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玄妙道經

無怪乎嬰孩總是吃完就睡，實在是除了這些真的無事可做，這一點玄同深有體會，幸好每日還有父母姐姐陪伴，總是讓他漫長的成長期不顯得多麼無聊了。一年多來，玄同發現自家父親真算得上是學富五車，原來父親王凝玉曾拜小蘇相公蘇軾為師，更於神宗熙寧五年科舉應中榜眼，卻因其師反對王安石變法於朝廷中備受排擠，而後更是心灰意冷之下辭官回鄉，閑居太湖經營祖產，倒也怡然自得。

這日春風和煦，正晌午間，父母正於湖邊四角涼亭中飲茶閑話，兩人心結漸解，恩愛日過一日，阿姊語嫣纏著庄中邱婆婆做了網兜，正在一旁花圃里撲騰著蝴蝶，很稀罕地沒有逗弄自家兄弟，玄同也樂得如此，在一旁小榻上翻弄著周歲慶生那日得來的兩本書，對於這點父母也見怪不怪，自家兒子生來就顯得極為伶俐聰慧，除了剛出生那會就從未尿床，每每要方便解手總會大叫引人注意，後來見他連睡覺也拽著書，都當他小孩好奇心性，也就隨他去了。

對於《廣陵散》琴譜，字玄同倒是認得，但什麼宮商角徵羽就無可奈何了，只得當是書法藝術品欣賞，等以後長大再做打算，不過對於那本相當後世大部頭書籍的《老莊註譯》，玄同倒是有幾分好奇，一則紙質與其時常用紙張不同，柔韌非常，且於夜間微微發著光芒；二則整本道經都是為人手書，字跡清奇古拙、飄逸非常；三則其中註解雖與原句關聯，但意境往往衍伸極遠，此書來歷玄同自然知曉，因而更是將之視為珍寶，須臾不離己身，常常趁人不注意細細品讀，如此幾個月來雖未發現有何玄妙之處，卻也被書中意境感染，每每閱完一個章節總覺神清氣朗、口齒留香。

書中暗表，此書原本就是逍遙派祖師手札，逍遙子祖師羽化之後，其三大弟子分別收取了恩師一部分秘籍珍寶，只此一部道經被祖師隨意置於榻邊案上，李秋水無意間收入包裹之中，此後無崖子李秋水輾轉來到大理無量山隱居，此書就被放在洞中書架上無人問津，再後來就被王夫人一起帶來李秋水遠房表親即王凝玉家中了。此書分道德經、南華經兩部分，不僅隱藏著逍遙子祖師晚年參悟道藏總結出來的煉神心法，更有逍遙派武學總綱《不老長春功》，前者乃是逍遙子晚年所悟，諸弟子無一得傳，且更被祖師奇思妙想編寫於道經字裡行間，非讀書千遍，絕無機緣領悟此等曠世絕學；後者諸弟子皆得傳承築基心法，卻無一練成，無奈之下祖師只得費盡心思將之分解為三部心法，也就是後來逍遙派的三大絕《北冥神功》《小無相功》和《八荒**唯我獨尊功》。諸位看官一定會問，為何玄同沒有發現《不老長春功》呢？原來祖師在苦於無人能夠繼承自己全部衣缽之後，終於發現原來《不老長春功》的門檻太高，需得元神渾厚、毅力艱深之輩方能奠基練成，故而窮盡晚年近半個甲子的光陰，嘔心瀝血創出一套煉神心法，不過此部心法早已超出祖師初衷，其博大精深更甚於《不老長春功》，祖師又將之與《不老長春功》合之編成一部《老莊註譯》，只有通過誦讀道經領悟出煉神心法凝鍊神魂之後，才能於書中發現《不老長春功》的真意心訣。而當此部道經現世之後，祖師也到了油盡燈枯之境，彌留之時又見諸弟子陷於情劫、劣根深重，一時心灰意懶也無提點就此羽化仙去。而玄同經過佛印洗禮，神魂早已堅固，於誦讀道經之時已然習練起煉神心法而不自知，只覺天地萬物越來越不同，就連日升月沉、雲捲雲舒、蟲鳴鳥叫都彷彿生動新奇的讓他欣喜癲狂。

