奏很慢,特別是藥房的那些人,工作機械簡答。要是往常,也不會發現得那麼快。」她意有所指地看著白棟。
「你加強了管理?」
「這棟樓里有個不安分的,我肯定得盯緊些。」
事實上白棟跟王影想到了一起,但仍舊不能確定目標。他點點頭:「我今天照常去見霍川,不過應該不會跟他長談,他昨天也不願意見我。這樣也好,下班以後保持聯繫。」
王影露出讚許的笑容:「比我想象的乾脆利落。」
「需要告訴樓長嗎?」
「如果這麼個小東西我都逮不住,我還配做他的護士長?」
白棟笑了笑,某種角度來說,在全部是護士鞋和小白帽的療養院,裝扮和行事都十分出格的王影,又的確讓人覺得可靠。
========================
白棟比往常提早下班,並且幾乎一整天他都沒有出過辦公室。
楊毅經過茶水間的時候,看到了離開9號樓的白棟:「喲,人能這麼早就下班呢。」說完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跟旁邊同行的醫生嘀咕:「那個白棟,他才來多久啊,也沒看交出什麼成績來,剛開始不是只負責陸烏的嗎,現在陸烏給抓走了,樓長居然把霍川的催眠交給他。」
「指不定有什麼本事呢,負責的兩個病人都是我們接觸不到的。」
「我不覺得,那個姜一帆你知道吧?」
「誰啊?」
「原先是陳醫生的病人的,現在被調去參加霍川的治療了。」
「啥?」
「你沒聽錯,那個姜一帆原先也是醫生,在主樓那邊工作,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也出問題了,人家是久病成醫,他倒好,久醫成病了,也是搞笑。不過重點是,那個姜一帆是被白棟推薦給樓長的。」
「還能這樣?夠能耐啊,這種有病的樓長也敢用?」
「可不是,再怎麼說也不合規矩吧,咱們這裡封閉獨立,但也不能光樓長一人說了算吧?這個白棟,為了往上爬,把病人當醫生推薦,某種角度來說卻是能耐。」
兩人語帶譏諷,倒是聊得很開心。
楊毅是最後一個下班的。他從之前跟白棟同間的辦公室里搬出來,換來了現在這間四個人共用的辦公室,他資歷最低,其他三人都愛把雜事叫給他做。
要說能到9號樓來工作的人,從護工到樓長,在專業能力和個人能力方面,都肯定是比同行高的,楊毅也是名牌大學畢業,成績很好,就算去開個診所當心理醫生都比在這舒心,這裡雖然待遇福利都比較嚇人,也有更多吸收臨床經驗和接觸高於國內水準的器械和技術,但周圍全是一幫恃才傲物的,又偏偏自己拍馬趕不上,要不是9號樓幾乎不接受主動辭職,他早走了。
想起來就覺得後悔。
這麼想著的楊毅把最後一沓資料分類完畢,摔上了櫃門,回過頭來卻看到了站在門邊的人。
「你幹嘛?」
在這裡不穿制服的都是病人,那青年穿了衛衣牛仔褲,和一雙白球鞋,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地對他露出個笑容。
「我叫姜一帆,你好。」
「我知道你叫姜一帆。」楊毅很不耐煩,「不呆在病房區,到這兒來幹嘛。」
「那個……」姜一帆抓了抓頭,閃身進來,還把門帶上了,「我有事情想請楊醫生幫忙。」
「你不是陳醫生負責的嗎,要我幫什麼忙。」楊毅看他帶門的動作,本來有些不爽的,但看姜一帆神情陳懇又好像有些難以出口,他轉了念頭,就沒有把他轟出去。
「楊醫生你知道我在參與霍川的治療嗎?」他說完,等著楊毅點頭,那眼巴巴的模樣讓人不免放下心防,楊毅皺著眉點點頭,心想看這傢伙也不像是來炫耀的,那來幹嘛?
「雖然表面上讓我參與,但其實樓長和白醫生都不信任我,拿不到核心資料,我根本發揮不了,如果他們讓我好好觀察霍川的話,我一定能夠把他的每一根神經都捋透的!」
「你吹什麼牛呢。」
「啊,不,雖然可能聽上去有點兒自負,但是我在上大學以前就有過手術經驗了,你知道範戴伊克嗎,他是我的老師。」
楊毅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這小子就是來炫耀的,但正是因為這幾乎是赤|裸|裸的炫耀方法配上他洗好不覺得自己在炫耀的臉,倒讓人生不出太多反感了。
看來是真的很有兩把刷子。
「哦,你那麼牛逼,還要我幫忙?」
「一個人是完成不了手術的。」
「……你想幹什麼?」
「我想要一步到位地,深入地了解霍川。」
姜一帆這麼說,眼中是股難以言喻的火熱。
不知道為什麼,楊毅覺得他之前那一堆用爽朗臉龐說的話,都沒有這最後一句來得無比真摯。
「我簡直……腦抽了才會跟著你做這種事。」
楊毅幾乎要發抖了。
姜一帆不知道怎麼唬了兩個護工,說要給霍川做檢查,霍川每次接受檢查都是要穿約束衣不然就是綁牢在活動床上,護工按照慣例給霍川綁好了,推到了手術室。
「你這樣明目張胆地來,明天我就不用在這裡幹了。」楊毅惡狠狠地說。
「你擔心被辭退?那你還跟著我來?」
「……」
「只要這一個晚上,我就能得到比他們磨磨蹭蹭了幾年都磨不出來的研究成果。而你,作為這場手術的唯一助手和見證人,總比在辦公室干雜活強。」
楊毅吃驚地看向他,怎麼說,這個姜一帆,整個畫風都變了。
不過姜一帆說的沒錯,他也是預見到了這個後果,雖然風險頗大,但是不溫不火地待在這裡,還不如賭一把,就算失敗了,他也不是主謀,只要沒傷到人,頂多是被辭退,他巴不得不幹了呢!
於是楊毅止住了自己的手抖,替霍川打了麻醉。
這期間霍川一聲不吭,只是拿冰冷的視線看著他們倆,姜一帆忙著調配儀器,泰然自若,楊毅就有些不敢於他對視。
麻醉效果上來了,霍川慢慢閉上了眼睛。
楊毅利索地拿來推子,把霍川的頭髮推乾淨。
「我說,你可千萬、千萬不能出差錯啊。」
楊毅看著被自己剃成光頭的霍川,卻一點兒不覺得搞笑,霍川這人輪廓長得好,頂個光頭躺在那裡閉著眼睛,卻還是讓他有些發怵。
不提任冬明了,楊毅光想想醒過來的霍川,都覺得自己承擔不了後果。
「我的手術刀比ct圖都精準。」姜一帆說,他那雙火熱得讓人幾乎能感受到灼痛的眼睛,從散發著冷光的手術刀上,移到了霍川的臉上。
好吧,是移到了霍川此時錚亮的光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