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吟遊詩人死在了雪中

最後一個期盼春日的聲音消失了

寒冷太久太硬

像一捧枯草

兩把冰錐

或者三瓣腐爛的花兒

終究沒有結出果實

我的惶恐和失望

是無用的

隆冬凝結在柱頭上

我等了那樣久

卻只等來乾涸的花蜜*

*贅述:柱頭是雌蕊頂端接受花粉的部位,花蜜是吸引授粉昆蟲采蜜順便授粉的分泌物,這裡的意思是花朵拒絕了授粉,所以不會結出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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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棟坐在宿舍里,他把手裡的石頭對著檯燈,終於發現了非常細微的裂痕,不過若說那是裂痕的話,又太齊整了。

白棟再次踮了踮分量,腦子裡靈光閃現,但是卻沒法在那小裂痕上找出更多線索,他轉而去研究拴住石頭的皮繩,皮繩在石頭上打了三個結,非常緊實,而且互相纏繞,他實在不知道該往哪裡下手。

皮繩又不稀罕,白棟想,一邊努了下嘴,一邊用剪刀把繩子剪斷了。

石頭應聲碎成了兩半。

白棟眉頭一跳。

那齊整的裂縫原來是切痕,只不過割得太細緻,合起來就不大看得出來了。石塊的內部被掏空了些,塞了布塊。

他把布塊展開,看到了一張陌生的圖紙。

圖紙總共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看起來像是管道,錯綜複雜,有好幾條塗黑的岔口,像是被人實驗過,最終留白了正確的那一條。

第二部分標註了「8號」,是一張很簡單的截面圖,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這張圖的左面標註了「9號」。

第三部分不完整,用虛線與管道相連,然後在虛線部分打了個問號。白棟想,也許製圖人認為第一部分圖中的管道可以與第三部分的建築相連,只不過還未找到正確路徑。

他把布塊疊好,又塞了回去。但肯定綁不回原來的樣子了,白棟把雙手插|進頭髮,懊惱地抓了抓。

陸烏那小子到底是把什麼東西交到他手上了啊。

他允許自己坐在桌前消極了半分鐘,然後趁著月黑風高,再次出門了。

今天從x市趕回來已經有些疲累,但是白棟心裡急,也等不了了,那第二部分圖紙中的」8號「,很可能就在9號樓旁邊,白棟一直記得,陸烏曾經從9號樓旁邊掀開一塊草坪,那下面有一扇鐵門。

9號樓這時候已經熄燈了,白棟也不敢用手機照路,在夜裡太顯眼了,只能摸黑慢慢走,好在這個晚上是個晴夜,月光能照出輪廓。

來到樓體旁邊,他才打開手機,臉電筒都不敢用,只用屏幕光照著,跪在地上摸索。

雖然他看過陸烏把草坪掀開一塊,但真的來摸了,卻半晌找不出蹊蹺,土壤冰冷堅實,敲打也聽不出異聲,他跪得膝蓋痛,才終於發覺一處草叢的長勢不太對,有些伏倒,仔細摸索才發覺邊緣,他用指頭使勁扣進去,才把沉重的草坪掀開來些。

找到了!

他摸了滿手的泥土,還是觸到了草叢底下的鐵門,白棟抬頭警惕地打量四周,正想趕緊把草坪掀了看看這門有沒有上鎖,眼角突然瞥到個腦袋。

從9號樓探出來的一個腦袋。

白棟第一時間嚇得頭皮發麻,實在是這大半夜的,自己又偷偷摸摸不想被發現,猛得見著人,還是個不知道伸那伸了多久的腦袋。但等他勉強辨認了,那蓬亂的髮型,便認出了是阿蚌。

白棟鬆了口氣,雖然被發現了仍舊不樂觀,但被阿蚌發現應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阿蚌,是你嗎?」

那個腦袋點了點。

「我是白醫生。」他打開電筒軟體,對著自己的臉。

阿蚌腦袋猛地往回縮了一下。

白棟忙把軟體關了,心想我沒有要嚇你,但不免還是心情輕鬆了些:「阿蚌你怎麼還沒睡?」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盡量顯得從容,想就這麼糊弄過去。

「睡不著……」阿蚌把腦袋又探出來些,「我老是覺得不對。」

「什麼不對?」白棟仰著頭,被迫在大半夜還要開導病人。

「我是一隻蚌,可我的殼在哪兒呢?」他一邊說一邊把手臂伸出來,捏著自己的胳膊對白棟說,「只有裡面是硬的,它們會變成好多珍珠。外面只有軟軟的肉。」

「我不知道呢。」白棟一邊抬起手,「我能摸到的只有骨頭。」

「那當然了,你是人嘛。」

好吧。白棟笑著想,好吧。

「但是我的殼在哪裡呢?我總是找不到殼,但是我必須待在殼裡才能睡覺啊,所以我總是睡不著。」阿蚌委屈地說。

白棟剛想安慰他兩句,阿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住了口。

「你呢?你是不是也找不到自己的東西了?你想找陸烏嗎?我也好久沒有見到他了……但是他不在那裡哦。」

阿蚌看上去像是知道什麼,白棟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被自己蓋好的草坪:「你知道這底下有什麼?」

