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爐香(2)
她為了盡量避免麻煩,只小心地指著畫試探著問母親:「媽媽,你看,像不像我們的全家福,我想爸爸,你說爸爸在哪裡呀?」
母親只瞧了畫一眼,便皺著眉頭把她的畫嘩嘩撕得粉碎:「你要我說多少遍!葉孤鴻已經死了!你沒有爸爸,只有顧叔叔!」
她霍地跳起,盯住母親,聲音氣得微顫但是依舊擲地有聲:「我討厭你!騙子你滾!你不配當我。。。。。。」
「啪」一記耳光利落地扇到顧夜蘭白嫩的鵝蛋臉上。
。。。。。。
在他們編造的世界里,夜蘭的父親葉孤鴻早已因病去世了,夜芳在其死後一直接受他朋友顧顯禮的幫忙,後來,顧顯禮妻子坐的飛機失事,留下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需要人照顧。他們倆惺惺相惜,就有了現在的重組家庭。
她居然就信了,這一信就是十年!可她爸爸明明就還活著!那張淺黃的入院通知書上寫著枯榮醫院,患者葉秋鴻,主治醫生李仁,落款時間民國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民國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這不就是前幾天的事?
夜蘭越想越不對,越想越害怕,在這些謊話里指不定還有什麼齷蹉的勾當!可是,現在她只了解了一星半點兒,她必須呆在這裡差個水落石出!加上她的這身體。。。。。。
她突然站起身來,俯下身子,伸著手去床底下摸,早已空空如也。她冷笑一聲,母親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還把那木箱還藏在這裡,母親多少還是猜到她已經發現了吧。原先母親放在這裡不過是覺著這小黑屋的低床底是極其安全的吧,至少,永遠不會被顧顯禮發現。
門外漸漸有腳步聲靠近,夜蘭立即起身坐到凳子上,拿起蘸水筆假裝畫畫,經過昨晚那麼一鬧她已經想清楚了,她要慢慢來,等到合適的時機,夜來花自開。她的心思根本沒放在畫上,只是尖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夜蘭!」一個頭悄悄地探了進來,然後驚嘆地「哇!」了一聲,索性整個身子都竄了進來。這樣冒失的還會有誰?就是昨天晚上在樓道里嚇她的林減言!夜蘭吃了一驚,但因為剛剛已經暗自思量好要暫時裝作忘了昨天發生的事,將一切恢復成往常的樣子,因此這吃驚就變成了驚愕。
「你,你,你是誰?怎麼突然闖到我房間來了?」夜蘭帶著害怕嚷道,「媽媽!哥哥!」
顧字墨第一個從林減言身後站了出來,安慰道:「夜蘭,你別怕,這是我們的鄰居林減言,你昨天見過的,不記得了?她昨天在樓道里把你嚇著了,今天是特意過來看看你的!」
夜蘭搖搖頭:「我昨天何時出過門?哥哥,你別亂說!」然後,她轉過頭對林減言笑笑:「這位同學,真是不好意思,我平時膽子小怕見生人,剛剛我實在是太不禮貌了,還請見諒!」
林減言連連擺手:「不,不,不!是我沒禮貌才對,我應該先敲敲門的,可是我又怕吵著你,結果悄悄一看,居然你也會畫畫,我沒忍住就叫出來了!」
夜蘭站起身來,拿過一張凳子:「是林減言對嗎?請裡面坐吧,我可能睡了一覺睡渾了,昨天的事真的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真是對不起!」
林減言心裡納著悶,這怎麼和昨天那個怒火中燒的女子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頭傾瀉如瀑的青絲此刻也被攏成一朵安靜盛開著的花髻,她看看那張明妍可人的鵝蛋臉,又確信再找不出第二張這樣出眾的臉蛋兒了,想著就走進屋來。
林減言一移動位置,夜蘭才瞟見林減言身後飄著的母親那冷冷的藍旗袍,不由得心下一寒,她不敢想象這華麗袍子裡面窩著怎樣一隻妖。可是,到底她是自己的母親,再怎麼樣,骨肉相連總是假不了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或許一切並沒那麼糟。夜蘭抬起頭自然地喚了一聲:「媽媽!你也來了?」
夜芳輕輕地「嗯」了一聲,微微一笑:「難得來了這麼位可愛的小鄰居,你們先坐著玩會兒,我去給你們準備些吃的。」說著,就走了。
夜蘭歪著頭看著依舊站在門口的顧字墨,伸出食指在臉上輕輕一劃:「哥哥,我們小女生講講話你也要聽聽嗎?羞羞!」
顧字墨微微一怔,點點頭,然後連忙退了出去,輕帶上了門。
房間里就剩下林減言和顧夜蘭了,顧夜蘭盯著林減言的小酒窩,心中泛起一絲喜悅。
林減言,你就是我的機會!
「剛剛聽你說『也會畫畫』,想來那另一個『也』就是你了吧!」夜蘭對著林減言和善的笑笑。
林減言興奮起來:「對啊,對啊,而且你這套畫具居然和我的是一樣的,這套畫具總共就出了三套,我們真的是很有緣啊!對啦,我可不可以看看你剛剛畫的什麼啊?」
夜蘭起身,帶著減言走到畫板前:「就是木。。。。。。」話到一半硬生生地就被掐斷了。
林減言順著往畫板上一看,一張雪白的紙,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這一爐香,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