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紅帝的新生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了，也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從我記事開始，我就在不停地流浪。

剛開始的時候，我所遇到的鬼物都想吃了我，還好我在一座遠古遺迹之中發現了一件法寶，它能將我的氣息掩蓋住，我偽裝成一個最普通的人類修士，才能夠倖存下來。

為了變強，我曾經在一夜之間殺死了一座城市的人，將他們的靈魂全都吸收，為我所用。

後來，我變得越來越強大，不再需要掩蓋氣息，那些鬼物看我的眼神不再是貪婪，而是恐懼。

為了活命，他們匍匐在我的腳下，奉我為主，甘心為我所驅使。

漸漸的，他們開始稱我為紅帝。

我的心或許從生來便是冷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讓我有絲毫的心動，我感覺不到喜怒哀樂，只剩下殺戮。

永無止境的殺戮。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她。

那天，我經過了一座村莊，村民了發現了我，他們很害怕，跪在地上求我放過他們，他們願意獻上童男童女供我享用。

我正嫌無聊，便讓他們將人獻上來。

至於他們的性命，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過。

他們獻上了一對童子。我望著這兩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孩子，突然沒了任何的興緻。

殺了吧，都殺了，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

我正要動手，忽然聽到一聲厲喝：「紅鬼！你休想動我的妹妹！」

我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到一個漂亮的少女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我靜如死水的心，忽然動了。

我心裡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彷彿來自於血緣深處的羈絆。

那個女孩，也是紅鬼！

這時，一對人類夫妻從人群中沖了出來，跪倒在我的腳下，不停地朝我磕頭，不停地說自己的女兒不懂事，請求我能饒過她的性命。

而她卻對我沒有半點的畏懼。直勾勾地瞪著我，說：「他們怕你，我不怕你！」

我忽然笑了，緩緩朝她走過去，她終於有了一點害怕，這點畏懼居然取悅了我。

她那對人類父母拚命護著她，說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她的性命，只求我能放她一條生路。

我一揮手，他們就飛了出去，女孩急了，居然撲上來狠狠地咬傷上了我的手臂。

此時的她，就像一隻被惹急了的小貓，張牙舞爪地攻擊敵人。

我又笑了，我今天一天的笑容，比我一年的都要多。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說：「小丫頭，放開嘴，我不殺他們。」

少女愣了一下，獃獃地問：「真的？」

「真的。」

她從我手臂上滑了下去，想要跑回那對老夫妻身邊，被我一把抓住。

「放開我，我要回去爹娘身邊去。」她掙扎道。

我臉色一沉，說：「他們也配做你的父母？」

我抬手在她身上一劃，解開了她身上的封印，她立刻變成了紅髮紅眼的模樣，頭頂上還長出了一根短短的角。

她驚恐地大叫：「我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是壞人，馬上把我變回來。」

「這才是你真正的樣子。」我說，「你是我的族人。」

「你胡說，我是人！」她大叫。

「你不是人，而是紅鬼。」我摸了摸她頭頂的角，說，「不信，你可以問他們，你是不是撿來的。」

她可憐兮兮地望向那對夫妻，原本疼愛她的那對夫妻，對她露出了恐懼。

她傷心了。

我不知怎麼突然有些生氣，我一旦發怒，就會浮屍千里。

但是，她會更加傷心吧。

我居然會在乎別人的感受，這簡直不可思議。

因為她是我所見過的唯一一個族人嗎？

我突發奇想。還是把她帶在身邊吧，有這麼一個族人在身邊，今後的日子也不會無聊。

我只是許諾不殺村民，就得到了這個少女，她也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在這裡生活了。

「我叫琳。」她問我，「你叫什麼？」

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道淺淺的笑容。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說：「我叫澈。」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我這句話有著多大的意義。

我們紅鬼一族，互相交換真名，是許諾相守一生。

她似乎不樂意跟著我，收拾了一大包東西，不情不願地走在我身後，嘟著小嘴。

我將那包東西奪過來扔掉，她恨恨地瞪著我，恨不得把我吃了。

我理解不了她為什麼會喜歡那些東西，不過是些又舊又破的衣服和粗糙的布娃娃，她卻看得比性命還珍貴。

我可以給她更好的。

我去人類的宮殿，給她找來最珍貴的皇后華服，上面墜滿了珍珠和寶石，數不清的價值連城的首飾，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怪不得他們說女人心海底針。

我很快就後悔了，我不該帶著她的。

收養這丫頭的明明是對農民老夫妻，卻不知怎麼養成了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習慣。

我堂堂紅帝，居然要伺候她。

叫她起床，給她做飯，給她放洗澡水，我幾乎要成了她的僕人。

最可怕的是，我居然還做得很高興。

她漸漸地不再排斥我，人類收穫節的那天。她獻寶似的拿出一件衣服，紅著臉說是她親手做的。

那衣服做得很粗糙，針腳又粗又亂，用料也不怎麼樣，卻讓我心裡暖洋洋的。

我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我扔掉她那一包東西，她會那麼傷心了。

我們一起度過了漫長的歲月，我教她如何修鍊。如何使用我們一族最原始的力量，她成長得很快，變得越來越強，也越來越耀眼。

我發現自己的目光再也無法離開他了。

每當我想屠殺人類的時候，她總會適時地出現阻止我，我對殺戮的執念，也沒有以前那麼深了，似乎只要她在我身邊，一切都不再那麼重要。

大災變來臨的時候，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去任何世界都可以。

我們在時空隧道之中流浪，漫長的歲月就如同夢一般短暫。

新世界如天堂一般美妙，這裡靈氣充裕，卻沒有什麼強者，我們能成為這裡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我在穿越時空的時候受了傷，要養好傷，必須吸收大量的魂魄。

