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六十回

永善話音剛落，在坐所有人都沉默了。如來之心昭然若揭，他們都很清楚，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做。然而唯一可能知道解決方法的江衍琛，卻什麼也不知道，他所面對的危險比誰都要大。

江衍琛笑了笑道：「難得的相聚，說這些做什麼？這是必然是要解決的，然而是由我去解決。」

牛魔王激動道：「小和尚，你可不能這麼說。且不論如來所做之事不能讓我們看的慣，單單憑你是這死猴子的師父，這猴子又那麼把你放在心上……」

江衍琛詭異的紅了紅臉，牛魔王朗聲笑道：「你倆拉著手當我沒看見呢？總之在，這事兒可不能就這樣算了。我們必然要摻和兩腳，幫你們一把！」

孫悟空眉毛一揚，不屑道：「你們能做什麼？別添亂。」

「你說我們能做什麼？」牛魔王一手抓著永善的肩頭，腳踩在了桌子上，身子向前傾倒，眯著眼睛貼近孫悟空，滿臉的壞笑，「嗯嗯嗯？」

孫悟空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不看她。

永善穩住她努力不讓她摔倒，聽牛魔王大聲道：「五百年前你大鬧天宮這等好事兒也不帶著我！我還生氣呢告訴你！」

「怎麼？」孫悟空目露寒光，隱隱猜測到了什麼。

「怎麼？」牛魔王不懷好意的笑笑，「我也想讓天庭那麼不安生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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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覺得他們非常的不靠譜。」

短暫的相聚之後，江衍琛和孫悟空二人拜別牛魔王夫妻，順手將豬八戒留了下來，尋找制服如來的方法。

牛魔王他們開始對於大鬧天宮蠢蠢欲動起來，江衍琛修了一封書信寄給遠在西海的小白龍，而豬八戒則留下來和他接應。待他和孫悟空找到重回西天的方法后，他們一齊攻上天庭，替他們拖住人。

兵分兩路，做事方便。

雖然說得容易，但是如何制服如來的方法卻一直梗在江衍琛心中。孫悟空沉吟了許久，提到還有一個人，也許知道些什麼。問他，他便搖搖頭，什麼也不肯說。正是如此，才不得不將人縮減到最小，只帶著江衍琛一人上路。

別人不知，江衍琛心裡卻隱隱察覺到了一些端倪。

孫悟空剛入世之時，除卻自己只唯一拜過一個師父，這師父神通廣大，但卻一直隱居不出，故而九州之下，關於他的傳聞少之又少。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菩提老祖。

《西遊記》中，菩提老祖收了孫悟空為徒后，知曉他未來會惹出麻煩，要求他不準提及自己是他的師父，孫悟空這才一直不說，所以問他他也是搖搖頭，沉默著。

見他這副樣子，而且帶著自己越走越偏僻的時候，江衍琛幾乎可以肯定，他們要找的人就是菩提老祖。

因著路上思緒不斷，他顯得格外話少。孫悟空幾次偏頭看他，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知道滔天大火出現在兩人的前面。

這火拔地而起，熊熊燃燒，綿延數里，攔住了所有通向對面的路，鋪天蓋地的幾乎要連天也卷進去，竟是讓人繞也繞不過去。

不同於一般的火苗，這火焰是明黃色的。江衍琛之所以驚訝，是因為這邊有火，本應該溫度很高，只是他全然沒有感到熱浪襲來。

「這裡……」他愣了一下，從孫悟空的筋斗雲上跳了下來。

筋斗雲從孫悟空腳下飄散，他款步走到江衍琛身邊道：「這不是普通的火苗。」

「恩……只怕，也不是三昧真火吧。」江衍琛頷首道，「竟然感受不到一點的熱氣。」

「但也是尋常人走不得的。」孫悟空抬手，在他手中幻化出一朵菊花色的小花。江衍琛偏頭，微微笑起來，「這是做什麼？」

孫悟空揚手，花朵沖著火焰飄了過去。明黃色的火苗感受到了生命的氣息，像是生出了手臂一樣，幾縷較小的火焰包繞過來，包裹著小黃花的部分卻從黃色變成了詭異的藍色，最後，花朵在火焰中散成齏粉，漸漸消失。

江衍琛有些詫異：「吞噬生命？」

「恩。」孫悟空點點頭，「準確來說，是吸收精氣。」

「那咱們過去之後，不是要變成一堆白骨了？」江衍琛一怔，無意識的笑了笑。想到兩個白骨手拉手的走過火焰，好像也很不錯的樣子呢。

孫悟空偏頭看他：「怕么？」

「怕什麼。」江衍琛主動拉過他的手，搖了搖，「這不有你么。」

孫悟空緊了緊手，看著前方的火焰，牽著江衍琛走了進去。

踏進去的時候，江衍琛覺得自己走進了水裡。濕潤潤的，泛著藍紫色的火苗蹭著他的臉頰，環繞住他的腰，孜孜不倦的吸食著他身上的精氣。眼前越來越模糊，只能看見密密麻麻的藍色像自己席捲而來，只有手上的力量堅定的拉著他，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天花亂墜，地涌金蓮。

