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賭命驛站
華衍站在入門的中間,單是一眼,就將這裡看全,這地方確實不是人住的。幾乎的桌椅上都會有些許的血跡乾涸在上面,深深的留下了不知哪個冤魂的記號。廚房就在這驛站大堂的左邊,剛剛被宰的牛有半個身體掛在樑上,同樣鮮血淋淋,底下大雜燴的鍋里還冒著熱煙。
「客官是嫌這地兒臟啊。」女老闆見華衍他們進門以後,再不願往前走了,便直言道。就單看他們這身絲綢錦緞的,是人都能想得到。
華衍不否認的點著頭。
女老闆看罷,沒有多餘的話,「有本事,您贏了上樓去。」她說著,緊接著讓那些圍著長方桌的人讓出了一個位置。
那些人也是凶神惡煞,好似極其不滿突然造訪的這幾位。
華衍並不在意,摺扇輕搖,問著一旁的念無心。「這個你會嗎?」
念無心隨著華衍所指,看著方桌台上稀奇古怪的東西,有骰子骨牌什麼的,都是她沒見過的一些東西,台上還分了大小區域,似八卦,卻又不那麼像。「不會。」她搖了搖頭。但那桌旁的大鍘刀她倒是看得明。
「讓赤雪教你。」華衍將赤雪推了出來。別的不敢確定,赤雪的賭功卻是一流,他將她帶回東閣之前,正和同是一群賭命亡徒玩得熱火朝天。
荒野山林,有美人出現,自然讓這群不曾見慣女人的漢子垂涎,赤雪從不忌諱與男人們之間來往,媚眼自信一笑,就貼了上前。這裡不差錢,賭的就是命。念無心被赤雪一把拉了過來坐在了東家的位置上,她有些茫然的看著一桌笑裡藏刀虎視眈眈的人。
女老闆隨即坐在與她相對的位置,眼神里透露著凌厲,一雙秀美的手撓了撓她好似許久沒有清洗的髮絲,麻布衣服上還留有剛才因撿拾那幾顆頭顱的血跡。「玩什麼?」
華衍與邢默被這一群人擋在人後,念無心只得求助一旁的赤雪。「我不會。」
「玩骰子。」赤雪回道。「這個簡單,就比大小。」
「請。」女老闆道。
搖骰子的是臨時過來的房客,腦滿腸肥一看就是酒肉之徒。他將骰子搖得嘩嘩作響,隨即猛得扣了下來。女老闆就近很是隨意的選擇了『小』方下了注,念無心自然是選了『大』。骰盒被打開之時,原以為會有人能在此翻盤,沒想到……
「輸了。」赤雪簡單的丟下兩個字,隨即起身,退回了華衍身邊。
念無心還未反應過來,瞬間就被這驛站內的幾個大漢所定住手腳。邢默有些緊張,介於華衍在此,他便忍了下去。
「放開我。」念無心掙扎了幾許,而華衍又是絲毫沒有想要幫她的意思,若換作稚杳,那她一定是拉著她就逃了去。
「輸了就得按照規矩來。」女老闆毫不留情的將桌旁的那把鍘刀扔給一位滿面絡腮鬍的大漢。
手起刀落也許就是一瞬的事,只是突然間的一陣輕柔的陰風吹起了驛站的門帘,多數人都警惕的向外望了去。念無心仿若看見一個黑影提著燈籠站在驛站外邊,身後依序站著另外三個黑影,當她看清這些黑影的容貌時,竟發現是那三顆頭顱的樣子。提燈的黑影在向念無心打了個招呼以後,便轉身離去。
念無心腦袋下一瞬劃過稚杳的名字,他不就是在酆都城與稚杳聊天的那個引鬼僧嗎?也難怪這驛站門前掛的燈籠為何那麼熟悉,這不擺明了來這的人都得死。想到這,她既然能見到酆都城的引鬼僧,若是從他那裡找尋稚杳的消息應該不難,於是又是一陣掙扎。
「天吶,這麼多冤魂,就不怕他們來索命。」驚訝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再一次暫緩了這些人的動作。
念無心不陌生這個聲音,當然,華衍也聽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在當她撥開帘子時,顯然不知華衍等人也會在這裡。
稚杳有些僵硬的停在了半道,眨巴了眼睛。看此情形,自己自然不便留在此地。「打擾了。」於是她尷尬的陪笑一聲,又僵硬的轉了個身向外走去。只是沒走一步,就被赤雪拉了回來。
華衍依舊是高貴的站在一旁,看著即將要亂套的驛站,可他沒想到,這丫頭竟然也把他拉了進去。
稚杳被赤雪拉回來之後順勢走到了念無心旁邊。「娘親你是輸了嗎?」她還是天真的樣子,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你偷了我的東西?」念無心上來就是冷聲的質問道。
「沒有。我只是想借用一下。」稚杳搖頭,墊腳在她耳旁嚼著耳語。「你難道沒看見,我讓那個引鬼僧找你了嗎?」
「你讓他找我?」
「對呀,不然你怎麼看得見他們。」稚杳這理由輕而易舉的騙過了念無心,遇到引鬼僧也只是個偶然而已。念無心是無心魔,加上體內修習了神隗所教的道法之術,鬼神之類的東西或多或少都能看見一點。只是她自己並不知道罷了。
