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涅槃
狂風在耳邊憤怒的咆哮,大地在身下極速擴大,楊明墜落的速度如同流星墜落般迅捷。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無法形容的劇痛從全身各個部位傳了過來,同時,耳中響起了宛如瓷器碎裂的聲音,楊明努力的睜著雙眼,想要再看一眼這片世界的模樣,可是,映入眼眸的就只有一蓬蓬飛濺的血花與散落在地上的千百塊碎肉。
緊接著,天旋地轉,靈魂翁鳴,無邊無際的黑暗瞬間將他淹沒,就連他僅存的意識和思維,也如同被拷上了沉重的枷鎖一般,逐漸變得遲緩、恍惚,然後一點點的被黑暗侵襲、吞沒。
在這方世界,沒有肉體的靈魂與意識,不過是無根之萍,終究會隨風而逝。
更何況,楊明只是一個沒有修鍊過任何精神類、靈魂類魔法和戰技的普通少年,他的靈魂最為脆弱。
看不到任何的光,感覺不到絲毫的熱,亦沒有任何的聲音。
除了無邊無際的黑,就只有無窮無盡的靜。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逐漸凋零,一點點、一點點的往下飄落,直到淹沒在這一片沒有任何色彩的空間之中。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在這片黑暗的籠罩、侵襲下,一點點、一點點的變得遲鈍,他靈魂里的所有記憶正在一絲絲的被抽離出去,消融在無窮無盡的黑暗裡。
慢慢的、慢慢的,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他甚至記不清前一秒鐘發生的事。
他感覺自己就是其中一縷黑色的光,屬於這片黑暗的一份子,他感覺自己一直以來便呆在這個空間,他生於此,長於此,這裡是他的誕生之處,亦是他的歸宿之地。
他的靈魂正在告訴他,他的生命無時無刻不在凋零、無時不刻不在離他遠去。
他的肉體,他的生命,他的的靈魂,他的思維,世界上所有能證明他存在的一切,都在一點一滴的從他身上消逝,被這片黑暗剝離、吞沒,然後化為黑暗的養料,永遠停留在這裡。
冷、刺骨的冷、無窮無盡的冷,從靈魂的最深處瘋狂的涌了出來,將他虛弱的靈魂和意識淹沒,他只能在其中瑟瑟發抖,看不到任何的光熱。
黑暗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迴響:「歸來吧,我的孩子,回歸我溫暖的懷抱。這裡沒有痛苦,這裡沒有悲傷的記憶,這裡沒有嚴寒。投入我們吧,在這裡你將得到永恆,你將超越輪迴,你將主宰命運。」
極致的嚴寒,極度的虛弱、恍惚之下,他的思維、他的靈魂、他的意識早已混混沌沌,難辨東西了,他的靈魂緩緩的向那個聲音飄去,他下意識的選擇了與那個聲音融合。
少年的靈魂早已沉淪在這片黑暗中,再也不分彼此,再也感覺不到寒冷與寂寥。
永無止境的虛無,永無止境的黑暗,永無止境的沉淪。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個輪迴,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是一年,也許不過是一個小時。
彷彿已經很久遠了,時間早已腐爛了最後一絲記憶,就連思維也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塵埃。
就在這片黑暗將要復歸於平靜之時,冥冥杳杳之際,一道明亮的光出現在黑夜之中,它是如此的明亮,它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耀眼。
這道光一出現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之中,就如同是世界最為璀璨的色彩,撕裂了所有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寂靜、寒冷,到處都是盛開著的溫暖白光。
這道光彷彿蘊含了宇宙中最為神秘的力量,又如同是法則本源的化身,耀眼的、遮天蔽日的白光吞沒了所有的黑暗,撕裂了整片空間。
無窮無盡的白光,彷彿無休無止般的不停噴薄著、擴散著,密密麻麻、不計其數的光線從其中衍生了出來,更纖細、更明亮、更強大。恆河沙數一般的白光在空間中扭曲著,穿梭著,它們扎進了無盡的虛空之中,在億萬位面之中,在至高無上的,不可逆轉的時間長河中搜索、探尋。
如同是一瞬,如同是一刻,滿天的白光、無窮盡的白光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一樣,瞬間消失了,整個空間復歸於黑暗。
仍然是無邊無際的黑,無窮無盡的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之中,開始有了一絲不一樣。
一團泛著微微清光的氣態物質在空間中沉沉浮浮,四處飄蕩。
剛開始時,這團清光顯得有些獃滯,有些笨拙,可是隨著時間的過去,這團清光的運行軌跡越來越快、越來越有靈性,也逐漸變得明亮。
時間是一把鋒刃的匕首,可以掩蓋一切,時間亦是一把腐朽的劍,侵蝕不了更多。
如同是滄海桑田,如同是十年一夢,時間在這片空間已經失去了意義。
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好像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一般。
漸漸的、漸漸的,楊明開始恢復了自己的意識。
剛開始時,他的思維很遲鈍、緩慢,就像一條很久沒有開動的機器,一台幾十年沒有用過的電腦,他的意識,甚至於他的靈魂都有些慢、有些「頓卡」。
他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他好像失去了自己很多的記憶,他也無法記起關於自己的一切,他的靈魂在黑暗中靜靜的漂浮著,漫無目的的遊盪著,不知身處何處,亦不知要去往何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思維逐漸變得清晰,他記起了很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叫做楊明,有一個很疼自己的大哥,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小妹。」
「大哥?大哥?他在哪裡?我又在哪裡?大哥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我想不起來?」楊明的靈魂中滿是疑問,感覺自己頭疼欲裂。
