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死生
三.死生
太陽從東方注視著西方,一列火車正背對著太陽駛向遠方。
女孩看著窗外茫茫的沙漠發獃,她那雪白的肌膚被烈日照成虛無的顏色,她的眼眸像星星一樣定定的閃爍。
火車終於緩緩地停了下來,她一個人走下火車,眼前是一個小土屋,小土屋的外牆壁上掛著一個銹跡斑斑的小鐵板,小鐵板上有四個模糊的粉筆字:治沙村站。
她笑笑,知道這不是她要去的地方。她要去的地方叫帝龍嶺,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是一個休養生息的天堂。她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她是要去那兒忘掉過去,然後過新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她要忘掉一個名字!她的牛仔褲兜里有一枚銀戒,那是他送給她的,她要把這枚戒指丟到帝龍嶺的火山裡,她要看著戒指在火中融化,同時她也要讓那個名字在她的心上融化!
而現在,她只是想趁火車停站的空蕩下來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儘管這裡的空氣中有股沙土的味道。
她眯住眼看向半空,一隻禿鷹在她的頭上盤旋著。
"別動!"身後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同時她感到后心被什麼東西抵住了。
她有些無奈的苦笑,緩緩的轉過身,看到一個像乞丐一樣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緊抓著一根尖木頭對準她。小男孩的眼晴很亮,但眼神中藏著一種羞恥,就像他手中的尖木頭一樣,那本來是一根路桿的。
女孩盯著她,臉上的苦笑很自然的換成了微笑。
"你...你..."小男孩手中的棍子"咣"地掉到地上,眼裡閃過一道奇異的神色,卻又低下頭,結結巴巴地問,"你會寫字嗎?"
女孩吃了一驚,她本以為這個小男孩會說點別的。這時她身後的火車傳來廣播:火車要開了!
她轉過身,想要回到火車上去,這時她的腳突然被一雙手抱住了。她看見,那是一雙沾滿沙土的手,其中的左手無名指只有半截!
女孩轉過頭,看見小男孩正死死的抱著自己的腳,整個身子趴到地上,抬頭看著女孩。
女孩有些著急,她微皺了下眉,從牛仔褲兜里取出一個黑色的錢包,從裡面快速拈出幾張鈔票遞到小男孩面前,輕聲說道:"快放開姐姐,姐姐還有事。"
然而小男孩並沒有去接女孩手裡的錢,只是拚命的搖頭,眼眶裡全是眼淚。
女孩心裡有些不忍,但她終於轉回頭,左腳在地上一跺,小男孩的手便被"啪"的一聲震開了。她顧不得再看小男孩,轉身快速向火車奔去。
"啊!"身後突然傳來下男孩極為凄厲的慘叫,女孩一邊跑,一邊轉過頭向後看。
她一下子驚呆住了!她定定的站住,只見小男孩正跪在地上,兩隻黑眼珠使勁兒向外突著,右手掐著自己的左手,狠命地撕咬著自己的手指。他的臉上手上滿是鮮血,面前的地上則散著兩節手指,顯得極其恐怖。
這時女孩的耳邊又突然傳來一聲利嘯,緊接著便感到一陣疾風從身邊擦過,再接著又看到一道黑影直射向男孩!
那是剛剛在自己頭上盤旋的禿鷹,女孩一下子認了出來。從剛才她就發現這隻禿鷹很不尋常,因為這隻禿鷹的全身黑的出奇,就像一塊會發光的墨水晶一樣。
"哇!"禿鷹怪叫著,兩隻尖爪直插到小男孩臉上,"嘩"地把小男孩掀翻在地。
女孩這時連忙跑到小男孩前面,撿起小男孩剛剛丟掉的尖木棍,把沒尖的一頭對準禿鷹,大聲喊道:"走開!快走來!"
然而禿鷹只是不停的升起和降落,不停的把利爪或是尖篙插到小男孩臉上。它興奮的嘯叫著,好像是在玩弄一個失掉了偽裝的兔子!
女孩認定了禿鷹是要殺掉小男孩外。她焦急的蹦著,嘴巴扁扁的,眼裡噙滿了熱淚,顯出一種極真誠的感情。
小男孩在地上痛苦的翻滾,他的嘴裡冒出尖利的叫聲。這聲音很可怕,女孩幾乎以為這不是人能發出的!
"走開呀!"女孩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力把木棍向禿鷹擲去。
但她犯了一個太善良的錯誤,因為她是把木棍的粗頭對準的禿鷹!
