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壁的外門弟子

時至傍晚，夕陽西下。

莫小魚手裡捧著一束五顏六色的野花，哼著歌兒，串隔壁鄰居的門子。

誰想走了半日，兜兜轉轉，仍在玉米地里遛彎。莫小魚停下來，左右看了看望不到邊際的玉米杆子，奇道：「我明明走的直線，怎麼沒個頭？」

又走了一刻多鐘，還是在玉米地里，手中的花朵全耷拉了半個頭。

莫小魚心中有了計較，把花往邊上一放，一個屁股墩坐下，休息得差不多了，才扯著嗓子嚷道：「本人莫小魚，新來的，住在隔壁，主子是一天司的弟子胡青宏。特來拜見前輩，您賞個臉讓晚輩過了這關吧。」

幾嗓子喊出去，左等右等，終於有了迴音。

「哪裡來的女娃娃？」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前輩，我是一天司胡青宏的丫鬟莫小魚，前幾日才進的九天門。」莫小魚回道。

「找我做什麼？」

「拜訪前輩。」

「你回吧，我不見客。」對方斷然拒絕。

「別啊，前輩，我特意采了一束野花來送您的，可漂亮了。」莫小魚拾起花束，搖擺幾下，「您放心，我不打擾您清修，花送到就走。」

「……我不要花，你走吧。」聲音竟是慢慢遠了。

「哎哎，前輩，您別走！您要走也行，把陣法給收了啊！！」莫小魚捶胸頓足，可憐她喊破喉嚨，那人也未再出現。

「氣不死的阿彌陀佛，這是造的什麼孽啊！」莫小魚氣得將花束一把扔在地上。

想她來時已是傍晚，現下折騰了半天，天早就黑透了，玉米地里更是黑成一團。

一般的幻陣並無危險，也不難解，那是對有修為的人而言。莫小魚從小到大對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一竅不通，看的幾篇修真文，都是打怪晉級飛一般的爽文，主角除了糾結到底選哪個或選幾個雙修，其他都是一路通關，連飛升都是小意思啦！關於如何修鍊，如何煉器，如何煉丹的細節描述，她全跳過去不看。所以，即使是最低級的陣法，對她來說都是天大的難事。

此時，除了喊救命，莫小魚無計可施。

「救命啊，救命啊~九天門外門弟子殘害新人，求走過路過的大仙們救個命！」

喊完，覺得不對，要是那人聽了這話，一怒之下，真的加害於她，豈不是鬧大發了，於是改口：「救命啊，救命啊~聰明可愛，勤勞勇敢的莫小魚落難，哪位大仙來救我，我一定以身相許！」

阿呸！八歲的娃，你思個毛線的春！改！

「救命啊，救命啊~身嬌體柔易推倒的莫小魚被困幻陣，誰來救啊，救了有重賞！」

……

喊了不知多久，嗓子都開始發疼，除了凄涼的迴音，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這待遇，絕壁不是女主，連個女配都算不上。莫小魚蹲在地上畫圈圈：我就是個穿越女坑……

畫完圈圈，莫小魚連打了幾個哈欠，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喊了半天，又累又乏，實在撐不住，她擼了幾把玉米葉子，墊在地上，直接躺了下去。

經驗主義不是萬能的，我們家每年拒的客人少嗎？姑娘你實在太傻太天真。這是她睡前最後的一個念頭。

泰遲聽莫小魚嚎了半夜，體內的氣息就躁動了半夜……這是他修行中極少出現的情況。上千年的時光已逝，最初的萌動已隨那人而去，他早滅了情，入了道，並且在修為上有了極大的進益。怎麼區區一個女娃娃能擾了心神？

定是清修太久，身邊沒人這樣呱噪了吧。

遲疑片刻，泰遲身形一晃，便站在了玉米地中，看著蜷縮在地上睡得正香的女娃娃，他愣了愣。

任務區內設置的是最基本的迷幻陣，主要為了防隔壁畜牧區的禽獸糟蹋作物，稍有基底的人便能破識，卻不曾想莫小魚穿來的西貝貨，一點法術不通，竟在內兜了大半夜。

泰遲無奈，上前摸了一把莫小魚的額頭，奇道：「怎麼一絲靈氣都無，怪不得了。」

說完將人抱起，捏了個訣，瞬移到自己屋內，將莫小魚放在榻上，從空間袋裡拿了件不用的衣裳給她蓋了，這才重新打坐入定。

一夜無話。

莫小魚從小到大睡眠質量特好，而且睡著了就雷打不動。

這不，大夢醒來，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裡，呆了：「尼瑪！又穿了？！」這麼一睡一穿的，敢問負責穿越的大神，您這樣真的好嗎？

