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魂斷成洲

第三百六十五章 魂斷成洲

已經褪去外袍,只著中衣的秦程言當即站起身來,目光一沉:「什麼事?」

「皇,皇上,」那人模糊瞧見殿中情形,知道自己是莽撞了,可因事情緊急,不敢延緩,因此單膝跪倒,口內急奏道,「是,是洪州,洪州來的急報……」

「洪州急報?」秦程言的雙瞳驀然縮緊,當下抬腿往外走去,「去明泰殿。」

莫玉慈拿在手裡的玉簪「啪」地落地,斷成兩截……

「哇——」一向喜笑不喜哭的小公主承慈,忽然醒轉,舞著小手小腳放聲大哭,緊接著,承宇也醒了過來,瞅瞅旁邊的妹妹,自己也哭了起來。

「宇兒!」強捺下心中煩亂,莫玉慈走到小床邊,厲聲斥道,「你是哥哥,又是大秦皇子,不說安慰妹妹,反而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秦承宇被她這麼一喝,立時止了哭聲,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莫玉慈自己轉過頭,那眼圈兒卻早已紅了。

「母后……母后……」秦承宇扯著她的衣袖,糯糯地喚,「宇兒知錯了,宇兒再也不哭,母后不要傷心,妹妹也不要傷心……」

驀地俯下身子,莫玉慈緊緊抱住一雙兒女,滿腔壓抑多時的酸楚,悉數化作滾灼的淚,奪眶而出……

明泰殿中燈火通明,映照出皇帝那張冷鶩的臉,黑色雙瞳中滿溢多時不見的怒氣。

侍立於兩側的宮人、侍衛,個個噤若寒蟬,連喘氣兒都是小小心心的。

但聞得「嗵」地一聲響,皇帝拍響桌案,厲聲喝道:「來人,傳太傅鐵黎、揚威將軍劉天峰,神威將軍冉濟,及兵部一干要員!」

「傳——太傅鐵黎,揚威將軍劉天峰,神威將軍冉濟——」安宏慎長長的傳唱聲遙遙傳開,即有負責宣旨的內侍急匆匆出了宮門,直往各大臣府第而去。

幸而大秦自建國以來,朝中要臣,尤其是武將的府第離皇宮甚近,大夜裡乍然接到聖旨,眾臣雖然驚訝異常,還是在第一時間匆匆趕來。

「臣等——」未及見禮,上首的秦程言便猛一擺手,「事急從權,虛禮全免!」

見皇帝如此雷厲風行,眾臣心中不由惴惴,均暗暗揣測到底出了何事。

「你們看看。」

秦程言自案上拿起份薄函,向鐵黎示意,鐵黎上前接過,疾目一掃,臉上肌肉不由一緊,旋即將文件遞於旁邊的劉天峰。

「這——」劉天峰雖在軍中雖已效力數年,卻仍未養就鐵黎的那份定力,當下叫出聲來,「洪州被圍?辰王星夜派人求援?這,這——」

「皇上,」冉濟火爆性子分毫未改,當下便道,「末將願率兵五萬,即刻趕往洪州!」

「不可!」鐵黎當即否決,「此事真偽尚未釐清,如何能輕易出兵?」

「真偽?」眾人皆是一驚,又凝眸朝那薄函看去,只見那字跡寫得甚是潦草,但依稀能看出,確是辰王秦程曄的真跡,卻不知鐵黎此話,從何說起?

眾人難下決斷,只得轉頭去看秦程言,卻只見皇帝雙眸深漩,比先時顯得沉穩內斂,卻也瞧不出是什麼心思。

「依老臣的意思,先派一名得力幹將,領先遣隊前往洪州,若洪州之圍確是事實,再增兵救援不遲。」

「可若洪州之事甚急呢?如此牽延不決,豈非誤了大事?」兵部尚書萬嘯海持反對意見。

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司馬洋呢?」忽然,秦程言出聲打斷眾人的話。

「微臣派他前往華陵一帶招兵去了。」

一聽這話,秦程言濃黑的眉頭高高皺起——這干武將多數是原西南軍大營的將領,都在一起共過事,對於彼此的性情、能耐,多多少少是知曉的,鐵黎在眾人中威望最高,但此時已經年邁,劉天峰忠正,卻謀略不足,冉濟善戰,卻脾氣火爆,缺少大將之風,若論審時度勢,自韓之越之後,司馬洋乃是個中翹楚。

「皇上。」劉天峰踏前一步,面色卻略有些躊躇。

「你想說什麼?」秦程言看著他,語聲稍緩。

「末將想起個人來,或可一試。」

「誰?」

「白汐楓。」

「白汐楓?」秦程言驀地一怔——提起白汐楓,他就不由想起消失多年的韓之越來,白汐楓曾是韓之越的軍師,與韓之越甚為相得,韓之越去后,他亦不知所蹤,怎麼劉天峰卻在此節提起?

