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四發

54.第四發

等周期再度恢復神智的時候,他茫然地想要動彈,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一方平台上不能動。他的身邊擺著幾枝巨大的碧綠蓮葉,中間以綠色的符線相連。

周期低眉看了看自身窘狀,卻看到了身上的青綠色脈絡,晶瑩地在身上流轉,看起來無端端有些熟悉。他慢慢想起,當初這具身體就是被困在蓮花池裡,修復了不知幾時。

而後那具本來已經成了肉泥無法安神的身體就此完好無損,甚而比先前更甚一籌。

只不過,那時用的是什麼來著?九幽蓮?亦或是九轉蓮?

這深淵上的異狀,又到底與誰相干?

周期想伸手去悄悄快要脹破了一樣的腦殼。

「系統?」

他頭頂處的綠苞卻耷拉著,有氣無力道:【宿主,系統也是需要修整的,請宿主自行鍛煉能力去,不要事事詢問。要知道系統這幾天思考系生思考得心累,拒絕回答。】

……

周期睜著眼睛艱難地轉動眼珠子,眼角的餘光微微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周期愣了愣,看著旁邊那個身影,儼然是在閉目打坐來著,於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關旗?」

正對著他的那雙濃黑的眉毛依然皺著,臉也是愁悶的樣子,沒有人回應,聲音落在這空曠的幽室之中,顯得有些寂靜。

只能扭動脖子的周期更是覺得奇怪。

「小師父。」這言笑晏晏的聲音,周期卻是聽到就不自覺一抖。

周期掙扎著抬頭往某個方向去看,卻發現一直都不能動彈的身體此時此刻竟然殭屍一樣直愣愣立起來了。

又是這樣一副不受控制的場面,周期面無表情地抬頭看著岳無勞。

一身白衣的岳無勞立在不遠處,唇線抿得死緊,他臉上的線條鋒銳又凜冽,然而他渾身的氣質卻是無比的秀致又嬌弱、安然又放鬆,看起來很違和。

岳無勞似乎斟酌了又斟酌,欲言又止,最終才忍不住說話,「小師父你不能恨我,這是你的命。」

他的面前漂浮著九粒金色蓮子,排成一個缺位的五角芒星陣勢,一浮一沉之間對周期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周期眯了眯眼睛,愣愣地看著這幾粒滴溜溜旋轉著的跟青樓里紅香綠沸的姑娘嬌滴滴地在喊著「公子快來」一樣的金色蓮子,「九幽蓮子?」

不屬於他的記憶洶湧而來,九幽蓮子,性寒,返死還生之靈藥,母子相連,物物必終……

前因後果諸多事由一聯繫,周期猛然昂頭近乎不可置信,目眥欲裂地看著岳無勞,「是你!你用九幽蓮子控制我?」

岳無勞抿了抿嘴,神色之間似乎有些羞慚,緊接著卻被更為堅定的神情取代,「九幽蓮除卻養魂積魂,返死復生之外,這母體可是受到九幽蓮子的影響的。九幽蓮可是小師父積攢的寶物之一,親手交給弟子培植出來的。難不成,小師父忘了?」

岳無勞猛地一拍腦袋,「噢,大師父已經把小師父元神里不必要的記憶清理得一乾二淨了,小師父不知道也是尋常。」

此時此刻周期已被巨大的恐慌與悲憤所懾住,他近乎語無倫次,「是你,是你!」

周期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可是岳無勞卻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周期眼睛赤紅,狀若瘋狂,「你乾的,你做的好事!」

岳無勞看著他的目光竟然顯得有些悲憫,他輕輕拉了拉嘴角,「這是你們的宿命,再說,我也沒想到關臻就是……范臻。九幽蓮的用處,可是小師父你親自教給我的。可惜尚未完全成熟的九幽蓮子功力不夠,擺下的陣法也非絕妙,不然關臻可絕對不能逃離此劫,這倒是弟子滋養不夠了。如若是為了關臻,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