絡腮鬍的大漢,見稚杳還想與念無心說些什麼,一鍘刀落在了她的面前,「我說丫頭,讓開點,別讓血濺了你一身。」
稚杳驚嚇的往後面一跳,轉身看向華衍。「我說爹爹,你怎麼能讓娘親來賭呢?你是男人,男人應該為女人著想。現在怎麼辦?我娘親要死了。」
「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救你娘親。」華衍同是這麼說道,。
稚杳一頓,沒想到他還真就是那冷腸子的人。「這麼說,你是不打算救娘親了?」
那女老闆好似聽不下去了,「你們這一家子可真奇怪。這裡可沒有誰救誰的規矩。」說著,揮手示意絡腮鬍的大漢趕緊落刀。
眼見那鍘刀又要落下了,稚杳慌忙叫停。「不就是賭嘛。」她提高了她的音量。「既然我爹爹軟弱,不是男人,那我來替我娘親好了。」話語里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感覺。
一句『軟弱,不是男人』讓華衍可氣卻又可笑,這還真是個小丫頭敢說的話。當然,那也只能是隨她去了,他得看看她要怎麼救。
念無心看著稚杳的衝勁,她又一次覺得這稚杳很是在意她,她從沒多想什麼,可若是三番五次這般,不免讓人懷疑。
「怎麼個替法?」女老闆問著稚杳。
「我輸了,那就沒辦法了,死就死了唄。若贏你兩次,那你就都放了唄!」
稚杳話一說出口,瞬間引得一陣嘩然大笑。
「這裡可沒這規矩。」女老闆明確的告訴她。
「規矩是人定的嘛。」稚杳似乎還想和她耍耍賴。「你看我還是個小孩,讓讓不就行了。」
「我可不敢讓陰陽人。」
「這樣吧。」稚杳見女老闆不肯退一步,故意思考了一會,然後走到她身旁小聲道。「我再加半張浮華謠的曲譜。」她提出交易,並將曲譜的一角露給她看。
女老闆看罷,突來的有些驚訝,傳聞此曲譜是有七段,曾瘋傳於人世間,卻沒有人真正的見過,同樣沒人聽過,更沒人聽聞有誰彈奏過,但僅僅是第一段就能引魂招魂。前一段時間傳單燕被殺,這曲譜又重新流傳了出來。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人小鬼大的丫頭手中竟有半張。
稚杳見女老闆的眼中有了一些心動,於是問道。「怎麼樣?」
「這個交易倒是不錯,可以改改規矩。」說著,女老闆便讓那個腦滿肥腸的大漢重新起局。
華衍思索著稚杳在女老闆耳中說了什麼,**不離十就是從念無心身上偷走的浮華謠。既然她對念無心這麼在意,卻又為何要偷走這曲譜?他有些不明。
「赤雪,你去看著她。」他交代道。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贏得了,索性還是讓赤雪暗中幫忙的好。
赤雪領命重新擠進了人群。「算我一個。夜深了賭一間房,給我家主子休息。」
那女老闆來者不拒。
稚杳與這赤雪本就是個對頭,但依此情形,這兩人一唱一和倒是十分契合。連勝兩局之後,華衍有意的一笑,出了驛站,他能想到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邢默看了一眼被束縛的念無心,也無奈的隨了出去。
在第三局勝了以後,女老闆信守承諾,讓絡腮鬍的大漢放了念無心。至於這稚杳會不會守承諾,那倒是個未知數。華衍也深知這稚杳會將一些難纏的事推給別人,即便是赤雪贏了,他也不便再留下,指不定又往他身上推了。
稚杳將念無心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娘親,你沒事吧。」
念無心搖頭。
「沒事就好,我們出去吧。」說著,拉起念無心就往驛站門外走去。
女老闆不知從何地抽出一把劍,快速甩了過去,擋在了她們的面前。「東西呢?」她直接索取道。
「什麼東西?」稚杳回身反問,果真是轉臉就不認賬了。
「你想耍賴嗎?把浮華謠交出來。」
「你拿那張譜和她交換?」這讓念無心反倒有些驚訝。
稚杳猛眨著眼睛,一陣暗示,緊接著露了一個尷尬的微笑。「沒有。」
念無心一陣吃疑,看不明稚杳的表情是何意。赤雪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感嘆她的領悟反應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弱。索性直接將稚杳的暗示說了出來。「還不趕緊溜。」
稚杳猛地一點頭,拉起念無心就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