「醒了？」泰遲已聽得屋內動靜，走進屋子。

莫小魚一見來人，愣了。這次穿越大神很靠譜，給了個大帥哥，她嘴角一翹，打了聲招呼：「嗨~」

「醒了就走吧，辰時已過，你新種的作物得勤快些澆水。」

「啊？」莫小魚趕緊拍拍臉，下塌，伸伸胳膊，踢踢腿。

哎呦，您這還是莫小魚八歲的小身板，沒穿呢……

「我要修鍊了，你走吧。」泰遲看莫小魚一通耍寶，好看的劍眉紋絲未動，只冷冰冰的下逐客令。

「大叔，我是您隔壁鄰居莫小魚。」莫小魚想找個理由留下來，可是剛醒來的大腦還處於當機狀態，挖耳撓腮的，一個好的託詞都想不出來。

「我知道。」

「客人來了，主人總得有點表示吧？」莫小魚撐著。

「我已留你一夜，未讓你露宿地頭。」泰耐著性子說道。

「我送了您一束花，您得送我點什麼做回禮吧。俗話說，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

「你的花還在玉米地里，我未收，並無失禮之處。」

「好吧，您不給回禮也行，留我吃頓早飯總成吧？」莫小魚打定主意，死皮賴臉留得一時半刻，好想對策。

「我已辟穀多年。」

「……我有事相求。」

「我與你並無因果，也不願結任何因果。」

「因果已生，我來，你留，便是因果。」

「你來，我送，因果已了。」

「來時易，送時難。我在，因果在。」

泰遲聽了，眉峰一動，手臂一抬，五指一張，便要施法。

「大叔！我餓！」莫小魚就是頭豬，也看出了泰遲的動作意味著什麼，忙撲上去，抱住泰遲的腿，哭喊道。

「你小小稚齡，沒有道心，卻吐道語。油嘴滑舌，痴纏不休。意欲何為？」泰遲嘆道。

「叔啊，我不過是個賣身丫鬟，才八歲，身無靈性，*凡胎，只求溫飽，不求飛升。來時不知道九天門的規矩，原想著服侍好小主子就行，等進來才知道日子不好混。別人家的僕從都身有所長，我除了能吃能睡，啥都不會。連這種地的活，還是苦苦求了泰豐大人，才得的差事，不然這會還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風呢。」莫小魚一頓哭訴。

「這於我何干。」泰遲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們修道的人清心寡欲，不願與人隨意結因果。可，我不算別人，大家都是九天門的人不是。您幫我這次，結的是善緣，日後，必定有善報的。」

「呵，八歲的賣身丫鬟，生的好一副牙口。」泰遲收了手勢，坐了下來。

莫小魚看他這架勢，知道有戲，鬆手站起來，笑眯著眼，賣萌道：「我雖笨手笨腳，小時候聽了不少故事，沒事說來給主子解個悶，所以口齒上倒還伶俐。」

「這不是實話。」泰遲打斷她，說道，「能入九天門的人，家裡不缺口齒伶俐的。你這樣稚齡，身無所長，靈性全無，在九天門，就跟廢物差不多。對主子的修行別說裨益，恐怕只有拖後腿的份。」

莫小魚呵呵兩聲，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

「其中的緣故，我懶怠問。幫你，並不是難事，只是你說謊，卻不對。」泰遲清洌的鳳眼看著面前的女娃娃，不惡不喜。

莫小魚被他看得心虛，低了半個頭，努力想借口。這時咕嚕嚕一陣腹鳴響起，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一眼，莫小魚雙手捂住肚子，癟嘴說道：「我真餓了。」

泰遲把臉側向一邊，道：「罷了，你先吃飯吧。」說著抬手一指，榻邊的小凳子上就出現了一個食盒。

「哇！無中生有！大叔，你好強！」莫小魚手舞足蹈的撲向食盒。

「不是無中生有，那是修成正果，渡劫飛升的大能才能參悟的法術。」泰遲說道。

「嗯嗯。總之，大叔，你好厲害。」莫小魚向他豎起兩個大拇指，歡欣地打開食盒，驚嘆道，「好精緻！」

食盒裡只一碗粥，一碟包子，一碟小菜，可是色香味俱全，比五星級酒店大廚的手藝毫不遜色。

「很多年沒下廚了……」泰遲凝眉，若有所思。

莫小魚聽了這聲感嘆，差點沒把剛進嘴的粥咳出來。她一手捂嘴，一手拍胸，臉漲得通紅，好容易把粥順利咽了下去，開口說道：「大叔，這些是您做的？」

「不然？泰真那小子修鍊還行，廚藝實在不可恭維。」泰遲語氣十分不屑一顧。

人長得帥，法術高明，還會下廚……這樣的男人就該拖回家圈養起來。

打住！你現在才八歲，不是二十二歲，早熟是病，要不得！莫小魚眨巴幾下星星眼，萬分欽佩的說道：「大叔，你真了不起！」

「真是個孩子，會做飯就了不起了。」泰遲笑了一下，眼神略恍惚。

「真的，我就不會做飯，從小都是我媽……我娘下廚做飯的。」莫小魚加強語氣。

泰遲沒再接話，只是看著她吃飯。莫小魚剛長肥了點的膽子，在他的目光下，不由得萎縮了大半，安靜的把早點給吃了。

泰遲見她吃畢，說道：「好了，你回吧。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大叔……」莫小魚喊得期期艾艾。

「你那十畝田地我幫你照看便是。」泰遲說道。

「真的？真的？！大叔，你真是好人！」莫小魚見泰遲點頭，喜得又撲上去抱大腿。

孰料，撲了個空。大叔的腿可是那麼好抱的？

泰遲腳一抬，便到了門口，看了眼發愣的莫小魚，說道：「地里的陣法，我暫時撤了，你出去一直往前走便可。答應你的事，絕不食言，條件只有一個，你不能再來擾我清修。」

「嗯嗯。放心，大叔，我很聽話的。」莫小魚滿口答應，往門口走去。

「我道號泰遲，你去吧。」泰遲說完，身影倏忽一下，不見了蹤跡。

莫小魚咋舌：修仙的果然都是變態，法術用起來不要錢似的。不過人家已答應幫忙，此時她不好多留，出門徑直往前走去。只可惜昨日打了半天的腹稿，一個沒用上。

泰遲見莫小魚漸遠，捏訣現出身形，他面向主峰頂，冰冷的表情逐漸柔和下來。

三千年了，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