「更何況,你那個好弟子可是魔界餘孽,大仁也好,大明也罷,小師父你合該大義滅親。我縹緲宗竟然縱了魔物入內,天下修真界不知幾何議論紛紛。加之小師父你當日公然帶著魔物逃跑,如果不是我,非但我縹緲宗名聲丟盡,想必小師父也必然是要遭到喊打喊殺。」

「如此算來,弟子這番作為可是出自公允真心,想來小師父是一定能夠理解的。」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會不懂他這些話,可周期也是看過原書的人。

又是男主,周期看著眼前離自己極近的男主,不用說了,岳無勞的心思只會放在一個人的身上。

可是關臻?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周期猛然想起,本文里最大的幕後大Boss,確確實實是叫做關臻……而這一點只是在原書里提到過一次,如果不是細緻看過以及岳無勞此刻點出,他絕對不會想起——魔界尊主關臻。

所有人,所有人都只知道魔界尊主,而除了岳無勞與他算是開了天眼,其餘人士絕對不知名叫——關臻。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九幽蓮子確實無價。可是要扼殺一個未來的魔界尊主,又有什麼代價是付不起的?

周期喉嚨里一聲悲鳴,像是一頭傷了的凶獸一樣隱約嗚咽一聲,范臻……是范臻!范臻就是關臻!

想不通的也想通了,范城主為何會被滅族?范城主為何寧願將范臻送上來打雜也要將他送上這四大宗門之一?范臻如何會身負魔界血脈?

一切的一切,想不通的也該想通了。

假如他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跟范臻曾經隨口提到的母親有關。

他因為范臻姓范所以陷入了慣性思維當中,可萬一……他母親姓關呢?

便連對於關先生緣何不姓關的疑問的也一併解決了。

然而卻太遲了,修真歲月長,他註定要在這風刀霜劍里孤苦一生。

他的罪他的孽他的債,是他,親手將范臻打下了絕地之淵。

周期喉嚨火辣辣地疼,他目眥欲裂,看著岳無勞溫和笑著的那張臉。原應該深藏在大長老腦海里的一些片段畫面卻閃現在眼前,彼時,岳無勞就是這樣的一番作態。

「你真叫我噁心。」周期看著岳無勞慢慢收了唇邊的溫和笑意,他自己卻面無表情。

再多的快意也無法遮掩心裡的痛恨,周期又悲又憤,一時之間竟被他給掙脫了九幽蓮子的束縛,他當下毫不遲疑直接往外沖,差點就要成功的時候,卻被那幾支蓮葉給擋了一擋。

而後岳無勞迅速反應過來,將金色五芒星蓮子法陣控制得更為嚴密一些。

岳無勞的臉隱在這個金色五芒星陣法里,搖了搖頭,「天玄秘境以寶物出名,可更為出名的……正是底下肆虐的空間風暴,小師父……要知道你的親親弟子可是魔界出身,可即便是魔族強悍也難逃空間撕裂。如此一來,倒是為民除害了。小師父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周期心痛難忍,恨得欲要將那人剔骨剖心。

左掙右竄的周期最後被蓮葉給死死束縛住,直到他不能動彈才得以脫身。

他這時才發現,蓮葉跟蓮子在同一個陣法內,要麼把兩個維持陣法運行的關鍵物同時打碎,要麼他就讓陣法主人控制不住陣法,不然周期就將會永遠也無法脫身。

周期深深看了岳無勞一眼,岳無勞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眉眼裡的冰冷刺得不能翻身,他覺得自己像是突然放出了什麼凶獸一樣,這種滋味叫他絕對不安也絕不好受!

