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迎來初一

在雲海大陸，人修進階分為練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練虛、合體、大乘、渡劫九個主要階段，妖修從聚氣到渡劫共有十階，比人修多了化形的階段。

妖修歷來比人修艱難數倍，以化形為分水嶺，成功的化形需要與人修元嬰級別相當的修為才能做到，在此之前，只能稱之為假化形，也稱幻形，不僅持續時間不長，保持狀態也不穩定，經常露出部分獸形。化形成功后的妖獸，修為進階加快，能一直保持人形不散，一旦突破十階，與人修一般可以羽化飛升。

龜神仙是結丹不久，等同於人修的金丹期修為，只是假化形而已。他不化人身給莫小魚看，並不是存心捉弄，而是每次化形都要消耗法力，維持人形消耗法力更甚，所以沒有特殊情況，妖獸們不會浪費法力，變幻人身玩。

「我們海靈龜的出生地在東海，雲海大陸形成不久，就有海靈龜了，所以我們是最古老的種族之一。東海極廣極深，有大小島嶼一千二百一十三座，島上奇珍異獸數之不盡，那裡的海特別藍，天空也特別藍，一眼望去天水相接，分不出哪裡是天，哪裡是海。我剛出生不久，爺爺的爺爺就把我送到了九天門，這裡靈氣充裕，是雲海大陸不可多得的福山寶地，為了讓我順利入門，海靈龜族送了不少海底瑰寶給九天門。」龜神仙似乎很久沒人聊天，逮著莫小魚從海靈龜的祖宗十八代開始，直說到他自己，「魔族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海底，族長，就是我爺爺的爺爺擔心家園難保，往各大門派送了不少資質好的小海靈龜，希望他們修鍊成才，增強我族的實力。當年我出生的時候，被預言能拯救海靈龜一族，所以族長把我送到雲海大陸排名第一的九天門修鍊，可是八百年過去了，我每天都很認真的修鍊，才到七階而已。」

「別擔心，你才修鍊八百年而已，以後會修得圓滿的。至於魔族的事，各大門派那麼多高手，區區一個魔族，攪不起什麼浪花。」種族興衰的大事，莫小魚不好開玩笑，只能這麼安慰他。

「不僅魔族，妖族最近也蠢蠢欲動，我感覺洗塵河裡的水比往常冰涼了不少，說不定是他們在使壞。」

這……快到冬天了，河水變涼是常識吧。

「你要相信正義的力量，自古以來，邪不壓正，不怕他們。」莫小魚瞅了一眼水桶里的兩條魚，都只巴掌大小，頓時為明天的芙蓉魚擔心。

「話是這麼說，魔王已經到了渡劫期，除了散仙，怕沒人是他的對手。」龜神仙憂心忡忡。

「那就叫散仙們來打敗他。」

「你不懂……散仙飛升失敗后，基本都過著隱居生活，不問世事，更不願意蹚渾水。」龜神仙嘆氣。

「不是還有大師兄嘛，前幾天他出關就進階大乘修為，說不定過些年就到渡劫期了，和魔王打個平手不成問題。」莫小魚隨口應付。

「終禹華大師兄？他倒是個厲害的人物，不過閉關太勤快了些，而且每次都百年以上。我來了這麼久，只見過他一次，那還是南極蓬萊島島主來訪，他陪著在酌寒潭邊下了幾天幾夜的棋，我剛好有所領悟，想逆流而上，在瀑布下錘鍊肉身，這才撞上，不然……唉，希望他早日突破瓶頸，成功渡劫吧。」

「你怎麼對他這麼沒信心，大師兄可是我們整個九天門的偶像，是正義和光明的化身，是悟道和飛升的希望，是天上最明亮的那顆星，只要他一出場，什麼魔王妖王，統統灰飛煙散。」莫小魚口沫橫飛，說得好像見過大師兄似的。

「你逗我玩呢？」龜神仙把頭縮進龜殼，瓮聲瓮氣的說，「把你的小狐狸拿下來，我要回去修鍊了。」

「額，好吧。」莫小魚空出一手，抓了菜菜的後頸，將他放入懷中。「好好修鍊，爭取早日飛升，我看好你哦！」

龜神仙探出腦袋，瞟了她一眼，搖頭嘆道：「可憐的凡人啊……」說完，四肢滑動，泅入水中。

莫小魚揮手笑道：「再見，龜神仙，明天有空繼續聊天，我給你準備好吃的。」

回答她的是河中央一一圈圈蕩漾開來的漣漪。

暮色漸濃，莫小魚無奈的看著桶里的三尾魚，看來明天分菜得數著來了。她揉了揉菜菜鬆軟的皮毛，將他放進胸前布袋，收拾好釣魚的器具，回了屋子。

登天殿旁的萬策閣內，燈火明亮，這些燈油俱是由深海飛翅鯨油提煉而成，明亮無煙，能燃百年不滅。終禹華出關快半個月，整天圍繞著登天殿、萬策閣和自己的華蓮殿三點一線轉個不休，每日應對的人事數以千計。此時，他正伏案疾書，批閱九司提上的文書。

