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我有在吃藥。」白棟從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一小隻藥瓶來,外包裝寫了維c片,他旋開蓋子,抖出幾片葯來,「這裡面裝的其實是一些含有鎮定成分的葯,9號樓藥房自己配的那種我換了包裝。」他說,然後把藥片放回去,握緊了瓶子。

「有效嗎?」

「……沒有。」

白棟抬起頭,狀似不經意地看向陸烏,對方也直直望著他。

陸烏的目光仿若實質,沒有一絲可供逃避的縫隙,卻是溫柔的,他緩慢地開口,語氣平常卻又十分鄭重。

「這一次,不管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給你答案。」

白棟吁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掌,再抬起頭的時候開口了。

「我在念大學之前,就猜測自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感到緊張和憤怒的時候,會短暫地失去意識,卻不是暈厥,這是根據我清醒后,周圍人的反應推斷出來的。就好像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我的身體仍舊自如。」

「後來我主攻了精神治療,把懷疑範圍縮小到了人格分裂症,卻再也沒有出現過斷片現象,直到我來到9號樓,遇見了你。」

「我做了記錄,每次失去意識的時候,你都在我身邊,所以這讓我聯想到了你的『感染』癥狀,你會被激烈的腦波影響,而依照我以往的經驗,在我記憶斷片的時候恰恰都是我情緒最激烈的時候,這個時候你被我感染了嗎?」

「你過去跟我談論過曾經被感染的經驗,你能夠得到感染源的記憶和人格映照,你就像一面鏡子,或者一種容器。你提到過,曾經因為跟三個精神病人的接觸,導致你身上同時出現三種病症,並且反映了三種人格,那這種情況,會不會跟人格分裂相似呢?我有意識地用人格分裂症帶入你我的情況,發現完全符合,分裂人格一般都是因為主人格無法承受痛苦或恐懼而產生的,與我失去意識時的情況相符,而在我情緒激烈的時候,接收到我的腦波的你,其實已經被我感染了,但因為我的病症是人格分裂,這與你的精神本質相排斥,因為你自己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能夠映射不同人格的人,所以你被我感染,卻不能在自己身上進行人格分裂,就像同極相斥,你不能去容納一種與自己類似的癥狀。」

「很快,關於人格分裂症的假設得到了證實。」

「其實我的統計不完全正確,並不是每一次我失去意識的時候,你都在場。被伍迪傳喚審訊的時候,因為他們的逼問,我第一次……」

白棟出現了停頓,他一直條理清晰的敘述像是迷了路,不曉得要如何表達了,陸烏看著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我第一次……」白棟低下頭去,半晌后抬起來,臉上是一種近乎顫抖起來的糾結神情,「我不知道該用哪種人稱,是我第一次察覺到了他,還是我第一次被察覺到了。」

陸烏漆黑的眸子像是被突然照進了光,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向後撤了撤,他一時間有些驚惶,雖然早就料到了,但是這種來自白棟親自開啟的閘口,仍是一種衝擊,就像蟄伏暗處已經擁有洞悉一切的夜視能力,猛然迎來光束時,還是會本能地覺得,被光打到眼球產生細小刺痛。

白棟因為陸烏的條件反射而窒了一秒,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得到了一部分從未有過的記憶,關於我曾經恐懼的,關於那三個小時,我到底在哪裡。」

「是我。」白棟說,他看著陸烏的眼睛恢復了平靜,「是我殺了小林護士。」

他把手從陸烏的掌心裡抽出來,無意識似的捏了捏:「這樣一切都有了解釋,為什麼案發當晚的記憶有偏差,為什麼我會在對你的催眠里看到自己被埋葬,甚至,我為什麼不願意追問你命案細節,為什麼想要拉上你一起逃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潛意識記得,我都幹了什麼。」

「而你,一直信守承諾,你在保護我。」白棟說著,抬手撫上陸烏的臉頰,隨後他又像是意識到什麼,有些尷尬地蜷起手指。

陸烏及時地抓住了他想要縮回去的手:「你不怪我嗎?」

白棟笑起來,就在陸烏神色鬆懈的時候,他卻點了點頭:「怪你,我把所有事情都想通的時候,是在警察局的臨時拘留室里,我覺得苦悶並且憤怒,哪怕早有所察,我的生活卻還是一頭撞進了深淵,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回得去了,我怪你,不早一點讓我意識到這一點,怪你去替我背負未來。」

「陸烏。」白棟的聲音突然溫柔下來,「我的人生其實毫無意義,我從出生開始,就並不喜歡活著,我得到的善意太少,我脆弱並且懦弱,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話,如果不是你的話……我遲早會對這一切失去耐心的。」他頓了頓,「但是你做到這種地步,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可以依賴你,依賴你很久呢?」

「你可以依賴我到我死的那天。」陸烏將白棟攬向自己,他們貼緊身體,這是一個非常踏實的擁抱。

「是嗎。」白棟在陸烏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後抬起頭,窗外稀薄的日光探進來,鋪在地板上,看起來又輕又薄,並沒有多少溫度。

「你清楚我是誰嗎?」白棟問。

陸烏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和他緊挨在一起的白棟自然察覺到了,他閉了閉眼睛,接著說:「也許是時機成熟也許是目的相同,總之,我正在融合,但這種自主行為是有風險的,很多在催眠治療下看似痊癒的人格分裂患者,也非常容易再次分裂,我沒有把握,陸烏,所以你必須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誰?」

「或者……現在放手也還來得及。」

陸烏突然收緊了胳膊:「我想要你。」他貼在白棟的耳邊,輕聲而堅決,「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如果你變了,如果你不見了,我也會把你找回來的,只要你還是白棟,不管你的身體里裝了多少個靈魂,我都會愛你,我想要接受你的一切。我也一樣的,如果不是遇見你的話,我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耐心。」

「這就夠了。」白棟閉上眼睛。

陸烏感覺到頸間滑過涼涼的液體:「別哭。」他對白棟說,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他調整了語氣,「其實我第一次遇見你,是跟另一個你見的面,大概是因為受到了驚嚇,你暈倒之後就……該怎麼形容,切換模式?哈,就是那樣的,你醒來的時候是攻擊性很強的那個模式,跟之後的白醫生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我就想,這種傢伙真的能做我的醫生嗎?」

白棟閉著眼睛笑起來:「那你為什麼還指名調用我?」

「因為這裡的日子太無聊了,你一來,就引起了我的興趣。」

「……真欠扁。」

陸烏笑了笑,偏頭去吻白棟的頭頂:「所以不管是什麼模樣的白棟,其實我都早就了解了,最開始只是對你感興趣,後來覺得你好溫柔,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在明知道,你藏著一個易怒又危險的自己的前提下,愛上了你。」他往後撤開些,認真地去看白棟的眼睛,他在那裡面看到了白棟淚水,和白棟的希冀。

陸烏想,白棟對於他來說,就像一顆穿了多層糖衣的葯,他的內核是苦的,一定不會有多美味。陸烏以為自己早就了解這一點,但是當他與那個複雜的白棟面對面的時候,難免會覺得陌生和難以抑制的探究情緒,白棟發現了,白棟也許在他自己都未曾差距的情況下被他傷害到了,他在他的肩膀上哭。

他不想讓他哭,不管他是甜的,還是苦的,他確實是他的葯。

陸烏湊近過去,用鼻尖打招呼似的碰了碰白棟的鼻尖。

「現在說也許並不晚,很高興認識你,白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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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是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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