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胡鬧
夜已深，蟲鳴狗吠。
沈晶晶一身狼狽的穿越游廊，推開玲瓏閣的門。
累，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同一個字----累。
曾經累的時候還可以掄起拳頭捶捶肩膀，揉揉腿什麼的，今日的此時此刻，她只想說那都不是真的累。
真累的時候，你連說話都困難，更別說掄起拳頭來了，那點力氣還是留著飛到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覺的好。
她推開門，趁著背後天空星星賞賜的光亮，快速的向床鋪跑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床，睡覺；睡覺，床。
「幹什麼去了？」陰沉沙啞的嗓音自窗口傳來。
沈晶晶心裡打了個撲騰，趕緊側頭看去，扯嘴笑道，「爹爹，我的親爹，您怎麼有空肯到小女閨房來了。」
「還有哇，」不等相爺答話，湖水藍紗裙的女子瞧著窗外道，「爹爹，此時此刻是不是有些晚了。」
言外之意，您不是常說男女授受不清么，您不是最注重祖宗規矩的么，如今如此晚了，您是不是有事等到明日再說。
「放肆。」相爺氣到極致，右手拍向桌子，『啪，啪。』
沈晶晶默默地數了兩下，看來是氣上加氣了。
這麼多年來，相爺只有在生氣的難以自制的時候才會拍桌子，且多年來只拍一次，今日卻因為她拍了足足兩次。
這得有多氣啊，換做是她看見自家姑娘深更半夜一身狼狽的回來，估計會氣的二話不說，直接上耳光了吧。
沈晶晶恬笑，「親爹，我知道您挂念我，您看我這不好好地回來了。」
「如此狼狽成何體統，還有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都去哪裡瘋了？！」相爺橫眉冷對，一點都沒有因為『親爹』二字消氣的樣子。
沈晶晶踱到紅木圓桌前，避著相爺暗暗跺腳道，「如此關鍵時刻，娘親跑哪裡去了。」
「別想你娘了，她最近乏的很，已經睡下了。是你娘讓我過來看你的。」知女莫如母，如今可能得改改，知女莫如父母。
沈晶晶撇嘴，「我不告訴你，我只跟我娘說。」
笑話，告訴你可是皮鞭，是家法；告訴丞相夫人，頂多挨頓批。
俗話說，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她得等她媽媽出來再發聲。
如今此等境地，面對審訊，她有權保持沉默。
打定主意的沈晶晶緊閉雙唇準備死磕，身子靠在紅木圓桌上，大大的杏眼忽左忽右。
明明疲憊的睜不開眼了，卻如此動作，實在不能賴她。
誰叫小白瞧著她不開心，將身子蜷縮成球，滾來滾去呢。
那傢伙一會兒滾動到左側，沈晶晶的眼球跟著向左；一會兒又滾動到右側，沈晶晶的眼球不知不覺的跟著向右。
她眼中有物，眼隨物動，不覺得什麼。此情此景落在看不見那物體的相爺眼中，說不出的怪異。
瞧著相爺嚴重的擔憂越來越重，再發展下去可不太好。
翠玉踮起左腳，藏在紅木圓桌下，向前，再小心的向前，繼而將腳尖狠狠地攆在主子的腳面上。
腳上吃痛，沈晶晶驀地回神兒，明白過來，對著小白狠狠地瞪了一眼，繼而轉回眼球看向丞相，撒嬌道，「爹，親爹。」
聲音充滿了委屈和疲憊。
頓了好久，相爺才說道，「女兒啊，爹知道你心裡苦。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狀元郎並不是你的良配。」
「那七皇子也不是。」沈晶晶憋屈道，「爹爹，誰說女兒喜歡李明朗了，要喜歡早就嫁了。」
「那你幾次三番的找他幹嘛？」相爺陰沉著臉，「別以為爹爹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傻事。你今日幹什麼去了，如此晚才回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七皇子都同為父說了。」
又是七皇子，他到底想幹嘛？！
沈晶晶暗恨，低頭盯著腳面，「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比起李明朗來，七皇子那還是有餘地的，更何況他是有野心的人。」相爺抓握椅子扶手的手默默用力，顯然是在做什麼重大決定似的，「聖上有意恢復你的左側妃之位。」
「哼。」沈晶晶仰頭向著天空飛了個大大的白眼，「他不是喜歡我，他是看中您而已。」
「那李明朗更加的不是。」相爺斟酌著道，「若說以前，咳咳，爹是個男人自然了解男人的心思。若是放在你沒有胡鬧以前，你們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李明朗是我和你娘，還有聖上最看好的。如今時過境遷，人要實事求是才對。」
