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悠悠十載(下)
曼陀山莊每日歡歌笑語,可是偏偏有人就是想要打破曼陀山莊的平靜,最近一段時間那位燕子塢的姑母就經常帶著表哥慕容復前來山莊,說是慕容復已經將還施水閣的武學典籍融會貫通,故而前來向王夫人求取琅嬛玉洞的武學,還經常有意無意撮合語嫣與慕容復。這日,玄同於湖邊亭中練習《廣陵散》,忽然聽見一陣笑談傳來,原來是慕容復在向語嫣求教丐幫的打狗棒法「表妹,我這路打狗棒法使得極快,從頭至尾便已然能如行雲流水一般,卻總覺得有些不對,你知這是為何嗎」他語氣中帶著絲請教討好之意,語嫣答道:「表哥,打狗棒法的心法我雖然不知,但從棒法中看來,有幾路定是越慢越好,有幾路卻要忽快忽慢,快中有慢,慢中有快,那是確然無疑的,你一味搶快,若是跟丐幫中高手動上了手,只怕會很吃虧……」說著兩人漸漸走遠,玄同側耳傾聽一番,就要提步追上,想了想又頓住,重新坐下撥起琴弦,只是琴音已不是方才那般清澈……
晚間,慕容復方才離開,吃過晚飯玄同卻叫住語嫣並父母,良久才看著語嫣嚴肅地問道:「阿姊,你對慕容表哥是何想法?」語嫣被自家弟弟當著父母問起這羞人的問題,早低下頭紅了半邊臉,半晌才道:「弟弟,你說的是什麼話,……表哥自然是好的,現下……現下我們當然是……是兄妹之情了。」聽了自家阿姊言不由衷的話,不僅玄同就連母親王夫人也沉下了臉,王夫人一直看不起慕容氏亡國幾百年還做什麼皇帝夢,更是反對與大姑一家過從太密,這段時間已是對慕容復不加辭色,想不到還是出了問題,當下就要發作,卻被玄同眼神止住,王夫人熟知自家兒子心思縝密,也不多言,只看兒子如何答話。「阿姊,我們都知道慕容家的復國夢,你也知道這些年姑母自咱們家順走多少秘籍錢財,今日慕容表哥能為了復國接近你,你能保證他日他不會為了復國拋棄你嗎?且不說他對你的心思單不單純,就說若是表哥復國成功,你要如何自處?咱們王家如何自處?你也知道皇帝是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就算你能當上皇后又能如何?你願意守在高牆皇城中冷清地過一輩子?你願意和眾多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嗎?」一段話說的語嫣臉色一陣蒼白,玄同頓了下,又柔聲道:「阿姊,你還記得白雪公主的故事嗎?你真的認為最後王子與公主真的就能幸福一世?且不說公主早被她父王拋棄,根本對王子的前途毫無幫助,就說當她漸漸老去、紅顏不再的時候,你說王子會不會是第二個停妻再娶的國王?故事畢竟只是故事,它總是忽略了現實人心的許多醜惡、貪婪和**,但是,阿姊,我們是活在現實里,就算是為了親人,我們也應該珍惜自己,不能草率的託付自己的終身,更不該讓爹爹媽媽為我們擔心難過,是不是?」此時,語嫣已是泣不成聲,撲到母親懷裡,帶著哭聲說道:「媽媽,對不起,我之前還怨你刻薄表哥,卻還沒有弟弟懂事,根本不明白你的苦心……」這時,一直都未說話的王凝玉伸手攬住妻子,又揉了揉兒子的頭,沉聲說道:「阿蘿,之前你埋怨我不直接拒絕大姐,其實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大姐與我一奶同胞、血肉至親,叫我如何開口?今天聽了玄同的話,我才知道自己還沒孩子想的透徹,阿蘿,是我想差了,對不住,以後這件事上我們就聽玄同的安排吧。」王夫人也是熱淚盈眶,撲進丈夫懷裡。這夜,一家人抱在一起,四顆心是從未有過的緊密相連。
經過這次的談話,之後許久語嫣總是情緒低落,卻不再見慕容復,玄同自然知道,只是感情的問題只能自己想通,誰也幫不上忙,也只好時常陪伴姐姐,說些後世的笑話逗阿姊抒發胸中鬱結之氣。漸漸地語嫣心情平復過來,其實看到自家弟弟如此用心,語嫣感動之餘更想讓弟弟多哄哄自己,實在是平時玄同太過狡猾,總是見到自己就會幾句帶過急忙走開做自己事去了,全不顧及自己一片愛弟之情(話說回來,是誰總是向玄同提出無理要求的?上回還讓玄同吃她做的魚,魚連內臟都沒有去除,苦的要命……)。
後來,慕容復見舅舅與語嫣都不見自己,舅媽與表弟又不待見自己,也就越發地少來曼陀山莊了。這日夜間,玄同正於榻上打坐靜修,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殺意罩住自己周身,自煉神大成以來玄同五感從未出錯,於是急急收功,還沒睜開眼一陣掌風就襲向自己頭頂,無奈之下只得使出自創的一招『靈鼠滾油鍋』,總算在肉掌落下的片刻,翻出腳榻,雖說如此,玄同還是被掌風掃麻了半邊身子,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抽出紫薇劍一招『青山隱隱』刺向黑衣人下盤,黑衣人似乎略微驚訝,可招式並未停下片刻,轉眼兩人就已經過了十餘招,怎奈敵人功力高過玄同太多,而他臨敵經驗又太少,終於在第十八招的時候黑衣人一招精巧之極的空手入白刃只一瞬就奪去玄同的軟劍,反手就刺向他心口,就在玄同閉目等死的時候,突然聽見黑衣人一聲痛呼,睜眼看去卻見紫薇劍掉在地上、黑衣人捂著彎曲的畸形的右手,似極驚恐的瞪著自己身後,回頭一看,只見一抹白影一閃而過,就聽見一聲冷冽又不失嬌媚的聲音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慕容博,前來偷襲一個晚輩居然連自家的『斗轉星移』都使出來了,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慕容博身形一顫,兩眼凶光一閃,喝道:「芳駕何人?