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臨危受命
金子用兩隻長長的觸角頑皮地輕掃我的下巴,原本如同胭脂一樣粉嫩的后脊如今已經金黃油亮,烏色的花紋相間其中,亦是亮得奪目。
我愛不釋手地撫摸它,它親昵地蹭我的掌心,如同多年不見的好友。
「真真是個沒良心的,我天天把它當小祖宗一樣伺候著,它一感應到你,就撇下我,自己迫不及待地飛過來了。」
門帘一撩,苗蟲蟲和狂石手挽手地進來,沖著我「嘿嘿」一笑。
對於蟲子用迷魂香暗算我的事情,我心裡極不舒服,所以只任性地低頭跟蠱皇親熱,對她不冷不淡,並未答言。
蟲子知道我在彆扭什麼,湊到近前,忸怩地搓搓衣角,訕訕地笑:「青嫿,對不起喔,實在是當時情勢太嚴峻了,刻不容緩,所以,所以我才迫不得已……嗯……」
「迫不得已像麻袋一樣把我扛回來是嗎?不是我不識好歹,你們好歹容我說句話不是?」我憤憤地白了一眼兩人,余怒未消。
「你都不知道我們為了救你費了多大心血,見面就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救你還有錯了?」狂石一句話將我噎了回來,令我有些啞口無言。
我張張嘴,欲反駁,又感覺的確是應該承了人家情,遂不再多嘴,抬頭疑惑地問:「你這樣大搖大擺地在這裡進進出出,毫不避忌,就不怕一旦起了戰事,連累義父么?」
狂石自顧尋了地方坐,歪著身子,一幅弔兒郎當的樣子,偏生又風華無限,撩人得很。
我小聲嘀咕著罵了一聲:「妖孽!」
狂石得意地斜睨了眼看我,撇撇嘴,酸溜溜地道:「我跟老娘老爹商量著要入贅苗疆當女婿去,老爹大發雷霆,把我從忠勇侯府趕了出來,非鬧騰著斷絕父子關係,還不顧顏面吵嚷得整個京城人盡皆知。我如今是無家可歸,只能來投奔你們,寄人籬下,看你臉色。」
我有些意料之外,忍不住大吃一驚。我自然知道義父義母的意思,如今形勢微妙,戰事一觸即發,因為我和他們的關係,屆時只怕顧長安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繳了義父的兵權。
而義父在軍營中德高望重,若是沒有一個充足的理由,僅憑藉這莫須有的懷疑,只怕難以服眾。
狂石與涼辭一向私交甚密,現在又正是涼辭身陷囹圄,危急之時,狂石定然不會坐視不理。被有心人看在眼裡,無疑就成為了最大的突破口。
義母這是未雨綢繆,提前斷了朝廷的這一念想。
我感激地笑笑,吸吸鼻子:「對不起,又拖累你們了。」
狂石立即嗤之以鼻,不屑地冷哼一聲:「我可不敢當,你別動不動就甩臉子給我看就阿彌陀佛了。」
當下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埋怨賭氣,訕訕地笑:「哥哥的大恩大德,青嫿感激還來不及呢。」
身旁的木麟極誇張地打了個寒戰,小聲嘀咕:「看人下菜碟,用不著這麼明顯吧?」
話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我聽到,剛摁下去的滿腔怒火又「騰」地一聲冒起來:「你個木頭墩子,你們主子如今吉凶未卜,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說風涼話!」
木麟立即垮下臉,悶不吭聲。
狂石這次倒是替木麟說了兩句好話:「這都是麒王爺的意思,青嫿,你稍安勿忘,聽我慢慢解釋。」
我不滿地嘟噥,也是焦頭爛額,哪裡靜得下心?恨不能立即插翅飛回到涼辭身邊去。
狂石一反常態,正襟危坐,一臉的一本正經:「青嫿,我就跟你實話實說吧。其實,我們幾個人早在麒王爺昨夜走了以後,已經聚到一起商量過了,知道麒王爺是什麼意思。
如今,朝廷發起金龍令,向著京城調集了五萬兵馬,裝備精良,就憑藉我們這五千勇士,雖說全都驍勇善戰,但是孤掌難鳴,只怕也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吉凶難料。
麒王昨天夜半時候冒險回了一趟軍營,交代下許多事情,就是他唯恐顧長安有朝一日果真不顧情分,突然發難,我們勢單力薄,都有危險。
所以,他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想辦法轉移顧長安的注意力,將你和汐月姨娘解救出宮,然後,讓我們護送你們遠走高飛。就連撤退的路線,麒王爺都給我們想好了,也提前聯繫好了接應的人。」
「不可能!」師傅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將狂石的話全部聽了進去,斬釘截鐵地反駁道:「莫說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會拋下自己的孩子苟且偷生,青嫿也斷然不會離開這裡,明哲保身的。」