「有小林護士。」

白棟抬起頭,嘴唇有些顫抖:「陸烏就是在這裡殺了小林護士的嗎?你看到了?」

「不……」阿蚌又往回縮了縮,他似乎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打算返回屋內,白棟急切地叫了他一聲,刻意壓低的聲音沙啞而無助。阿蚌回過頭來。

「告訴我阿蚌,拜託你告訴我。」

白棟想,他失去了太多次了解這場謀殺細節的機會,或者該說,他是可以迴避的。他沒有問過陸烏,沒有問過伍迪,他不知道阿蚌天真的、沒有重點的話語,為什麼會突然勾起自己的探知欲,他循著陸烏給他的圖紙找到這裡,他終於親眼目睹了線索,他也明白,面前的阿蚌是不會說謊的。

如果這次他也避開,他可能再也沒有勇氣去了解當時的情境。

「我覺得我弄錯了……」阿蚌突然哭了起來,他扒著窗檯,抽動肩膀,用乞求原諒的哭腔對白棟說:「白醫生,我覺得我弄錯了,是陸烏想讓我弄錯的。」

白棟不解地看著他的剪影,他巴不得此時月光再亮些,他想看清阿蚌的臉,這不明朗的夜晚壓制著他,所有不明朗的線索一齊壓制著他。

「他把她帶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呀。」

「她像一團被衝上海灘的水母一樣,我覺得好害怕。」

「爸爸把媽媽帶回家的時候,媽媽也已經死了。」

「我弄錯了,我弄錯了。」

阿蚌突然尖叫了起來,他捂著耳朵,不停地叫喊,9號樓內很快亮起許多盞燈來,人聲嘈雜著湧入阿蚌的房間。

白棟只好迅速離開。

他返回宿舍,立刻打開電腦進入9號樓的病人資料庫,一些低級許可權的資料他都能直接查閱,他找到了阿蚌的家屬欄,只有一個奶奶的聯繫地址,是在x市的一所敬老院。

但是阿蚌提到了他的父母,他父母的事情,會不會跟這一切有關係呢?

白棟沒有允許自己想太多,他當即做了決定,第二天到敬老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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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的敬老院新修了大樓,但基本上是棟行政樓,樓前花團錦簇甚至砌了旗台,往裡走,才能看到晾滿床單的花園,植物都未曾被修剪過,床單上一團團沒有洗乾淨的污漬。空氣里是代表著衰老的難聞氣味。

白棟找到了坐在走廊椅子上的阿蚌的奶奶。

老人的滿頭白髮紛亂在鬢邊,有些懨懨地打著瞌睡,白棟走近些,她卻機敏地醒了過來,瞪著白棟。

白棟只好在離她還有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來,扭頭看了看,找了出花壇邊沿坐下來。

「奶奶你好,我是替彭曉璞來看您的。」

彭曉璞是阿蚌的名字,那老人家聽到這個名字,立刻笑了,神情和藹地沖白棟招手,讓他到跟前去。

白棟忙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把帶來的東西遞給奶奶,說是彭曉璞讓自己捎的,那老人家的思維有些混亂,拉著他說了很多,「曉璞還好嗎」這個問題就問了十幾遍。

白棟想,也許不能從這裡得到什麼信息了。也就順著奶奶的話,陪她顛三倒四地聊。

「我前些天夢到兒子了,兒子問我曉璞好嗎,我答不出啊,我對不起他啊,他受冤枉沒了,我還不能好好照顧曉璞。」

白棟聽到這裡,回過頭來看著那突然開始落淚的老人。

結果她也沒把話往下說,有問了一遍「曉璞好嗎」。

「他很好,他要你不要擔心他……」白棟頓了頓,試探著問,「曉璞的爸爸?去哪兒了?」

「死了啊,被冤死的。」

雖然老人家總是要停下來回憶,話也說得不清楚,但白棟還是從那些充滿悲傷的憶述中得到了阿蚌父母的故事。

阿蚌還小的時候,母親出軌,想要離婚,父親不同意,兩人爭吵不休,直到有一天,阿蚌的父親把妻子的屍體帶回了家,那時候他神智不清,把妻子放在床上,就像是要等她睡醒一樣呆坐在床邊,阿蚌起夜的時候發現母親死亡,報了警。

那時候的阿蚌應該還很健康吧,他是從父親入獄以後開始不正常的。

法院判了阿蚌的父親故意殺人罪,動機是情殺。阿蚌的父親被關進去沒多久就自殺了。後來警察局又抓了個姦殺案的犯人,在審問中得知,當初阿蚌的母親是跟這個人有外遇,她死於情殺沒錯,卻不是死在丈夫的手裡,而是因為最後不打算離婚,被情夫勒死的。

阿蚌的父親見到自己慘死的妻子,大概受打擊有些嚴重,法庭審案潦草,把不懂得為自己辯護的男人直接送進了牢里。

白棟後來去查閱了當年的報刊,找到了關於這件事的報道,那裡面提了一句。

『彭某的兒子得知自己的父親並非殺害母親的兇手,痛哭不止,一直說著「我弄錯了。」』

白棟抬起頭,有些耳鳴。

阿蚌哭著說:「我覺得我弄錯了,他把她帶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呀。」

【骨朵】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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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是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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