就在玄同沉浸於道經心訣的同時，時光也毫不停留地向前飛奔，轉眼已是五年光陰了，玄同煉神心法也已接近大成，五感更加敏銳，周身總是有流光浮動，眉心靈台處似有一朵金蓮搖曳，更襯得玄同如同觀音座前散財童子一般，惹得山莊一眾僕婦侍女憐愛非常，這也是玄同心法還未到達爐火純青之境的緣故，阿姊語嫣已然八歲大小了，傾國傾城的美貌也初現端倪，只是性格穩重不少，越發有了長姊的氣度，對玄同十分愛護；父親王凝玉器宇軒昂，這幾年山莊生意被他經營的有聲有色，於氣質上更顯一家之主的成熟魅力；母親依然端莊秀麗、美艷脫俗，一個眼神嗔意還是常常將父親迷得不知東南西北，一家人其樂融融，這山莊更似人間樂土。

這五年間，因為同處太湖，姑母慕容家也時常有親戚走動，雖然那位姑父已於三年前病故，但玄同還是時常覺得有人於暗處窺視，其實不難猜想，慕容氏四大家臣之一的青雲庄莊主鄧百川就住於離王家曼陀山莊只有二九水路的青雲島上，更有甚者的是姑母年前送了一截千年沉香木與玄同作慶生之禮，還讓人懸於玄同卧房內說是可以凝神養氣，然而那截沉香木里卻藏著一塊名為啼魂香的香料，也確實使得這塊沉香木香氣中人慾醉，但誰也不知那啼魂香原本就是當年大燕皇室宮廷常用於暗害幼年皇子之用的慢性毒藥，其毒只對幼年孩童有用，所謂啼魂就是暗傷孩童尚未長成的神魂心智，常年聞之很有可能使的孩童逐漸變得痴傻懵懂，可見慕容氏的險惡用心，玄同這姑母一家顯然覬覦王家琅嬛玉洞的武學典籍和財富勢力，生恐王家一脈有人繼承，使得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若是慕容氏於玄同剛出生尚未習練煉神心法之時就送上這啼魂香，就算玄同有白眉佛印護持也難以抵抗啼魂香的毒性，只是天網恢恢、人算不如天算，玄同此時神魂堅固異常，這啼魂香不僅對其無害，反而在日夜抵抗毒性的同時，使得玄同煉神心法一路勇猛精進，原本還需五年時間才能大成的的心法，如今只需半年就可大成了。

玄同自幼聰慧、甚喜讀書，尤好儒釋道三脈的經典，雖說只有五歲，卻早已讀書破萬卷，喜得父親王凝玉大嘆後繼有人。你道玄同為何不去琅嬛玉洞翻看秘籍修鍊武功？原來玄同潛意識裡覺得，不該急於學武，似乎修身養性對自己極為重要。這也是玄同福緣深厚，逍遙一脈秉承道家師法自然的玄理，抑且逍遙高深武學皆是迥異凡俗，若在根基未曾紮實之前胡亂修鍊別派武學更是害處極大。近些日子玄同請求父親幫他延請一位精通琴樂的名師，王凝玉也毫不猶豫的應承了，親自前往無錫城南門內的南禪寺請來一位善德大師，這位大師不僅精通禪理，更是琴棋書畫醫術五絕，只是大師為人低調，也就是與王凝玉乃是忘年之交，才勉為其難答應前往曼陀山莊教授玄同樂理。這一來，大師發現玄同異常聰敏、熟讀經典，且進退守禮，十分難得，也就安下心來將他視作衣缽傳人，非獨樂理，更將一身技藝傾囊相授。

就這樣玄同開始了此生最為基礎也最為重要的學習，雖然更多時候枯燥乏味，他也是咬牙苦忍，而跟隨善德大師學習的這段時間，也為玄同性情人格帶來極大地豐富和補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