岳無勞從未看到周期這樣一種無欲無情之外的毫不掩飾的兇狠與惡意,岳無勞恍惚之間想起這位人人稱頌的大長老當初對自己隱忍深情的模樣。正因為有了對比,所以心裡更加不平衡。就好像……你許久不拿出來玩的玩具被別人拿到手裡一樣。

縱使當初是岳無勞自己選擇要將大長老的一些記憶清除掉,可是看著這副翻臉不認人的模樣,岳無勞還是覺得……很不爽。

這種不爽他也不曾掩飾,而是直接擺到臉上,他頃刻之間瞬移到周期身邊,眉眼笑若春花燦爛,「現在是那個什麼范臻是你的親親弟子了?小師父,你這樣喜新厭舊可真叫人傷心啊。」

周期淡淡抬眼,淡淡看著這張如畫的臉龐,忽而扯出一個似笑非笑,待得岳無勞湊得最近的那一刻往他臉上唾了一口,此刻他眼中原先的恨與悲憤都如潮水般退去,看著岳無勞就跟看塊石頭一樣,岳無勞對他來說也確實跟石頭沒兩樣。

岳無勞愕然,往後躲了躲,他愣怔在當場,爾後摸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看著周期的眼神十分複雜。周期卻閉上了眼睛,擺明了不想看他。

岳無勞眼裡厲光一閃,卻迅速被遮掩下去,他用衣袖揩了千遍萬遍,方才淺笑著回到五芒星陣前。

「小師父冥頑不靈,弟子大義滅親也無可無不可罷了。」

這一次岳無勞再不等待,直接雙手一揮。

熱熱的元力在丹田裡流轉,一絲一縷慢慢從丹田裡牽引而出,滲透到經脈當中……

周期雙手不受控制一般慢慢抬起,搭在一個人的肩上。

周期這才睜開眼睛看,發現打坐中的關旗不知不覺已經是背對著他的模樣,而周期的右手正緩緩地抬升,慢慢放到關旗的天靈蓋上……

幾乎是同一時刻,周期就意會到了岳無勞的意圖,他睜著眼睛驚愕地看了岳無勞一眼,卻只在此人眼中看到了一種夙願將成的欣喜以及滿眼的興奮。

周期的修為不受控制,或者說受他體內的九幽蓮脈絡所影響,沿著經脈一路流出,精純的靈力洪水一般從周期的經脈肺腑丹田之中流出,沿著他的雙手,慢慢灌注到手心裡,隱隱形成一個小白團,而後沒入關旗的天靈蓋內……

關旗隱隱之中臉色痛苦,身上青筋一根接一根暴漲起來,不斷撐大,青筋縱橫委實唬人。關旗的臉色越來越白,愈加襯得關旗青筋猶如惡鬼,大滴大滴的冷汗不斷滲出……

原先河海一般豐潤的丹田靈力逐步乾涸,周期不知自己頭上青絲乍然變白雪,雪膚頃刻成雞皮。

越來越多的靈力灌注到關旗體內,這也意味著周期體內的損耗愈加嚴重。

可笑,岳無勞這算是走劇情還是破壞劇情?

周期嘲笑似的看著一臉緊張看著這邊的岳無勞,似笑非笑冷聲道:「你要是想要他死,儘管繼續。」

岳無勞原先還是繞著石台團團轉,那幾枝巨大的碧綠蓮葉慢慢張揚起來,柔和的綠光配合著五芒蓮子陣的金芒顯得分外好看。岳無勞原先還有些急躁,此時見周期說話倒是毫不猶豫頂回來,「你可知關師弟是誰?不管什麼樣的苦他都吃得,不過是你這幾百年功力罷了,當年他一介練氣弟子都可以,更何況如今……」

岳無勞自知失言,立時不敢再說話。

倒是周期心裡冷笑,當年?當年再怎樣也是沒有你!他改變了那麼多的東西,竟然還想著劇情還是按照原書發展!

