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騎射
?第九章騎射
先生將一件事託付給了一個門客。
先生不說,門客也不肯開口,沒人知道到底什麼事。
他想打探,卻被衛鶴鳴含笑地一句話堵了回去:「待哪日我死了,你就知道了。」
那時他皺著眉責怪:「豈可輕言生死?」
他想,在他沒搞清楚,他對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感情的時候,這個人不能死。
後來想想他都覺得驚奇,那時他居然根本沒想過,這個人死了,他的篡位計劃會不會受到影響,而只是想著,這個人不能死。
+++++++++++++++++++++前世·今生++++++++++++++++++++++++++
所謂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也。
國子監對六藝的培養是按照學生課程循序漸進的,書、數為小藝,禮、樂、射、御為大藝。
尹氏二人想著衛鶴鳴剛進國子學不久,還只學了書、數,縱然在家裡學過騎射,也年幼力微,比不得他們幾年來的水平。
哪想到了衛鶴鳴殼子里不是原裝的靈魂。
校場上聚集了不少監生,有方才跟來的公子,也有被他們動靜吸引過來的。那尹氏兩個雖不敢明目張胆奚落衛鶴鳴,卻也一個勁地叫囂著讓他趕緊回去背三字經,莫來攙和他們的私事。
衛鶴鳴正掂著手裡的弓,上手拉了拉弦,確信了現在的自己無論如何都拉不開這張弓的,就算勉強拉開了,也肯定沒個準頭。
國子監后開騎射課還是有其中道理的,衛鶴鳴的經驗在騎馬上好用,在書數上好用,在這種純粹力量的試驗下卻半點用處沒有。
那二人見他不肯拉弓,更是嘲笑:「小弟弟,拉得開弓么?還想指點我二人的騎射?別讓我笑掉大牙了!」
衛鶴鳴只得想辦法看看這弓能否改上一改。
卻聽一旁藍衫公子懶洋洋問:「我這裡有一把弓,想來會省力些,可需要我去取來么?」
衛鶴鳴笑著點點頭:「勞駕了。」
那二人變了臉色:「賀嵐,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被叫做賀嵐的人撣了撣衣袖,眼睛眯縫著彷彿要睡了過去:「即是比試,那就公平些,莫非你們想欺負一個拉不開弓的十歲孩子么?」
衛鶴鳴乍一聽這名字只覺得有些耳熟,再一細想,前世有個叫賀嵐的名士,只是成名不久便離世了,經常被人感慨天妒英才。
只是不知此賀嵐是否彼賀嵐。
待他拿到弓試了試,這下果然拉得開了,只是尺寸不太合適他,他拉了幾次,試著射了一箭出去。
離靶心偏了十萬八千里。
兩人大笑:「小兄弟,要不你還是拜我們二人為師吧,那小王爺沒法教你騎射,我們二人卻還是可以教你的。」
衛鶴鳴連看都不看他們,又接連射出三箭,最後一箭射在了離靶心兩寸的地方,這才放下弓箭,對二人道:「請賜教吧。」
那二人撇了撇嘴,各自上馬,每人都來來回回射了九箭,只有一箭脫靶。
下了馬來,挑眉不屑道:「小子,別說我們二人欺你年幼,你只要原地能比過我們,我都算你贏。」
衛鶴鳴道:「不必。」極快地翻身上馬,來回跑了兩趟,找到了感覺,挽起弓就是連著三箭。
三箭皆離靶心不遠。
衛鶴鳴一拉韁繩,離靶子更遠了些,加快了速度,又是三箭。
這次箭的落點離靶心更近了些。
於是有不少監生撫掌讚歎,笑道:「怪不得小小年紀便有些衝勁,想來是精於騎射,精氣便比旁人足些。」
那「旁人」指的便是臉色難看的盧氏二人了。
衛鶴鳴又御馬離得更遠了些,馬的速度已經提高到極致,馬蹄奔跑間都已經能揚起塵土來,風聲在他的耳畔呼嘯著,倒讓他更生幾分當年縱馬的快意來。
靶心在他眼前一瞬間變得清晰了,連挽弓的動作都變得流暢而隨意,連續三箭射出,箭身劃破空氣,最終牢牢地扎進了靶心裡。
眾監生看這情形,都讚嘆不已。