我沒有告訴琳，殺死了一個小國近十萬人類的靈魂。

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知道了，她跑來阻止我，讓我不要再這樣大規模地殺人。

我很生氣，她居然為了一群卑賤如螻蟻的人類，而對我說那麼重的話，她難道不知道，我儘快恢復體力，也是想要儘快有能力保護她嗎？

我一氣之下，殺死了將近一百萬人類，我永遠不會忘記她那時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不知道為什麼，那眼神讓我心裡特別難受，像一把小刀，在生生地割。

我糾結了一個晚上，最後還是服軟了，打算去哄哄她，大不了答應她以後不再這樣大規模殺人了。

可是我打開她房間的門，看到的卻是空空如也的房間。

她留了一張紙條給我，說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我，所以離開了我們的洞府，讓我不要再找她。

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絕望。我唯一的族人，我唯一的親人，拋棄了我。

我瘋狂地殺戮，從一座城池殺到另一座城池，死在我手下的人類和妖魔鬼怪不計其數，如果讓我再這樣殺下去，恐怕整個世界的生物都會死在我的手上。

這個世界的天道終於看不下去了，他親自出手，折斷我的獨角，將我壓在血海之下，連同那些和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鬼物們。

當時我想，我的琳也被鎮壓了吧，一想到她和我躺在同一片海洋之中，我的嘴角，竟然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漫長的沉睡，我已經不記得到底睡了多少年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兩界的平衡已經被打破。天道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

我在血海之中發了瘋似的尋找，想要找到琳，但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我極度憤怒，難道天道已經徹底殺死了她？還是她離開了這個世界。

因為太生氣，當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居然沒有認出她來。

她的容貌變化很大，身體里也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氣息，因此我三番四次想要殺了她。

當得知她就是我的琳之後。我極度懊悔，也極度憤怒。

懊悔的是，我居然好幾次都差點殺了她，憤怒的是，她居然愛上了一個奴隸出身的鬼物，還和他生了一個小雜種。

她怎麼敢！他怎麼配！

我費盡了心機，想要讓她恢復記憶，我天真地以為。這一切都是天道的陰謀，只要她能夠恢復記憶，就一定會回到我的身邊。

然而，在那座山崖邊，她恢復了全部的記憶，最終，還是選擇了周禹浩。

在她的心中，我早已是一段過去式了。

其實，從千百萬年前，我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她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的，我遲早有一天會死在她的手上。

所以，當那根紅炎木穿透我的心臟時，我一點都不驚訝，我甚至在想，這一天終於來了。

琳，讓我看你一眼，看你最後一眼，把你的音容笑貌全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裡，然後，讓我帶著這份刻骨銘心的愛與恨，徹底煙消雲散。

黑暗之中，有溫熱的水滴在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睛，滿心的惶惑。

我居然沒有死嗎？

我坐起身來，看到一個女人手中拿著濕毛巾，正驚恐地望著我。

她剛才在幫我擦拭臉頰，不小心將水滴在了我的臉上。

我環視四周，這是一座裝飾豪華的房子。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啊！」那女人尖叫了一聲，發了瘋似的沖了出去，大聲喊道：「少爺醒過來啦，少爺終於醒過來啦！」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接受這具身體的記憶，他叫安以寧，是安氏家族的嫡子，光系異能者，不到三十歲，就擁有著別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權勢。

但天妒英才，他在探索一處秘境的時候，為了得到一件寶物，被十幾個S級異能者圍攻，身受重傷，雖然勉強擊殺了那些人，逃了回來，卻陷入了昏迷。

這一昏迷，就是整整兩年，那些之前被他鎮壓住的人們，開始蠢蠢欲動。妄圖侵吞他的權勢與財產。

他的管家對他忠心耿耿，萬般無賴之下，只得司馬當成活馬醫，將他帶回來的那一顆據說是上古至寶的珠子，讓他吞了下去。

我無語了，這一刻，我開始相信，在冥冥之中。有一種能夠主宰一切的東西，名叫命運。

這個世界，就是我的故鄉，我和琳曾逃離的那個平行世界。

當年我離開的時候，曾將體內一部分精魄煉製成了一顆珠子，藏在我的某個洞府之中。

如果我死在時空穿越之中，只要這部分精魄能夠找到合適的身體，我就能借屍還魂。

這個幾率很低，我本來已不抱任何希望，沒想到卻真的讓我得償所願。

只不過，借屍還魂之後，我就不再是紅鬼了，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雖然這具身體是一個S級異能者，在這個世界算得上是一方豪強，但和曾經的我比起來，卻猶如螻蟻一般。

這個世界又沒有靈氣。無法修鍊，我恐怕永遠也無法恢復紅鬼的力量，再也無法穿越時空，再也無法見到??她。

我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薄麻西裝，坐在陰暗的房間里，輕輕地依靠著沙發，雙腿交疊，雙眼微閉，心中縈繞著的，是那道揮之不去的身影。

「少爺。」管家敲了敲門，在外面畢恭畢敬地說，「家族之中的各位族老都已經到了，正等待著您出席。」

我驟然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抹凜冽的光。

不管有多麼難，只要不放棄，就有希望。

那麼，就讓我以安以寧的身份，好好地活這一遭吧。

拚命提升自己的實力，擴張自己的勢力，當我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之時，我就能夠利用手中的力量，尋找變得更強的辦法。

整肅家族，就是我的第一步。

我猛然起身，朝著那扇門，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