果然,木棍在半空中就打了橫,最後撞在禿鷹強力的翅膀上,一下子就又被彈飛了。
女孩幾乎要急瘋了,雖然她還沒弄清為什麼禿鷹要攻擊小男孩!
耳邊不停的傳來小男孩恐怖的叫聲,女孩急的真想坐到地上大哭一頓,她真是太難過了!她還記得,每當她有一點點煩心事,他就能知道。而且他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但一個月前他竟然說不認識她!
"都怪你!"女孩念叨著,一雙大眼晴像泉眼一樣湧出淚珠,"都怪你這個混蛋!"女孩幾乎要衝上前去用手和這隻比自己還大一號的猛禽拚命了!
"啊!小男孩突然發出一聲極其尖銳的慘叫!
女孩嚇的一下子坐到地上,這慘叫實在太恐怖了,好像不是用聲音喊出的一樣!因為女孩剛剛感覺就像是自己的靈魂被一群惡鬼圍住咬碎了一般!實在太可怕了,這完全是十八層地獄中厲鬼的哀叫聲!
然而這之後更奇怪的事便發生了。只見小男孩"啪"的癱倒在地,隨即便從他的耳朵了爬出了一個青綠色的細條!
女孩驚呀的捂住小嘴,兩隻大眼晴瞪的滾圓。因為剛哭過,臉蛋紅撲撲的,上面還有亮亮的淚痕。
這時綠條爬出小男孩的耳朵,正要向黃沙地上爬去。然而它立即又被一對尖爪剪住了,只能扭來扭去,做最後無謂的反抗。
女孩緩緩的爬起身來,看著禿鷹終於把綠條撕爛吃掉了。而小男孩則靜靜的躺在禿鷹的身後,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女孩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她不斷地在心裡對自己說,"尹月光,你是最美的!你是無所畏懼的!"
終於,十分終后,尹月光狠狠的呼了一口氣,然又緊盯住禿鷹,一步又一步的向它挪去。她的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微躬著身子,一邊走一邊對禿鷹嘟噥,"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不知何時,火車已經開走了,荒涼的小站上只剩下了她,小男孩和這隻悠閑的等了她半天的禿鷹。
尹月光發現,禿鷹的眼晴是像尖刀一樣的水銀色,看著自己的目光卻有點柔軟。尹月光突然有種直覺,禿鷹是不會傷害自己的。
當然,這也許並不一定準確的,但尹月光擁有的一種單純的天性,讓她偶爾也會信服其實完全不可信的東西。這大概是一種善良的美好品格,因為願意相信這種直覺的大多是像她這樣單純善良的可愛女生,這些女生往往會因此而更顯的可愛,但卻又常常把自己置身於一個極容易受傷害的境地。
尹月光越走越慢,到後來幾乎是蹭著靠近禿鷹。然而她終於走到了禿鷹面前,讓她高興的是在她靠近的過程中禿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敵意,除了朝她"很輕"的叫了兩聲之外。但尹月光認為這是禿鷹在表示向她友好。
"你,你剛是要救那小男孩?"尹月光用很輕的聲音問禿鷹。
禿鷹很突兀的點了下頭。
尹月光興奮的笑了,"沒想到你聽的懂人話!"
"我還會說人話呢!"一個很甜的女音!
尹月光猛的感到一陣頭暈。她閉住眼,狠命的揉自己的太陽穴,快速地講話,"這是幻覺!這是幻覺!這是幻覺......"
"笨蛋!快跟我走!"禿鷹朝尹月光大叫。
這時從遠方的地平線上捲起了巨大的沙土,傳來了轟轟隆隆的聲音。
"快到我背上來!"禿鷹用翅膀輕扇了尹月光的臉一下。
尹月光睜開眼,愣愣的看著禿鷹。
"快上來呀!我不會害你的!要不然就來不及了。"禿鷹不斷地扭頭看向遠方揚起的大片塵土。
尹月光也看出了禿鷹的焦慮,她又快速的想了一下,覺的禿鷹應該不會害自己。於是她輕咬了下嘴唇,一邊摟住禿鷹的脖子爬到鷹背上,一邊說:"好的!那小男孩怎麼辦?"
然而禿鷹卻並不再說話,揮了揮翅膀飄到半空,然後又伴著尹月光的尖叫"刷"的俯衝向小男孩,用兩隻堅實的利爪把小男孩抓住,飛上高空,長嘯一聲,向著太陽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