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夢冢院外的樹枝上,倒掛著的銅鈴輕微的擺動了些許,發出悅耳的聲音。多久沒有聽到這鈴聲響了,夢魘心下一緊,不便與念無心再多說些什麼,應聲走了出去。
「誰來了。」他問著外邊的稚杳,卻不見稚杳的身影。
不一會兒,就見一位儒雅的素衣先生背著他的琴就站在了夢冢院外。他見夢魘走了出來,於是微笑的開口道。「聽聞浮華謠在此,白某特地尋了過來。」
「白先生的消息永遠都這麼靈通。」夢魘同視一笑客氣的將他請了進來。
念無心跟了出來,瞧著身形樣貌,就猜到是與華衍在一起的那個人,只是沒想到還真有人追到了此地。
白先生見罷,也是微笑的向她打過照面禮。「這位姑娘也在這裡啊。」他說這句話有些多餘,但也僅是因為一個『禮』字。
念無心不發一語,有些認真的瞧著白先生。這人斯文儒雅,興許是弄琴的原因,才使得他如此的不凡,仿若仙人一般。
稚杳聞聲,這才從葡萄藤里鑽了出來,見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人,於是便上前瞧了幾眼。不瞧還好,這一瞧,她的目光有些發直的不願意再挪開了。
華衍是個美男她見過,華衍身邊的煞者也都在美男的行列中,她也都見過,師父也算是個美男,見了這麼些年也都沒感覺了。只是這位突然造訪的白先生,竟讓她有些控制不住她心口強烈的跳動了,那一語一笑,就像是那戲文中的小生一樣,如此的勾人心魄。
稚杳連忙放下手中的牌更近一步的跟了過去,可瞬間又被夢魘攆了回去。「還有牌沒撿完。」他對她說道。
「師父。」稚杳不悅的大叫了一聲。「你答應過我,會讓我見到我娘親的。」這背琴的人,在她理智的角度看來,就是來解封浮華謠的,她怎麼能錯過呢?
夢魘不理會,直接又命令道。「把牌撿完。」這白先生突然來訪,一半是因為浮華謠,一半怕也是因為這個無心人。夢魘猜測。
稚杳嘟著嘴,生氣歸生氣,但牌還是得繼續撿。「娘親,你也過來一起吧,牌太多了,我撿不完。」
念無心楞聲應了她。只是還沒走一步,就被突然生長的藤蔓絆住了腳,身子不聽使喚的向前傾去。夢魘與那白先生兩人也是急手的過去將她拉了回來,因白先生快一步,念無心便直接靠倒在了他的身上。
稚杳見罷,沒由來的一股醋意涌了上來,眉頭皺的都快要成皺紋了。「娘親你是不會走路了嗎?」
念無心一頭霧水,這是在生誰的氣呢?
白先生將念無心扶正,可沒空理會這黃毛丫頭的氣。「你這裡的藤,可要清理了。」他說道。
夢魘則隨手一揮,便將那多餘的藤蔓逼退了回去。「我這裡常年沒人來,今兒個人多,它們也想出來湊個熱鬧罷了。」
齊雲靖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小心謹慎了,哪知還是被那夢魘看穿。只見夢魘甩出手中的一塊牌,直擊向遠處較為濃密的樹影。一聲慘叫之後,便有一人影從樹上掉落了下來。
「看樣子今天人來的還是挺多的。」白先生側眼看了過去,想那華衍應該也快到了。
「哎呀,被發現了。」齊雲靖有些故作輕鬆的撓著頭。
「你……不是走了嗎?」念無心見到他有些疑問。
「他是偷偷跟著來的。」稚杳替他回道,突然發現念無心連一點警惕性警覺心都沒有,但轉念一想,她沒心的,所以就暫且原諒她了。
齊雲靖不否認的點著頭。「對呀,偷偷跟來想見見你的樵夫師父。」
夢魘眉頭不禁一皺眉。「樵夫?」很顯然說的就是他。
「嗯……是這丫頭說的。」齊雲靖將責任推向了稚杳,轉口又說道。「看樣子,您是個大人物,失敬了。」
夢魘依舊是蹙緊著眉頭,他緩慢的開口。「進來這的,可沒活著出去的。」說這句話的目的,無非是想恐嚇一下,沒真想著動手。若動起手來不小心毀了他的這些藤,麻煩可就大了。
「您可別騙我,這翠峰林多少我還是知道一點的,與別的林子相反,這裡是出去容易進來難。」齊雲靖還算懂一點的回道。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會死在這裡。」夢魘重申了一遍。
「您心裡沒想著要殺人的吧?」齊雲靖壓根不受他這一套,別人心裡想的什麼,他可了解得一清二楚。
夢魘疑問,他倒是直接拆穿了他。
白先生一抹深邃的笑看著齊雲靖,說道。「夢魘兄,你是太久沒出夢冢了,不知道這世間上有一種道法叫讀心術,聽說可厲害著呢。」
夢魘恍然明白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也難怪會知道他真實的想法。
「你也是為了浮華謠而來?」夢魘一貫緩慢的問著他。
「算是吧。」齊雲靖回道,既然都已經這麼坦白了,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只是這稚杳一聽,立馬又是一股氣上心頭。
