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老人風羽
陳風嘴角依然掛著輕鬆的笑意，似乎並沒有因為重傷，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他也是高手，自身的情況比誰都清楚，根本不用檢查，陳風就知道，受傷最重的，當是肺臟。當日與馬榮欣一戰，強行運轉氣血，本就傷及肺臟脈絡，後來又受了馬榮欣一拳，整個肺臟將近有三分之二已經塌陷。
對武者而言，肺臟決定了爆發力，一旦肺臟受損，氣血不暢，就再難踏上巔峰。
南山莊中孟凡山就是因為肺臟中場，終生便停留在暗勁的水準，哪怕他對拳意領悟已經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可實力卻無法突破。
陳風跟隨俞雙龍習武多年，又如何會不知道？
「兄弟，不必再煩惱了，我自己的身子，比誰都明白。肺臟受損過重，終生難窺巔峰了。不過兄弟你也清楚，我本就志向不在此處，以後寄情于山水之間，也算是遂了心愿。」
陳風見林若塵依舊是緊鎖雙眉，出言撫慰道。
林若塵沒有答話，獨自沉思。許久，終於放下手，目光卻變得極為堅毅。
「陳兄，現在我沒有辦法，是因為我剛剛突破，這所謂的長生之道，還未能領悟其中的精髓。但我肯定，有一個人，一定有辦法治癒你的傷勢。什麼都不用說，我半月之後，還會回來，等我的好消息。」
這個世界，林若塵見過的高手，無疑以公孫若離為最，能夠在一百八十多歲，依舊保持巔峰狀態，相信對如何恢復這些傷勢，不在話下。
當日公孫若離曾說，金丹大成便可回去找他，如今林若塵更進一步，完全超越了金丹的境界，也可以回去和這個真正的高人一見了。
再說，從那天北都豪族的那名老者口中，林若塵也感覺到，這個世界，並不想他知道的那麼簡單。彷彿一旦突破金丹，武者就會進入一個新的圈子，他也需要一個相對可以信任的人，引領他入內。
陳風自然知道林若塵的性格，也沒有推辭。雖然他本身並不在意，可能夠在武道之上繼續前行，也是師父俞雙龍的期望。
林若塵回歸大廳，自然是和古武世界的一眾戰友敘舊。
這一次，危難關頭，公孫鳴雁幾乎帶出了古武世界所有的戰力，只為支援暗城區，這份情誼，他林若塵也必須擔待。
公孫鳴雁看著林若塵，她能夠感受到，這一次，林若塵渾身的氣質已經明顯有了變化，放在世俗人的口中，就叫做飄飄欲仙。
金丹巔峰的高手，強如風羽、俞雙龍，雖然威勢如天，可給人的感覺，依舊是強大而已，可林若塵現在，隱隱有了一絲仙靈之氣。
天人同命，探索長生，是為仙道。踏出這一步，自然也就與眾生，有了差距。
這也就是那老者所說的，凡塵俗事，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一切便是虛妄。
公孫鳴雁一顆心只覺得失落，彷彿生命中一件最為重要的東西，要離己而去了！她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仙凡兩隔，誰能堪破這一切？
「各位兄弟，適逢世事大亂，我暗城區孤掌難鳴，若沒有諸位全力相助，恐怕現在的局面已是糜爛。林若塵謝過了！」
林若塵拱手朝一圈施禮，這次他去追殺風白翎，暗城區可謂是群龍無首，陸小郎和倉泰雖然也是不世出的奇才，可現在畢竟年幼，陳風重傷之後，暗城區頂級戰力缺乏。公孫鳴雁帶著天魂等人來到，才算是鎮住了局面。
「林兄哪裡話？你我戰場共生死，這些事何需再談？」天魂等人笑著說道。在他們心中，林若塵依舊是古武世界的一份子，前來助拳理所當然，公孫鳴雁召集之時，沒有一個退縮。
「好！是林某矯情了。我兄弟陳風重傷，我要出去一趟，無暇照顧諸位了，還勞煩兄弟們，暫時替林若塵護持暗城區，林若塵回來再和諸位一醉方休！」
林若塵自然感受到這種真摯的兄弟之情，也不客套。
「林兄自去，這暗城區，只要我們還在，必安如泰山！」天魂朗聲道。
林若塵轉向身後的陸小郎和倉泰，聲音變得柔和：「小郎，阿泰，你們沒有讓為師失望，多向諸位師伯師叔請益，師父回來再與你們詳談。」
「師父放心，弟子知曉輕重。」兩人眼見師父突破巔峰，心中自然欣喜。
林若塵看向公孫鳴雁，他似乎也感受到她心中的些許忐忑之意，臉上露出笑意，輕聲道：「鳴雁，等我回來！」
依然是一句簡單的「等我」，公孫鳴雁的心中突然變得極為踏實，這個男人不擅表達，但他的心，依舊和原來一樣，從未變過。
「我等你回來！」
公孫鳴雁抬手，輕輕將林若塵胸前的衣襟整理整齊，柔聲道。這一刻，她不是古武世界高高在上的王。
林若塵深吸一口氣，轉身出廳。無論前路如何艱難，為了這一切，他也必無所畏懼！