「前日末將往太淵郡巡視城防,無意在郊林中相遇,閑談中聽他提起,說國中將有大變,故而扯住他,細問究竟……」

「他說什麼?」

「一因,生一果,一命,還一劫。」

「這是什麼話?」眾人頓時議論紛紛,「聽著像啞謎似的。」

反觀皇帝,卻是一臉凝默,彷彿心中有所觸動。

「他此刻,人在哪裡?」終於,秦程言再度開口。

「這個,他倒沒有透露,只留下話說,倘若要尋他時,只需在宮門前點起一盞走馬燈,他自會現身。」

「這個白汐楓,可真是個怪人,既知有事,還如此故弄玄虛,擺明是沽名釣譽!」有人忍不住忿忿道。

但事既成膠凝狀態,說不得一試,秦程言即傳下令去,命內侍往正宮門掛出一盞走馬燈。

眾人靜默地等待著,秦程言因讓內侍設座,又傳參茶與眾人提神。

眼見著殿外天色漸白,一道人影飄飄如風般而來,目不斜視地進了殿中,正是白汐楓。

「草民白汐楓,參見皇上。」上前行罷禮,也不等秦程言叫起,白汐楓自己已站直身體。

就著殿中燭火,秦程言細細地觀察著這個多時不見的聰穎男子,但見他眉目之間,隱隱透露出淡然物外的神情,頗有幾分閑雲野鶴的風采,當下不由微一怔愣,好半晌方道:「白先生,好久不見。」

「先生二字,草民愧不敢當,還是請皇上直呼草民之名吧。」白汐楓再度伏首。

「好,」秦程言點頭,面色便變得凝肅起來,「聽說你前日曾有言,大秦國內,變亂將生?」

白汐楓微微淺笑:「此變亂非生於此時,而是植根數年之前。」

「什麼?」鐵黎等人盡皆變色,不知他此言何出,唯有秦程言再次默默不得語。

「皇上,汐楓心中所慮之事,實不足為外人道,不知皇上是否……」

「眾位愛卿且退往勤思殿暫事歇息。」不待他說完,秦程言已經下令道。

冉濟心中不服,欲要爭辯,卻被劉天峰摁住。

「臣等告退。」鐵黎領著一干人等,躬身告退,出殿而去。

安宏慎帶著一應宮人,跟在眾臣之後退出,還謹慎地關嚴了殿門。

「現在,可以說了吧?」秦程言目視白汐楓,眸沉如水。

「此事皇上心知肚明,何必相詢於草民?」白汐楓也收了那份淡然,口吻變得微微尖銳。

「……聽你這話,此次被困的,不當是洪州,而是浩京,此次遇劫的,不當是辰王,而是朕?」

「可以這麼說,」白汐楓毫不客氣,「八年之前,韓之越對皇上的警告,皇上可還記得?」

「原來——」秦程言目光一閃,黑眸頓厲,「你是受了他的指使,來看朕笑話的?」

「非也!」白汐楓目光炯炯,「早在五年之前,韓將軍早已隱遁海外,臨行之前,他曾與我在澹塹關一見,當時他指著對岸的北黎說,『此秦患之地爾,非滅盡其族其民,遲早生變』。」

秦程言微微冷笑:「他既有此見識,何不留在秦境,待看我之笑話?」

「皇上!」白汐楓渾身散發出一股凜然之氣,「韓將軍與皇上之間,可能有些許私怨,但韓將軍愛大秦之心,天日昭昭!韓家乃世代簪纓之族,族中男兒多視天下為己任!否則以韓將軍之能,當年拿定主意,鼎力相助於秦程暄,皇上捫心自問,就一定能勝得過秦程暄,一定能勝得過九州侯,一定能坐上龍椅嗎?」

他字字困逼,字字昂然,面對秦程言的冷怒,絲毫不退。

籠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秦程言卻強自忍耐著,始終沒有發作。

韓之越,那個才智蓋世的男子,或許,也只有他,能看得清自己這一生的成敗得失,也只有他,配與自己爭議這天下。

「它不是正義的!」

他那振聾發聵的喊聲,時時刻刻在夢魂深處響起,讓他即使身處平安康泰之境,也無法忘懷。

「所以,是因果輪迴嗎?所以,不管朕做什麼,都不能償還嗎?」

「償還?皇上雖貴為九五之尊,也當知人命可貴,當日觴城之中,數十萬黎國兵民盡皆死於刀兵,那樣的血海深仇,是說償還,便能償還的嗎?」

「你的意思是,此一劫,不死不休?」

「草民的意思是——分境,而治。」

「什麼?」秦程言驀地變色——北黎歸入大秦轄下,已有八年之久,沒想到此時,白汐楓竟敢當著他的面,提出分境而治!

「黎國皇族直系雖滅,但分封於各地的旁支之中,卻不乏英才之輩,皇上在時,他們或可表面臣服,若皇上……北黎必反!」

北黎必反!

這四個字,就像四支寒光閃閃的利箭,筆直地射入秦程言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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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女的傲嬌冷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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