為何要管這閑事?」「哼,你爹難道沒告訴你不要招惹王家人嗎?那方才那招白虹掌力,你總該聽說過吧?」慕容博兩手微顫著,說道:「是你?不可能,若真的是她,絕不會這麼年輕……」「呵呵……我這一脈功法具延補壽元、長駐青春之效,你不知道?哼!少廢話,我不管你是假死、還是復國,以後再來王家多做糾纏,就給你兒子慕容復收屍吧!給我滾……」最後一聲『滾』尖銳高昂,玄同直感氣血上涌,再看慕容博捂住胸口,卻怎麼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這老賊也是乾脆,二話不說幾個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太湖之上。
玄同起身拾起紫薇劍,環顧四周卻不見人影,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一個人來,大聲喊道:「外婆,外婆,是你嗎?孫兒叩謝外婆救命之恩」當下就隨地拜了下去,良久只有湖水拍岸之聲傳來,就在玄同以為那人已經走了的時候,一抹白影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聲嬌嘆傳來「難為你這孩子了,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武功、如此心智,他日定在武林放一異彩。我本是來江南有事,順道過來看看你們母子,誰知竟碰到這樣的事,還被你這孩子認了出來,罷了,起來,讓外婆好好瞧瞧!」玄同知是猜對了,激動之下又拜了三拜方才起身,抬頭望去,一不注意還以為是母親到來,只是一細看那份凜然的氣度卻與母親截然不同。卻見李秋水看著自己面龐發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嘆道「你長的真像你外公,哎,只怨天意弄人,本來我們一家……」說到這裡李秋水突然住口,轉過臉澀聲問道「阿蘿……你娘親還好嗎?」玄同恭聲答道:「回稟外婆,娘親一切安好,爹爹阿姊也很好,外婆,您要見他們嗎?」李秋水沉默許久,才道:「罷了,相見爭如不見,何必惹得你們一家徒增傷感?外婆只見你一個人,也不要向你娘親提起。」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摸著玄同右手脈門又道「你的內功在小輩之中已算少有敵手,只是招式太過生澀,以後要多多品讀玉洞中的各家各派的武學秘要,多與人交交手……咦,你練得是什麼內功心法?明明分屬我逍遙一脈,我卻從未見過?」玄同知道李秋水的疑惑,當下從書架拿起那本《老莊註譯》遞給李秋水,坦白道:「還要多謝外婆,我就是從您這部道經中發現了逍遙子祖師留下的煉神心法和《不老長春功》的口訣,苦練至今,方有如此成效。」「什麼?你練成了《不老長春功》?」李秋水疑道。「練成談何容易?苦練十載只能算是築基小成,對了,外婆,祖師留下的煉神心法可以降低《不老長春功》的築基難度,煉神心法就是……」玄同將自己煉神的心得告訴了李秋水,李秋水沉思良久,方道:「你這孩子倒是大方,只是就算有這煉神心法我也無法練成,這煉神心法首要心思純凈、無垢無塵,外婆活了七十幾年早已心思百轉,難以為繼了,這道經你好好收好,切莫告訴任何人知曉,你既然得到恩師衣缽,自然便是逍遙派的弟子,今後逍遙一脈的傳承只怕也要落在你身上。我索性再駐留太湖十天,以後每天夜裡你便到山莊後院空地等我,外婆要將逍遙派的武學精要傳授於你。」說完,白光一閃,玄同身前就已空無一人。
之後的十天內,李秋水將一生所學的諸大絕技都傳與玄同,《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乃是逍遙子祖師於天山縹緲峰雪巔遍觀天地寒梅所創,《白虹掌》和《傳音搜魂**》那晚李秋水曾以之與慕容博相鬥,其威力就可見一斑了,《凌波微步》的絕世輕功自不必多說。而玄同在十夜之內就將這五種絕技一一掌握,雖說離融會貫通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但也足以令李秋水感嘆其才了,之後李秋水留下一句「好好用功,照顧好父母姐姐,三年後我會回來一趟,可能有事找你幫忙。」便飄然遠去。玄同隱約猜到外婆是要他幫忙對付天山童姥,就算他有心拆解上輩的恩怨,也只能等到三年後才見分曉。
之後三年玄同就更加投入地苦練玄功絕技,更是由《天山折梅手》中諸般拳腳刀劍的生克變化中隱約悟出自己劍法的雛形。見父母姐姐都無意武學,玄同又將得自外婆的《凌波微步》與《小無相功》傳與他們,勸說他們練之防身延年,卻向母親隱瞞了心法出處,只說是在玉洞中秘籍夾層中找到的,這個說法除了阿姊語嫣微微疑惑,父母都俱信無疑了,覺得是自家兒子的一片孝心,也就慢慢習練了。
這樣玄同轉世已近十五年了,如此多年積累磨礪,也即將要迎來自己一飛衝天的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