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它是你媳婦
這時,我的奶奶忽然從一旁的桌子上取過一個東西。
這東西看起來方方正正的,卻被紅布蓋著,看不見到底是什麼。
不過我奶奶的表情卻很嚴肅莊重,好似捧著什麼貴重的東西似的,嘴裡一邊念念有詞,說著我聽不懂的東西。
片刻之後,奶奶忽然伸手將手中捧著的那樣東西上面的紅布一把掀開,露出了裡面東西的真容。
原來,我奶奶手心捧著的居然是一個相框。
這個相框看起來十分老舊,甚至都已經磨損的發黑光亮,上面的花紋都看不清了,而相框裡面則是一張已經泛黃了的老舊相片。
我仔細一看,相片上是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女孩,她梳著兩條馬尾辮,站在一棵大樹下,安安靜靜的對著鏡頭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相片里的那個小女孩笑的有點詭異,可是到底是怎麼詭異,我又說不上來。
然而,就在我還打量奶奶手裡的相片時,奶奶忽然大喝一聲,猛地將手中的相框砸在了我面前的火盆里。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奶奶為什麼要摔了手中的這個相框,低頭一看,那相框已經被火盆里的火苗吞沒,很快就被燒著了。
不過就在這時,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驟然在壽衣鋪里響起,猝不及防之下,我整個人的耳朵都被這聲叫聲震得嗡嗡直響。
我還在迷迷糊糊的狀態時,而我面前的火盆卻猛地騰起一道劇烈的火苗,渾厚的熱氣蒸騰而起,印照在我的臉上,我甚至能看到火焰里的那張燒著一半的照片上,那張扭曲的臉。
沒錯,就是扭曲,照片上的小姑娘的笑臉,此時居然開始扭曲,那分明是一種狠毒的怨恨。
嗡嗡嗡!
一陣奇異的蜂鳴聲在此時也驟然想起,我循聲望去,卻是我面前供奉神像的桌子上的香爐發出來的,只見那原本安安靜靜的香爐此時竟然開始劇烈晃動,發出這種嗡嗡的顫鳴。
不過這時,一直靜靜站立在壽衣鋪角落裡的大爺爺卻忽然動了,只見大爺爺手心一甩,一道黃色符紙破空而來,一下子粘在了香爐上,原本躁動的香爐好似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漸漸安穩下來。
奶奶好似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因此在這瞬息之間,奶奶已經麻利的扯過一截紅色的絲線,將其中一邊拴在我的左手無名指上,隨後又將紅色絲線的另一端套在了桌子上的香爐上。
那香爐里也不知道藏了什麼,在被我奶奶套上紅色絲線的瞬間,居然再次劇烈的晃動起來。
他大爺爺!
我奶奶使勁按住香爐,可是很快就發現自己按不住這個香爐,急忙對一側的大爺爺喊了一聲。
我大爺爺忽然將右手食指放在嘴邊咬破,隨後伸手點在自己黏在香爐上的符紙上,刷刷刷寫下了一道血字元,一邊對我奶奶說,快,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香爐被我爺爺這麼一點,雖然已然在劇烈掙扎晃動,可是幅度卻小了許多。
這時,我奶奶卻回過頭來,焦急地對我說,小洛,快磕頭。
磕頭?!
我不明白奶奶為什麼要讓我磕頭,不過一看大爺爺和我奶奶都瞪著眼在看著我,我只好對著面前的神像磕了一個頭。
接著磕!
奶奶一邊按著香爐一邊對著已經抬起頭來的我吼道。
我不知道奶奶為什麼這麼生氣,所以也不敢頂撞,立刻再次磕了一個頭,可是一抬頭髮現奶奶還在盯著我,也不用奶奶說了,立刻麻利的再磕了一個。
我奶奶看起來鬆了一口氣,卻忽然抓起我的手掰開右手食指,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嗤的一下,給我手指來了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液立刻冒了出來。
我立刻哇的一聲哭了,其中一個原因是疼的,另一個原因則是想不明白,我最親的奶奶居然這樣對我,難道奶奶不想要我了?
這一瞬間,我的小腦袋瓜里想了許多許多,卻是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難道我是我奶奶在商店買醬油送的?要不然她怎麼會這樣對我。
不過我這哇哇一哭,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麼我哭的這麼大聲?