「師傅!」師傅的話說到了我的心坎里,我的鼻子忍不住一酸,委屈就在一瞬間湧進了眼睛里。
師傅走過來,坐在我的跟前,安慰地拍我的肩。
狂石重重地點頭:「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豈止是你們,我們這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也斷然不是這種貪生怕死之人,所以,五千將士,一人不少,全都留在了這裡。
青嫿,我們按照麒王爺的安排,將你救出宮,一方面確實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救出你和汐月姨娘,麒王爺就不會受太后鉗制。另外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因為你最懂他的心思,與他心意相通。如今情勢嚴峻,如箭在弦上,而麒王不在,眾將領群龍無首,我們需要可以令人心悅誠服的領袖,帶領著將士們,審時度勢,做出最及時而又正確的決斷。」
我愣怔在那裡,如墜雲里霧裡:「我什麼都不懂,我除了一點淺薄的醫術,不會行軍打仗,更不會調兵遣將。」
「千真萬確,十一小姐。」金麟恭敬地頷首道:「您不需要布陣行軍,這些主子對屬下一向有訓導,主子也已經有所布置。我們只想藉助您的威望和聲名,因為,只有您才能代表主子發號施令,只有您,才能令三軍將士信服,只有您,振臂一呼,天下百應,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愈加地瞠目結舌:「你不是開玩笑吧?」
蟲蟲興奮地拉著我的手,激動地道:「是真的,青嫿姐姐,我回長安一路北上,都聽到大家在爭相傳頌你的事迹,對你頗為推崇。而且,百姓私下裡,已經不再稱呼你為『十一小姐』,而是名正言順的『麒王妃』。朝廷的三軍將士經過菩提教一役,受你恩情,對你絕對是發自肺腑的感激和敬仰。」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真的受之有愧。」我心裡頗有些心虛和愧疚,因為自己的確並未為長安的百姓施過什麼恩惠,大家竟然這樣厚待高看於我,怎能不汗顏?
「大概是涼辭高瞻遠矚,想為你在太後跟前搏個美譽,所以一直在民間引導輿論導向,為你打造口碑聲勢。」師傅拍拍我的手解釋道:「雖然菩提教一事乃是我姐姐精心策劃的引蛇出洞之計,不過委實禍國殃民,坑害了不少無辜百姓和士兵。你在剿滅菩提教一事中居功至偉,利國利民,自己卻飽受了那麼多磨難,也算不得沽名釣譽。既然大家都信得過你,你就應該擔當起這個責任,不要辜負了大家的期望。」
金麟,木麟等人全都鄭重其事地向我點點頭,拱手一揖,語氣抑揚頓挫:「願意聽從十一小姐吩咐,眾志成城。」
面對著大家的殷殷期盼,我原本對於涼辭的怨忿一掃而空,只感覺雙肩之上沉重無比,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拚命地叫囂。
「好!假如他顧長安果真不仁不義,我們就帶領著這群熱血弟兄,提劍踏破宮門,殺進王庭,救出涼辭,反出京城!」我斬釘截鐵地道,語氣從未有過的鏗鏘堅定。
金麟等人興奮地兩眼冒光,已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狂石不屑地輕「嗤」一聲,八個字一針見血,頓時潑我一頭冷水:「師出無名,自尋死路。」
「那如今,你說我們應該怎樣做?怎樣才算正義之師?涼辭可有交代?」我知道狂石素來韜光隱晦,實則滿腹韜略,是難能可貴的安邦定國之才,因此一本正經地向他虛心請教道。
誰料狂石卻又恢復一臉的嬉笑,神秘兮兮地道:「我老娘偷偷跟我說了,希望你和汐月姨娘能夠儘快找到秘旨的下落。只要能夠找到秘旨,所有問題迎刃而解。我父親也能夠名正言順地率領三軍將士助麒王爺一臂之力。否則,麒王爺這也只能算作謀逆,師出無名。」
「找到秘旨,談何容易?當年麒王府一場大火,里裡外外全都付之一炬,一張字條而已,肯定早就被燒成灰燼。」師傅立即略有沮喪道。
狂石極其肯定地搖頭:「這麼多年了,太后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秘旨,而且對於麒王爺這般忌憚,說明秘旨一定還在。我娘查閱了很多那時宮裡的軼事手札,那秘旨極有可能是寫在天蠶冰絲之上,就算是火燒,也不能完全焚毀。很有可能,當年那場大火的時候,秘旨根本就不在麒王府,或者藏在地下。」
我的心裡重新升騰起希望,思索片刻,又失望地嘆口氣:「那秘旨早就失去了消息,如今相隔這麼多年,全無信息,無異於大海撈針。難不成,跑回麒王府,掘地三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