衛鶴鳴掉轉馬頭,沖著諸位監生利落的一拱手,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年紀太小,眉宇間一團稚氣,營造不出那瀟洒硬朗的氣勢來。
賀嵐摸了摸下巴:「有點意思。」
那二人看著箭靶,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強辯道:「他雖射得准些,力道卻差了幾分。」
一旁便有監生嘲笑:「同一個弓都拉不開的孩子比力氣,二位當真是威風。」
衛鶴鳴單手在馬身上一撐,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翻身下馬,不想他卻轉了個角度、玩了個花式,飛快衝著盧氏二人射了兩箭。
那二人面色慘白,連躲閃一下都來不及。
那箭卻擦著他們的頭皮過去了。
只見衛鶴鳴穩穩地坐在馬背上,笑著沖他們行禮:「本是想賣弄一番,卻不想失了準頭,貽笑大方,請二位莫要怪罪。」
那二人嚇得半死,哪裡敢說什麼,灰溜溜地退了場,諸監生也跟著散了。
人群里的評價卻有些褒貶不一,有的說他快意瀟洒,是丈夫所為,有的說他失之厚道,好歹那二人也算是他的前輩。
衛鶴鳴將弓雙手還給賀嵐,笑嘻嘻地向他道謝:「方才多謝兄台了,否則我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賀嵐看他一眼,接了弓道:「既然你贏了,那攪了我宴席的帳,我便不跟你算了。」
衛鶴鳴厚顏無恥:「還有這回事?我怎麼不記得了?」
賀嵐無奈瞥他一眼:「沒有便沒有吧,衛家怎麼生出你這樣一個不肯吃虧的來。」又沖著遠處示意了一下。「喏,小王爺找你來了。」
衛鶴鳴遠遠一看,還真是楚鳳歌,正站在樹下,遠遠地看著他。
他沖賀嵐揮了揮手,便牽著馬走去楚鳳歌那頭了,揚了揚下巴,沖著他笑:「這下我可替你出了口氣,你可瞧見那兩人的樣子了?這點膽氣還出來欺負人呢!」
楚鳳歌笑道:「是了,多謝你了。」
衛鶴鳴沖著馬努了努嘴:「這馬是去馬廄借來的,你先陪我去把馬還了。」
楚鳳歌接過他手裡的韁繩,兩人就閑聊著往馬廄的方向走去。
楚鳳歌問:「你怎麼會在竹林里的?」
「碰巧在那附近轉轉,聽見他們提起你,我就湊過去了。」衛鶴鳴笑著說。「雖然君子非禮勿聽,但我可是行了禮才聽的。」
又笑話他:「你怎麼這樣好欺負?他們說著你就聽著?」
衛鶴鳴只是隨口說說,畢竟他知道長大后的楚鳳歌那就是陰沉冷酷的典範,沒想到小時候竟軟和成了這個樣子,多少有些好笑。
楚鳳歌卻面上坦然的裝大度:「讓他們說兩句又掉不了肉。」
衛鶴鳴卻忽然壓低他的肩,把臉湊近了他的,雙目交接去看他的眼睛:「你說真的?」
熱氣呵在楚鳳歌的臉上,讓他有些心猿意馬:「真的。」
衛鶴鳴心道,你小子前世說「沒什麼」的時候,八成有人要倒霉,而且死相很慘,難道是小時候養出來的習慣?
那現在這小子到底是真白還是白皮黑心啊?
衛鶴鳴試圖從他的眼睛里找到一絲心虛,幽深的瞳孔卻讓他一無所獲,只得悻悻地鬆開了手。
自己真是退化了,連個小朋友的心思都看不穿了。
衛鶴鳴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再有人欺負你,你只管找我便是。」
楚鳳歌挑眉,一雙鳳眼看起來便多了些別樣的光彩:「你比我還小些呢。」
衛鶴鳴道:「我年紀小,架不住我膽子肥啊,你找我准沒錯的。」
這樣說笑著,兩人一馬一條路走了許久,夕陽西沉,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衛鶴鳴忽然覺得,楚鳳歌的眼睛,在這時候會被光線照的特別好看。
有種要把人吸進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