我彷徨地睜開淚眼一看,卻是我奶奶手裡攥著的那個香爐,此時竟然從裡面傳出一個女孩的哭聲,那哭聲好不凄慘。
然而此時,我的奶奶卻立刻抓起我流血的手,抬起來滴在她按著的香爐里。
那一瞬間,我只覺彷彿有什麼東西順著綁在我手指上的紅色絲線從那個香爐里傳遞而來,一股怨恨暴烈的負面情緒瞬間湧進我的身體里,我竟忍不住仰頭大喊起來,瘋狂的想要發泄破壞,反手抓起一旁的椅子,就朝著按著香爐的奶奶砸了過去。
只是一旁一直沒怎麼出手的大爺爺此時卻猛地探出手來,一把將我手中的椅子攥住,奪了過去,隨手一張符紙貼在我的腦門上。
這一剎那,我只覺自己渾身一僵,隨後身體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立在那裡,只能瞪著眼睛看著面前發生的畫面。
砰!
陡然之間,奶奶按住的那個香爐忽然炸裂開來,一香爐的香灰彷彿炸了群的馬蜂,擴散開來。
奶奶和大爺爺反應著實迅速,立刻閃身後退,衣袖一擋,免於落了一身香灰。
可是我就慘了,本就被大爺爺一張符定身在那裡,那香灰瞬間弄了我一頭一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不過,我卻在被香灰淋中的一瞬間看到一個血紅色發光的東西從香爐里炸出來,那東西在壽衣鋪屋子裡呼嘯地飛了一圈之後,順便朝著我奶奶和大爺爺晃了一下,隨後猛地撞向窗戶就要飛去外面。
然而,那窗戶上早已被我大爺爺貼上了黃色的符紙,本來只有薄薄的一層窗紙,在被這個血紅色的東西撞上之後發成一聲鏗聲,彷彿撞在了鋼鐵上一般。
當時,我被那灑下來的香灰弄得一鼻子一臉,眼睛看不清,鼻子發癢,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那時我只能聽到一旁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有我奶奶的厲喝,也有我大爺爺念咒的聲音,還有一股瘋狂的嘯聲,噼里啪啦,桌子椅子倒地的聲響。
一直到後來,我大爺爺不知從哪又掏出一把桃木劍,對著仍在亂飛的那個東西大喝一聲:敕令!
只見一道白色的光芒自桃木劍激射而出,砰地一聲撞在了那個東西上,那東西應聲落地,瞬間沒了動靜。
此時的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雞鳴,卻不想大半夜已經過去,新的一天來臨了。
大爺爺走過來,將我額頭上粘著的符紙揭下,我的身體立刻可以活動了。
我回頭一看,奶奶正將顫抖著手將地上的一粒紅彤彤的珠子撿起來,放在手心端詳,臉上卻難得的有些落寞的樣子。
直到我大爺爺把我領到我奶奶面前,我奶奶才回過神來,伸手將仍有半截纏在我手指上的紅色絲線拽下,隨後將手中的珠子穿在絲線上,系好,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一刻,我整個人都要哭了,這東西我剛才可是親眼所見它的厲害,詭異非常,奶奶卻把這玩意帶我身上,這不是要我命嘛!
可是奶奶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徹底令我震驚了。
小洛,以後,她就是你媳婦了。
我捧著懷裡的這顆血紅色的珠子,愣了半響,隨後哇哇大哭起來,這啥破玩意兒?我才不要它當我媳婦。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這一晚上發生的到底是什麼,一直等我長大后我才知道,我當時居然被我奶奶和一個死人配了冥婚。
在中國民間,冥婚,也叫陰婚,是為死去的人找配偶。在中國古代,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後,未等迎娶過門就因故雙亡。人們認為,如果不替他們完婚,他們的鬼魂就會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為他們舉行一個陰婚儀式,最後將他們埋在一起,成為夫妻,併骨合葬,免得男、女兩家的塋地里出現孤墳。
當時我那麼小,自然不知道這些,只是抱著懷裡的珠子發獃,至於奶奶和大爺爺後來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我都沒了記憶。
之後的幾天里,我和丟了魂似的,每天早睡晚起,卻異常疲憊,而且半夜總是做噩夢,夢到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女孩站在我床前,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可是我卻看不見她的臉。
那段時間,我特別害怕陽光,在學校也不能認真聽課,經常走神,飯吃的也很少,沒半個月,就瘦成了皮包骨頭。
後來,我媽爸不知怎麼知道了這件事,遠在城市外面打工的他們立刻趕回了村子,剛到家,我媽就和我奶奶吵起來了。
我媽自從當年被我爸娶進門的時候就和我奶奶不怎麼對付,本來在外出打工的時候就想把我帶在身邊的,最後還是被我爸勸了許久才把我留在老家和我奶奶作伴,現在眼看自己的寶貝兒子被磕打成這樣,我媽的小宇宙立馬爆發了。
後來,我媽把我大爺爺也給叫過來了,同樣一同亂罵,也許是心中有愧,我大爺爺難得的沒有還口,唯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