至於北都的形勢，有公孫鳴雁坐鎮，有今天他的出現，無論黨爭如何，暗城區總會有一個自己的位置。能夠真正影響大局的，依然是實力，林若塵只要保證始終處在最巔峰的狀態，就沒有人敢輕視、欺辱暗城區！
去時匆匆，依舊是從嘉慶門而出。
現在的嘉慶門，已經徹底落在了瘋王一脈的手中。風羽沒有再回花冷衚衕，喬雨和杜榮都折在了那裡，那裡有他最慘痛、最不想面對的記憶。
林若塵風馳電掣一般掠過，在嘉慶門下卻定住了身形。
高大的城樓之上，風羽獨自一人負手而立，也是背影，在林若塵眼中，漸漸和那幅山水畫上的背影融合，只是現在，身姿稍顯佝僂，徒增幾分悲涼和傷感。
以己為船，度盡世人，這是風羽一直的宏願。這宏願讓風羽從一個小小的武者，成長為金丹巔峰的存在，可也正是這宏願，讓他深陷紅塵，再難寸進！
他和俞雙龍是至交好友，兩人都是胸懷天下的大能，可近些年來，俞雙龍退居幕後，隱居在南山莊中，也漸漸觸摸到了天人同命的門檻，風羽卻始終未能如願。
他不後悔，可做為一名武者，肯定還是有遺憾之意。尤其是今天，林若塵猶如天外飛仙一般，深深觸動了風羽心中那份深藏的執念。
自己在那樣的年紀，是否也是一樣的豪情飛揚？嘉慶門下，被風白翎和許仲友聯手重創，這一輩子，恐怕也再也找不回那種氣勢了。
風羽從北都演武之後，就一直站在嘉慶門城樓之上，極目遠眺，從未回頭。
元傑和元明都不敢上前勸慰，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小師妹公孫鳴雁演武之前來過，風羽雖然依舊笑著，可元傑明白，那不過是強自撐著。如今林若塵強勢回歸，風羽肩頭的擔子一輕，這種茫然和失落，就更加令人不知所措。
一襲白衣的龍若水拾階而上，慢慢走向這個老人。
是的，風羽之前鋒芒太盛，讓人下意識忽略了他的年齡，現下武道中斷，氣血散亂，卻突然發現，這個威震華天國的絕世武者，已經人到老年！
元傑的眼眶有點濕潤，看著龍若水，心裡又升出了些許的希望，或許師父最看重的這個女孩，能打開師父的心結。他一顆心都放在師父那裡，甚至林若塵到了身邊，他也沒有注意到。
「元傑師兄……」
林若塵開口，卻突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元傑這才驚醒過來，側身看到林若塵，勉強堆起一絲笑意，沒有說話，拱了拱手。
林若塵抿抿嘴唇，重重地抱拳，終究只是一聲長嘆，再凝望一眼風羽的背影，飛馳而去。
時值亂世，他也唯有最好自己的事，等見過公孫若離回來，再和風羽前輩當面敘談了。
城樓之上，龍若水緩緩地靠在風羽的身側，輕輕挽住了老人的手臂。
她本是來開解風羽的，可她的心，也有些亂了。
倒是風羽輕輕拍拍龍若水的頭，躁亂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恰在此時，林若塵的身影如同游龍一般，穿過嘉慶門，也落在了兩人的眼中。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丫頭，咱們爺倆兒轉了一個大圈，卻都又回到了原點。這也未必是件壞事，路還長，且行且珍惜吧。」
風羽看得出，龍若水看向林若塵的眼神中，有著複雜的情緒，低聲說著，眼中充滿了寵溺，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面對自己最寵愛的孫女一般。
面對三個弟子，風羽的慈愛向來都是收在心中，嚴苛相對。公孫鳴雁雖然也甚得風羽得喜愛，可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公孫鳴雁是要成為古武世界的王，統領全族的。所以風羽從小就有意識地培養她自主的能力，也少了幾分溺愛。唯有這個女孩，聰慧伶俐，一直是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十里之外，林若塵終於放下死死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聲長嘯脫口而出！
嘯聲中，是無盡的悲恨！
旬月之間，風羽被廢，陳風重傷，杜榮失蹤，喬雨陣亡！他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感覺到陣陣的絞痛。可偏偏，他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因為他是所有人眼中，最強大的存在！
亂世人命賤如狗！林若塵第一次無比痛恨這個混亂的社會，他要改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