「那爹爹覺得李明朗是如何看我的？」沈晶晶心裡比誰都清楚李明朗對自己的態度是個什麼樣兒，可今天她就是破罐破摔的想要聽他爹打擊她到底。
死豬不怕燙，她的小心臟都疼得不行了，難道還怕再來一刀么？！
「你，哎！」相爺黑著臉，鬆開緊握扶手的右手，道，「你娘說的對，你聰明伶俐，七皇子發現你的好后，自然會好好待你。」
「不要。」沈晶晶轉動大大的杏眼，憋屈無比，「為什麼娘非要一門心思的將我撮合給那個武夫？！」
心思迴轉，湖水藍紗裙的女子試探，「莫非爹爹和娘親都覺得七皇子將來能一登大統？！」
「放肆，閨房女子不得妄議朝政。皇儲之事更是天下大忌。」丞相很生氣。
可沈晶晶卻是從她爹的態度瞧出來了，她爹和她娘確定以及肯定就是那麼想的。
「呵呵。」杏眼姑娘眯眼笑道，「世事難料，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不會殺出個八皇子來？反正他還沒死呢。」
「胡鬧！」相爺一拍桌子，站起身，指著紅木圓桌前的存在，顫抖道，「你聽誰說的，爹爹平日是怎麼教育你的？！」
「來人，上家法。」相爺怒吼。
翠玉忙不靈的應道，「諾！奴婢這就去取家法。」
沈晶晶撇撇嘴，靜靜地立在紅木圓桌旁，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相爺口中的『家法』是指宗廟祖宗靈牌上方懸挂的長滿倒鉤的皮鞭；而翠玉口中的家法是相爺夫人以及皮鞭。
相爺夫人到了，皮鞭是落不下來的，自己又不會受皮肉之苦，頂多再被撓撓耳朵而已，又不會掉一根頭髮。
她沈晶晶擔心個毛兒。
果然，片刻之後，翠玉屁顛屁顛的進門，雙手捧著『家法』，跪到相爺跟前，小心的上舉，「相爺。」
相爺瞄著長滿倒鉤的皮鞭，一把抓過來，向著女兒走去。
沈晶晶瞧也不瞧他一眼，直接將眼神對準玲瓏閣的大門。
「夫人到。」春花和秋月兩人，一左一右的扶著夏葉玲緩緩走進來。
夏葉玲落座前有些喘氣，背對著相爺，母女倆來了個深入的眼神交流。
「娘，你是不是跑了？」沈晶晶眨巴著大大的杏眼，問道。
夏葉玲大大的杏眼沖著寶貝女兒眨巴了眨巴，「你說呢。」
沈晶晶俏皮的回笑，眨著眼睛回應道，「天底下屬娘最好了，有娘的孩子像塊寶。」
夏葉玲斜瞪她，「瞧我把你給慣的。」
沈晶晶樂的扯動嘴角，冷不防對上他爹陰冷的目光，慌忙收斂了笑容，淡定，淡定。
雖然家法在他家她這一代只是個擺設，但是對她爹爹最起碼的尊重總該是要有的，淡定，淡定。
做心肝寶貝女兒的不要太張揚，一定要顧及好一家之長的面子。
「夫人怎麼來了？」相爺瞧也不瞧來人，任著兩個丫鬟扶著紫衣女子坐下，隨口問道。
沈晶晶卻知道，這狀似的不經意是在找台階下。
夏葉玲拂開左右丫鬟的攙扶，起身對著丈夫規矩行禮道，「妾身靜候相爺久矣，思慮著早朝的時辰快到了，聽聞相爺一直在女兒的閨房中，特意趕過來。」
瞧著自家丈夫面色陰沉，丞相夫人道，「不知女兒犯了什麼錯，勞煩相爺深更半夜動用家法。」
她刻意的將『深更半夜』四個字咬重，又定睛瞧了一眼長滿倒鉤的皮鞭，「妾身自進門起從未見老祖宗對族人使用過家法，晶晶年紀尚小即便犯下大事，也是母親教育失職之過，該鞭笞的是妾身才對。還有......」
瞧著丞相緊握皮鞭的手鬆了松，更加肯定丈夫是想要找台階下，根本也是不忍心體罰姑娘的。
「還有，」丞相夫人斟酌著用詞說道，「晶晶已到適婚年紀，又是姑娘家，身上落了瘢痕總歸不好。傷了姑娘本身的臉面是小，府中人多口雜，此事若傳揚出去，傷了沈家和夏家兩大家族的臉面是大。」
斟酌著說完，丞相夫人規矩的半蹲著，沒有上方的發話，也『不敢』擅自起身。
只見丞相濃重的呼吸兩次，握著手中的皮鞭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實在是為夫是個男人，此事接下來還是由夫人跟女兒說吧。李明朗現如今之於晶晶，並非良配。」
「妾身覺得七皇子......」夏葉玲聲音緩緩而出。
沈晶晶想也不想的插嘴道，「七皇子也不是良配！」
紫衣華服的女子只覺著心跳漏了一拍，瞧著丈夫陰沉的臉色，不敢做聲，這次是真的不敢。
靜默了許久，丞相也不發話。
沈晶晶瞧著娘親的不作為，商量道，「爹爹，女兒壓根就不想出嫁，只想守在你們身邊伺候到老。」
「胡鬧！」丞相放下皮鞭，發話道，「哪有正兒八經的姑娘家不出嫁的，傳出去像什麼話？！不生兒育女，到老都沒有依靠。」
「人生來就是要死的，何必......」後面的話在夏葉玲的瞪視下，吞了回去。
夏葉玲瞧著穩落桌子上的皮鞭緩緩起身，柔嫩的雙手輕巧的捶打丈夫的後背道，「夜深了，相爺再過兩個時辰還要早朝，不若早些歇息吧。明日妾身定當好好開導女兒。」
相爺很是鄭重地瞧了瞧窗外的夜色，「也罷。」
隨著丞相夫人回前院去了。
「這就完啦？」小白像球一般自床鋪滾到沈晶晶跟前的紅木圓桌上。
沈晶晶斜了他一眼，大氣的賞了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