「就說你是為了浮華謠,路上還一個勁的說不是,夠陰險的啊。居然會讀心術,好在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齊雲靖就像是稚杳的仇家一般,總是會被她貶低的一文不值。
「我知道你對白先生有非分之想。」他突然說道,雖不是什麼壞心腸的人,可嘴上卻毫不留面的將稚杳的小心思說了出來。
稚杳瞬間面紅心跳,唯一一點小女孩的秘密,就這樣給公布了。「齊雲靖你個混蛋。」她咬牙切齒道,也不管夢魘師父的什麼鬼命令了,一把將手裡的報夢牌全給扔了過去。
這雖不是夢魘的什麼寶貝,但這些報夢牌卻承載了讓人永遠都感知不到的另一種希望。就如她母親一般,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這個小小的牌上,讓他把她救了回來,而她此刻竟然是如此對待。
「住手。」一聲冷厲的呵止打斷了他們,夢魘的面容霎時變得嚴肅起來。
稚杳被著突來的變臉嚇得不敢多出一聲,她看著散落且破損的牌,也知道這次是惹了大麻煩了。
「去酆都城將這些夢一一要回來。」夢魘冷聲說道。
「是,師父。」稚杳憋著嘴,平時總沒大沒小的,也不見師父發火,這次看樣子是真的觸碰到他的底線了,索性乖乖的退了出去。
就在稚杳剛走不久,卻又有另一撥人出現於此。
「喲!這裡原來是這麼熱鬧的啊。」華衍陰冷的聲音著實容易分辨,邢默與阿九好似隨時隨地都跟在他的兩旁。
「二爺這麼快就尋了過來。」白先生倜儻道。
念無心又是刻意的躲開了他的眼神,好似無論怎麼樣,她最終還是得和他相見。
夢魘看一眼便罷,說道。「麒麟之主?」
「不愧是夢魘,眼力可不一般。」華衍有些許讚揚。
「客氣了。」夢魘回道。「今日各位都是為了浮華謠而來。可這浮華謠是在這位姑娘的身上,與我夢冢毫無干係。你們若是要動手,可別碰了我的藤,如若不然,那也別怪我不盡地主之誼了。」他將明令擺與此。
「夢魘兄嚴重了。」白先生依舊儒雅可親。「這裡畢竟是夢冢,沒人敢隨意造次。」
「希望如此。」他說完,轉身進屋。到底還是浮華謠惹的禍端。
念無心瞬時又被推向了某個頂端,浮華謠在她身上沒錯,她不是不想交出來,可如今卻要交與誰?這白先生此前不是與華衍相談甚歡嗎?此刻卻是如此的敵對。
她稍微的與華衍對視了一會,便又快速的躲開,因實在是怕他了。
華衍曾開口說讓她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這會反而是他自己先出現了,索性示意了邢默。都知道邢默喜歡她,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無心姑娘。把曲譜交出來吧。」邢默直接說道。這種情況,他能說的也只有這個。
念無心到底不該從稚杳手中接過這個,方才也聽夢魘講了浮華謠的一些東西,這確實對她來說沒有一點用處。她索性也就拿出了曲譜。華衍與白先生見她的動作,兩人的眉宇間同時都有了些微的緊張。
華衍想得到浮華謠的想法與稚杳大致相同,都是想見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而華衍也想藉機將她復活。但只怕他還有更大的野心。
白先生與華衍截然相反,他知道這些人奪取浮華謠的目的,多半都是為了操控世人得到利益,使自己成為一個主宰。可沒人想過,主宰的背後將會是一場毀滅。「二爺可是知道,啟動浮華謠的曲譜是需要犧牲一個人的。」
「白先生是聰明人,這點小把戲應該都看得明白吧。」華衍一笑說道,心下也在懷疑這首句是真是假,但嘴上卻硬著態度。「什麼啟動需要以血,殺人的。這個咒下的也太毒了。」他說著。好似一陣風起,吹過念無心的身旁,瞬間就將她手中的浮華謠奪了過來。
白先生從中攔截,兩人一番交手。到底是高手過招,這兩人像是極具默契般,絲毫沒觸碰到這裡的一藤一葉。
「白先生可不是愛與別人搶東西的人。」華衍不悅的鎖著眉。
這白先生時常露臉在這世間,卻極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細。說他是天命師也像,說他是陰陽人也像。他的存在彷彿就是這個迷。連這浮華謠,也都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
白先生回道。「我一琴師,只要與之有關的,我自然是想要得到。倒是二爺,為何與一個琴師來搶奪這曲譜么?」
「東西好,就搶咯。」華衍道,好似什麼話在他這裡都變得有理了。
幾個來回下來,白先生功力終究不及華衍,敗下陣來。恰巧落至念無心的旁邊,念無心出於他剛剛拉了她一把,所以這一次也主動的上前扶住了他。然而就在他快要倒地的那一剎那,她卻無意的看到了他耳後的印記,一條銀色的蛇紋。
她怔了有一會了,卻始終沒有開口問他,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