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容貌相似
平緩地語氣帶著些許滄桑感,聽得魏筠謹心裡泛著絲絲的疼意。
「二十年裡他一如既往地勤政愛民,可是……可是近幾年不知是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還是怎麼的,竟性情大變,貪圖玩樂,迷戀美色,恐怕……」恐怕早將政務百姓拋之腦後了吧,魏筠謹終究還是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那我又能做什麼?」墨青色的背影依舊巋然不動,聲音中不乏淺薄的淡漠。
「此次我勸你,不為別的,但求你為天下百姓思慮一番。」魏筠謹的語氣依舊溫和,「恐怕如今唯有……孝賢皇后才能勸說得了他了!」
屋內安靜了片刻,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孝賢皇后已逝多年,倘若他還聽孝賢皇后的話,即便孝賢已逝,他也會一如既往地做一個明君。倘若他忘了孝賢皇后的話,即便孝賢死而復生,也是徒然!」
只見墨青色的背影依舊紋絲不動,但是可以從她的身側微微看到一個暗紅色的牌位立於屋內的靈堂之上……
魏筠謹望了一眼牌位,有些急迫道,「二十年的相守相伴,欠這個人的,早就還清了,你不要忘了,紫禁城內,還有一個牽挂,是你欠她的!」
「她?」淡漠的聲音帶著絲絲愧疚。
「她成婚,她生子,你都沒有陪在她的身邊,真沒有想到你才是世間最無情無義之人!」
……
驛館。
景嫻被送走後,弘曆一個人待自己的屋子裡,鬱悶難消。
這時魏筠謹突然求見,弘曆應允他進屋后,一臉發青地看著他。
魏筠謹急忙下跪,溫聲勸道,「皇上應當保重龍體,切莫因皇后之事大動肝火!」
「你也認為此事是朕的過錯了?」弘曆未讓魏筠謹起身,反而沒好氣地問道。
魏筠謹只好把頭低得更深,平靜地答道,「微臣不敢妄下定論!」
「事到如今,就連你也……」也不肯站在朕的這邊,弘曆咽下了如此任性的想法,撇過頭去,冷冷道,「若沒什要緊事,就先退下吧。」
魏筠謹這才抬起頭,一臉如沐春風道,「微臣見皇上一路舟車勞頓,便尋了一心細之人來伺候您,還望皇上准許!」
此話一出弘曆一下來了興緻,他們君臣三十幾年,魏筠謹也會如同趨炎附勢的小人一般,進獻美女為博君恩。
他倒是很好奇會是怎樣的一個人,會由一向剛正不阿的魏大人破天荒地頭一遭失了原則。
思量了片刻,弘曆緩和了語氣,「先起來,把人帶進來吧!」
紫色的裙擺伴著微風緩緩飄蕩,那雙杏色綉著瓔珞的布鞋最先映入弘曆的眼帘。
只見進屋的女子腳步輕盈,身姿婀娜,卻沒有絲毫的嬌媚之態。甚至未帶任何珠釵首飾,顯得格外出塵。
只不過她一直低著頭,未能讓弘曆一睹容顏。
女子朝著弘曆緩緩俯身跪地,從容不迫地輕啟雙唇,「民女,魏敏,叩見皇上,皇上萬福!」
只聞這細膩悠揚的清脆之聲,便不知要迷倒世間多少男子了,可是弘曆的心卻只容得下富察同心一人的聲音。
弘曆一臉的困頓之色,懶懶地問道,「魏敏?你與大學士同姓,你們……」
站在一旁的魏筠謹急忙解釋道,「啟稟皇上,此女乃家父曾任江南都督時收的義女,當時還是個女嬰,如今已是二十齣頭的姑娘了。」
「哦……」弘曆不以為然,又將散漫的目光投向雙膝跪地的女子,輕聲道,「抬起頭來。」
聞聲,女子緩緩抬首,對上弘曆略顯滄桑的雙眸。
「這……」弘曆陡然瞪大了雙眼,目光無故平添了許多悲戚,一時地驚訝引發了無數的哽咽,如同被一塊千年玄冰凍住久久無法動彈。
魏敏雙目驚愕地望著弘曆失態的表情,一時不知所措。
然,魏筠謹卻是面色平若秋波,依舊呆立於一旁。
「心……兒?」弘曆終於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又立刻如同脫弓的箭一般,奔向魏敏的身邊,這張臉,這雙眼,這張容顏,他朝思暮想,日夜思念。
淚水如同決堤般湧出,伸出顫抖的雙手,緊緊摟住眼前這個女子,生怕一放手就會失去一般。
魏敏驚慌失措地被弘曆抱著瑟瑟發抖,卻不敢動彈。
良久之後,魏敏惶恐地吐露一字一句,「皇……上,民女……疼!」
弘曆頓時回過神來,不舍地慢慢放開懷中的女子,焦急問道,「心兒,你終於回到朕的身邊了?」
「皇上,小敏乃是臣的義妹,只是容貌與孝賢皇後有些神似罷了!」沉默許久的魏筠謹終於開口。
「不,她就是心兒,她本來就是……」可當弘曆望著她的眉心時,的心一下猶如從雲端摔到谷底一般,身體有些微微後仰,不敢置信地喃喃道,「為何沒有硃砂紅痣?為何沒有……」