秒演三乘教，精微萬法全。

慢搖麈尾噴珠玉，響振雷霆動九天。

轟隆隆的巨響，從他們腳底湧起，接著，將他們緩緩托入雲霄。在他們腳下，一朵碩大的金蓮於半空中旋轉著，徐徐綻放。

江衍琛覺得所有的意識都從自己身上抽離出去，迷迷糊糊的，檀香悠悠鑽進他的四肢百竅，但整個人卻通體舒暢，像個雲朵似的，輕輕的飄在空中，好像風以來就散了。

……不，怎麼會散呢。他感覺到了來自右手的力量。

他不會散去。

金蓮緩緩綻開，露出蓮心，蓮心一點一點拔高，直衝雲霄，花瓣則四處延伸，幾乎要將周天之物全部容納進去。接著，到了一點，蓮心突然不動，花瓣微微皺起，又將蓮心包了進去。

一朵開放后又新生的金蓮花苞，輕旋著，重新落入地面之中。

一切歸於沉寂。

「開明一字皈誠理，指引無生了性玄……」

悠悠聲音傳來，振聾發聵，江衍琛瞬間睜開了眼睛。

「說一會道，講一會禪，優哉游哉。」

江衍琛驀地坐起，周圍一片混沌，細細眯起眼睛，彷彿可以看見若有若無的氣流緩緩浮動。

孫悟空已經坐了起來，見他醒來，伸出手拉住他，兩人一同站了起來。

「師父。」孫悟空沖著虛無處喊道。

幾縷白色的氣流從他面前飛過，似乎受到了驚嚇似的，四處竄來竄去，卻撞到了別的氣流上，一時間亂作一團。

「你這潑猴，還是這般頑劣！」菩提老祖的聲音響起，佯裝氣惱，卻始終沒有現身。

江衍琛仰頭道：「菩提老祖，晚輩久仰大名，還請現身，幫晚輩一個忙吧。」

虛空之中，氣流微顫了一下，菩提老祖的聲音響起，帶著點笑意：「你這小和尚真是有點意思。」下一刻，混沌中，一個身影慢慢顯現出來，從無到有，從虛到實。

江衍琛定睛一看，卻是一個梳著髮髻的小道童。

那道童盤腿坐在空中，開口道：「我認得你，卻沒想到，你也知道我。」雖然鶴髮童顏，聲音卻是蒼老的可以，完全沒有半點童稚。

「晚輩榮幸……」江衍琛心底一驚。

「我知道你滿心的疑問。」菩提老祖緩緩站起，他沒走一步，腳下變會化出一朵金蓮，一閃而過，「也知道你終究會找過來。」

「師父。」孫悟空恭敬的喚了一聲。

菩提老祖看他一眼，笑道：「悟空，這麼多年沒見，為何為師覺得你一點長進也沒有？」話音剛落，他突然出手，一道金光打出，孫悟空迅速反應過來，揚手，金箍棒脫出，「當」的一聲，接下了金光。

菩提老祖看見滿意的「恩」了一聲，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今日來所謂何事。」

「若是您老要說什麼『天道恢恢，自有定數』，晚輩只怕要汗顏了。」江衍琛連忙插嘴。

菩提老祖頓住，眉眼挑高，這神態倒和孫悟空往日那不屑的神情如出一轍，「我是那種人么！什麼自有定數這種混話，你問問悟空，我何時說過？」

孫悟空搖頭，江衍琛忍不住笑出來。

「小和尚，你讀經，可知道魔王波旬？」

江衍琛一愣，微微點了點頭。

「佛初成道時，魔王波旬即來見佛，勸請如來速入涅盤。他說：『世尊所作已辦已證一切法無生，可以速入涅盤。』

「佛對波旬說：『我諸弟子尚未成就，我不宜入涅盤』。」

「波旬說：『那麼待世尊弟子皆成就時，應即入涅盤』。佛默然應承。」

「於是魔王波旬歡喜踴躍。波旬又對釋尊說：『世尊，世尊滅度后，於末法時期中，我將化為比丘僧，於世尊佛法中出家，披佛袈裟，誦佛經典，而破壞佛法』。」

江衍琛緩緩介面：「於是世尊落淚。」

菩提老祖默默笑了出來：「佛遠比你我想的都遠。」

江衍琛和孫悟空同時沉默不語。

「譬如獅子身中蟲，自咬獅子身中肉。他早就料到了今時今日。若只是佛子佛孫墮落，他還不至於如此……只是……」

「真正墮落的那個人，是他。」江衍琛一字一頓。

「成佛本該萬事皆空，任何東西久了，都會腐朽，神或佛，也一樣。」菩提緩慢的盤腿，打坐，漂浮在半空，微微嘆道，「聖人離開此處，去往九天，一樣逃不過隕落，逃不過終結。」

「對於如來來說，最可怕的不是身隕，而是正法不能留存，而自己動搖了本心。」

「小和尚，你知道為何你出現？又知道為何如來視你為眼中釘？為何如來要將你和悟空不斷拆散？」

「我知道。」江衍琛抬頭，「因為，我就是他。」

孫悟空啞然：「你……」在他的故事中，他明明是如來的弟弟。

「我就是如來，如來就是我。我是他的分身，從他的身體中來。」江衍琛看著他，一點一點的解釋，「我們所謂的『父親』就是過去佛『燃燈』，他寂滅后因為料到這樣的未來，將我和釋迦牟尼佛分離，我們同出一源，若是如來不自持，我就會誕生……」

「制止他。」孫悟空道。

「……是。」江衍琛垂下眼帘，「所以他不可能動手殺我，因為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故而他將我貶下人間，在第九世的時候，藉助天庭之手歧途將我魂魄打散，卻不想失敗，被我逃脫到了異世。」

「然後有了現在的故事。」

菩提老祖靜靜聽著他的話，沉吟許久，開口道：「但是燃燈給你留下了方法。」

「被如來奪走了。」江衍琛道。

菩提老祖抽出身後的佛塵，輕輕在他頭上敲了三下：「說你蠢你還真真是蠢，你只回答了前面兩個問題，卻忘了最後了？」

「為何要將你和悟空幾次拆散？」

「為何集天地靈氣生了這樣的石猴？」

「為何我願收他為徒？」

「為何每次危機之時，他總會出現？」

「悟空說的對，你呀，這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