驀然間,一道靈光閃過,楊明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無數的信息,無數的記憶,無數的畫面瞬間湧入他的靈魂之中,如此多的信息量爆炸般的貫入下,直接將他的意識弄得一片翁鳴,昏了過去。
在夢中,他記起了很多事。
他與大黑掉入了懸崖之中,護短的大哥、可愛的安妮,漢頓老爹與伊芙琳媽媽,科林、男爵大人……他所有的記憶,他這一生所經歷過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里,以自己摔落懸崖為起點,不斷往前回溯、往前回溯。
這些原本隱藏在他靈魂最深處的,他平時更本想不起來的東西,全部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就連一些過去了很久的、無關緊要的小事,都如同發生在昨日一般,纖毫畢現。
此刻的他,能夠記起他所有經歷過的一切,他見過的每一個人,他能清晰的回憶起自己在何時何地和誰講過了什麼話,甚至連對方講話時的表情也清清楚楚。
他能夠記起自他記事以來的所有事情,甚至在他兩歲那年,在他熟睡的時候,大哥厚重的手掌撫在自己臉頰上的溫熱之感。
當楊明記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意識蘇醒了過來。
自己和大黑從母皇峰上跳了下來,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沒死,可是腦海中、靈魂里不斷傳來的劇痛讓他並沒有太過於歡欣。
他想睜開自己的雙眼,想要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怎麼睜大眼睛,四周就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是那種他從未體會過的,純粹的黑,沒有任何其他的色彩,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他想呼喚大黑,可是無論他怎麼叫喊、怒吼,都無法發出哪怕一絲聲響。
他想挪動一下自己的軀體,看下自己到底傷的怎麼樣,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想盡了各種辦法,都無法察覺到關於自己此刻的一丁點情況。
他現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自己沒死,僅此而已。
楊明折騰了許久,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沒弄明白,只能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個真實而奇怪的夢,在夢中,他終於脫離了所有束縛他的一切,他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
他感覺自己化成了一陣風,在山林中到處遊盪,時而卷過青郁的草地,時而掠過茂密的老林,時而裹著砂石疾行在莽莽戈壁之中。他的雙眼,他的觸覺如同被擦拭的乾乾淨淨,他能感覺到草地的柔軟,能感覺到空氣的清晰,能感覺到風的律動,能感覺到空氣中漂浮著五顏六色的小精靈,它們圍著他化身的風一起玩耍、一起歡笑、一起行走,他能感覺到平時他根本察覺不到的東西。
他感覺自己化成了一滴水,從陡峭的絕壁之上滴落下來,與千百億個自己匯合,在山林之中匯成一道小溪,潺潺流動,經過了無數的挫折、磨難,最後聚成長江、匯成大河。他能感覺到水滴流過石頭上的清涼,能感覺自己流經之處,沿途百姓的雀躍感激之情,他能聆聽到世人對自己的讚美。
他感覺自己就是一朵雲,在空中肆意的飄蕩著、飛行著,他時而躲在雲雀的身後,時而擋在雲雀的前面,在雲雀驚疑的目光中,飛快的飄走。
不知道是不是身處夢境的緣故,在夢裡,他可以感覺到很多很多,似乎沒有極限一般,只要他想,他就能感知到他想知道的一切,只要他想,他就能。
他的意識就像插上了翅膀,往這片大陸上的每個角落飄去,許多他之前想去,卻不能去的,許多傳說中的人類禁區,死亡絕地。他的思維如同一陣颶風,踏遍了他想去的所有地方。
絕望森海,永凍之地,骷髏冰原,蠻荒大澤,無盡洪荒,三江之海,戰慄汪洋……
在這裡,他的能力似乎沒有界限一般,他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玩夠了之後,他念頭一動,已到了莽山鎮,男爵府,看著一地的殘骸,他心中閃過一絲疑問。
他在大街上四處晃悠,隨意出沒,卻沒有一人能察覺到他的存在,從眾多居民的口中,他已將事情的經過猜透了七八分了。
下一個瞬間,他到了雷諾皇宮,看到了大名鼎鼎的獅心王雷克頓在指導自己的孩子練劍習武。
下一刻,他又到了聖羅蘭帝國,大光明城,他看到了面容聖潔的黛西聖女在盤膝打坐,看到了教皇這位西大陸明面上的第一強者,正在和人低聲交談。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念頭一動,瞬間跨越了不知道多遠的距離,降臨在九龍皇城皇宮之中,他看到了一名面容親切的威嚴老者正在寫字,他湊上前去,想要細看,那老者脖頸一軟,頭頂上射出一縷蒙蒙的青色直接沒入楊明的靈魂之中。
正心中心慌、不知所措之際。
「轟隆隆」一聲巨響,如同山嶽崩塌,雷霆炸裂,天旋地轉間,意識已回到了楊明的身上,他的靈魂正在發生未知的神秘變化,緊接著又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明終於醒了過來,他睜開雙開,刺眼的陽光晃的他眼淚直流,趕忙側過頭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過久了,楊明嘀咕一聲,開始觀察起周圍的情況來,剛剛轉過身來,背後一條大黑狗猛的撲了上來,濕熱的舌頭在他身上亂舔。
「大黑!你竟然也沒事!」楊明充滿驚喜的說道。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過光怪陸離,就如同一場夢一般。
溫暖的陽光灑了下來,崖底下一人一狗不時發出爽朗而歡快的笑聲,場面顯得分外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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