「禹華，馬上就到初一，門內的事務你都放下，讓時觀處理。你休息幾天，養好精神應對到賀的諸位道友才是。」紫霞真人進來看到這番情景，和顏悅色的勸道。

「師尊。」終禹華停下筆墨，起身行禮。

紫霞真人受了禮，在一旁的錦榻上落座。萬策閣內陳設簡單，除了一排排高聳至屋頂的書架，只有書案和臨時安歇用的錦榻能容人稍坐。

「徒兒此次閉關三百餘年，勞累萬執事眾多。如今出關，自然要將門內事務理清一遍，好讓萬執事靜修，師尊您也可安心準備渡劫一事。」終禹華從書案後走出，立在紫霞真人身側。

紫霞真人滿意的看著一旁長身玉立的弟子，淡然道：「我大乘凝滯已久，恐怕壽元有損。此次魔道之事完結后，必擇日閉關修鍊，到時候就要辛苦你了。」

「師尊閉關修行乃我宗門大事，禹華不敢居功。」終禹華垂眸。

「你的本命法寶可有隨你一同進階？」紫霞真人問道。

「華蓮已有九瓣，還有一瓣尚未長成。」

紫霞真人扶須冥思片刻，說道：「本命法寶與你的修為休戚相關，強求不得。即使只有九瓣，雲海大陸之內，能與之抗衡的法寶亦不多矣。」

「華蓮乃禪宗遺寶，我宗雖修正道，到底有所不同。可惜禪宗十萬餘年前慘遭魔道滅門，如今弟子寥寥，法門殘缺，想要修補華蓮，只得尋其他法子。」

「你修得大乘，壽元大增，且不要心急，靜候機緣便是。華蓮能從殘破之物恢復到如今境地，已屬難得。」紫霞真人眸光微微一動，側頭問道，「那****與你所說之事，你可有想法？」

「徒兒自小隨師尊修行，進階大乘不過數日，有待鞏固基底，無心其他事項。」

「看破不破，破時自破。你既無心，此事就先放下不提，若機緣出現，不要枉顧本心才好。」紫霞真人立身而起。

「是，徒兒謹遵師尊教誨。」終禹華屈身一揖。

紫霞真人拂塵微動，早已化風而去。

閣內，終禹華抬頭望著數不盡的經書藏典，漆黑的眼眸深處古井無波，他抬手曲指，當空一畫，一朵白蓮花隨之顯現，花下的白芒瑩潤柔和，如絲如縷，似雲非雲，托著蓮花浮在半空之中。須臾，白芒萬丈，將油燈的火光盡數壓了下去，那蓮花中心的花蕊微微一盪，無數花瓣逐層盛放開來，新生的嬌嫩盛放，老去的衰敗跌落，如此反覆不休，無窮無盡，地上很快鋪滿了枯萎的花瓣。

終禹華伸手接了蓮花，放在手心，那花便停了變化，漸漸沒入他的體內，了無蹤跡。只有地上累積的花瓣昭示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虛幻之境，而是真實的存在。

還是不行。他沉默片刻，衣袖一拂。地上殘敗的花瓣被一股勁風激起，剛飄至半空，瞬間湮滅無跡。

萬眾矚目的初一，終於到了。

九天門內，錦旗迎風招展，弟子們無論品級，俱焚香沐浴，更換新衣，趕往登天殿外的廣場集合，聆聽掌門訓言。

要說這九天門真不愧是第一大修仙門派，光弟子就有五萬之眾，呼啦啦這麼一集合，立即有了人多勢眾的既視感。

胡青宏一大早同司內弟子乘了仙鶴，按序來到殿前，一路只覺寒氣侵骨，雲霧繚繞，如臨蓬萊仙境，待落地后，見殿宇巍峨，廣場宏大，四象石柱各佔一角，衝天而立，殿前樹立著兩丈多高的初代掌門石像，年紀有如凡間五六十歲的老人，慈眉善目，寶相莊嚴，只見他左手捏決在前，右手執劍在後，身姿挺拔，目光雋永，遠遠望向天際。

石像前，有拱橋十二座，橋欄上雕刻著雲海大陸傳說中的奇珍異獸，瓊花仙草，隱隱之中，龍吟鶴鳴之聲連綿不絕，似要躍石而出。橋下玉帶當中養了百來條錦鯉，體肥鱗光，並不多動，三五成群潛在一處，如同參禪。

一時，旭日升起，霞光萬丈，一下雄渾悠遠的鐘聲響起，場中弟子皆垂手侍立，靜待掌門，雖有幾萬人眾，竟聽不到一絲異響。鐘聲響了三下，登天殿的大門洞開，身著紫色道袍，頭頂玄觀，腰系環佩的紫霞真人徐徐走出，他后側的終禹華一身青色弟子服，紫帶束腰，白玉簪發，翩翩然不似凡塵人物。

胡青宏凝神遠望，雙手緊握，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嚮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