「皇上!」魏筠謹急忙扶住搖搖欲墜的龍體,溫聲道,「皇上,您定是太思念孝賢皇后了。您想若是孝賢皇后回來了怎麼可能是二十歲的容顏出現在您的眼前?況且皇后與您同歲,想必如今也是五十幾歲的樣子了吧!還有小敏的眉心也沒有孝賢皇后的誅砂紅痣呀。」
隨著魏筠謹話音的落下,弘曆頓時心碎落了一地,二十年過去了,同心已經離開二十年了,曾有無數個日夜他都夢見她回來了,可是夢醒時分,他又終是無法再次入眠。
或許今日遇到這樣的窘境定是又在思念她了,才會如此老眼昏花,把一個二十齣頭的姑娘當作了她,一定是這樣的,弘曆不斷地安慰自己。
再次將目光投向魏敏,同心的容顏的確活脫脫地印在了眼前這個女子的臉上,可是眼裡的著急與不安,還有那份天真與爛漫像極了自己與同心初見時的表情,直到後來皇后這個枷鎖徹底摧毀了這份美好……
「罷了,朕累了,你先帶她下去吧!」弘曆揮手示意退下,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向了床榻。
「喳。」
「是。」
魏筠謹、魏敏出了房間,二人停留於走廊的拐角處。
「你就在皇上的隔壁住下吧,一切都拜託了。」魏筠謹溫潤如玉道,滿眼儘是溫柔。
「妹妹,但憑哥哥吩咐!」魏敏依舊滿目平和。
「但願一切順利。」魏筠謹緩慢轉身離去,眉目間卻多了幾分擔憂之色。
夜幕降臨,天空陰沉沉的,彷彿要壓倒整個大地一般。
屋內實在是燥熱難耐,弘曆披了件馬甲,孤身一人來到院子里,望著暗淡的月光,不禁一陣苦笑道,「『遙將相思寄明月,伊人方在天涯聞』,哈哈……心兒啊,你看就連月亮也失了光澤,它還能傳遞朕的思念么?」
言畢,弘曆的眼眶再次微微濕潤,心痛難耐,可是又有何人知曉?
二十年了,午夜夢回,都是淚,何人又曾懂的天子的孤寂與哀痛?
這次直身前往煙花之地,並非自己當真貪戀酒色,只想放縱一次與世隔絕,暫時隱藏內心的孤苦與寂寞。
「皇上錯了!」那個悠揚悅耳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弘曆稍稍有些驚愕,「錯了?」竟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說自己錯了,除了她,世間恐怕再無第二人,只是眼前這個女子,不僅長得與她如此相像,還偏偏成了這『第二人』。
「聽說月亮上住著嫦娥,嫦娥仙子是有情之人,又怎會不成全皇上的痴情呢?」魏敏笑顏相對,又急忙微微俯身行禮。
弘曆再次見到魏敏,心情倒是平復了不少,悲戚的神情立馬轉變成了若無其事,一臉平和的問道,「朕流連於煙花之地,恐怕你早有耳聞了吧,你說朕大錯特錯了么?」
雖說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可還是想問問眼前這個長得酷似同心的女子。
看著魏敏有著些許的猶豫,又不疾不徐補充道,「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
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魏敏頓時平了心境,正聲道,「皇上日理萬機,為國為民,只不過如同尋常男子一般,遊走一趟煙花之地,何錯之有?」
此話一出弘曆有些失落,他以為魏敏會同她一樣大膽指責於他,世間的俗女子又怎會有心兒的這般氣魄呢?的確是自己太高估眼前這個女子了。
魏敏望著弘曆眸底的失落,又接著言道,「皇后不畏天威,大膽直言,冒天下之大不韙,眾人面前揮淚斬青絲,更是無過!」
此話一出又再次出乎弘曆的意料,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
魏敏望著弘曆驚訝的神情,稍稍緩解剛才的嚴肅之色,雙目與弘曆相對,神色溫柔道,「民女只不過是天下悠悠之口中的其一,皇上何必在意!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而世人如何評說對於您而言又有何用,是非黑白在皇上心中不是早有了定論了么?」
魏敏一下說了這麼多,弘曆竟是無言以對,自己的心思竟一下被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子如此**地挖了出來。
自己何曾畏懼過世人的言語,只是想測試一番眼前的女子是否如同其他女子一般?
可是結果不僅不是,還……還發現她比同心更加穩重。
弘曆一步步靠近,伸出手來懸於半空,溫和道,「你可願隨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