當年即便是關旗遭遇大長老修為灌溉得以開天脈,可是這一世,關旗本應該受到的磨難都被他隨意擺平。

周期不信,不信關旗時時刻刻活在岳無勞的陰影下,卻依舊會有原書里那般強悍的忍耐力。

周期陰著臉看這那九顆上下浮沉的金色蓮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未及幾時三刻,磅礴的靈力灌注之下,關旗本應打開的天脈非但沒有打開,反而是身軀逐漸膨脹變大,青色的血管愈加澎湃,隱隱約約間爬滿了全身,撲哧撲哧,細小的血管逐漸爆裂。

岳無勞急色更顯,他想要伸手掐斷五芒星陣,卻又捨不得……這可是元嬰期葯修大能至精至純的靈力,天下修士都可望而不可得的東西,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九幽蓮子失效,就再也不會有此等享受了。

岳無勞正在琢磨之間,卻沒有看到關旗身軀愈加龐大,而後砰地一聲直接炸裂……四肢盡斷。

還要分心控制五芒蓮子陣的岳無勞頓時臉色一白,他想也不想直接跳上了石台,正抱著關旗想要說話,滿頭白髮的周期卻面無表情地冷冷看著他……

磅礴的靈力洶湧而出,周期毫不留情用盡一生功力匯成一掌重重擊在岳無勞后心,岳無勞背部一軟,瞬間塌陷了下去,他卻沒有鬆開抱著關旗的那雙手,而是微微偏著頭,使得口中慢慢滲出的鮮血不會流到關旗的身上。

再一掌!擊碎石台,澎湃的靈力傾瀉而出,豎立起來的蓮葉幾乎是片刻就枯黃委頓了下去。周期毫不猶豫地跳下蓮池裡的石台,袍袖一揮,將那九幽蓮子收入囊中,而後匆匆打破密室門跑了出去。

跑出去以後才發現自己此時還在天玄秘境以內,周期還能聽見裡面岳無勞乍然傳出的凄厲的哀嚎。

有那麼一刻,他想直接把岳無勞給弄死的,最後卻被系統的一聲打消了念頭,如果岳無勞死在這裡,那麼關旗說不定也會死在這裡,書中主角的死亡……周期不敢想這個死亡的後果。

所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周期回頭深深看了這個懸在空中的孤島一眼,他踉踉蹌蹌駕著一柄破舊的飛劍,茫然毫無目的地在天玄秘境里飛行。滿頭白髮招搖在風裡,顯得十分凄瑟。

絕地之淵,安知君埋骨之地?

他手握續命蓮子,卻是空對著深淵一望無際。

周期看著底下肆虐的空間風暴,跪倒在一個孤島上面,雙手掐著底下的泥地,默然無聲。

此情此景,太過熟悉,隱隱約約幾個念頭掠過腦海,卻像風弄枝條一般頃刻逝去。

然而心臟卻像是被五指狠狠地摁住了要害,難受得緊,要死要活得慌,空落落的,像是乍然失了一大塊。

似乎還有些話語也伴隨著時光消逝在風裡。

周期撫摸著蒼老面皮抬頭,他欲哭,然則無淚。大長老本就年歲已高,不過是仗著築基早才有這幅青年容貌,可惜如今他不頂用,致使修為倒退,硬生生拖垮了這具身子。

周期看著底下呼嘯著的罡風,呆愣著不動,偶有幾個尋寶者路過此地,看見周期趴在地上望,以為有什麼寶貝,呼喝著往這裡來,皆失意而去。傳來傳去,傳出一個賭徒修士傾家蕩產買了入被四大宗門把控的天玄秘境的資格,卻因為運氣不好收穫甚微導致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消息。

周期跪坐於彼,雙手掐握著泥地,白髮招搖在風裡,他靜默著,不做聲。聽著修士來來去去,看著深淵風卷裂縫吞人,泥塑一般,沒有活氣。

腦子裡太多東西來來回回,他卻什麼也抓不住。

旁邊又有人停下不斷在耳邊聒噪,周期冷冷抬頭,那人頓時蹭蹭蹭往後倒了幾步。

「魔……魔修?」

築基小修士踉蹌一下,直接掉下深淵。

周期冷眼看著,年輕小修士被空間風暴撕扯成了無數碎片,他依舊是一動不動跪坐在孤島邊沿,像是在那裡生根一樣,像是在那裡坐化。

范臻,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求求你。

周期空空地睜著眼眶裡血紅的一雙眼睛,白色長發垂拂眼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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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虐白蓮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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