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遺忘森林脫險境
凌子桓定眼望去,見樹梢之上,兩僧騰空而立,一前一後,氣質軒昂。
前面那僧人身穿淺色僧衣,和顏悅色,雙目炯炯有神,注視前方,面似丹金一張銅鑼大臉,卻是肥肉縱橫。胸前一串紫色佛珠,左手五指合攏,直立於胸前,小串念珠懸於手腕之上,右手持杖,成劍拔弩張之勢。
「師父,您當真要管這閑事?」後面那和尚說道。
前面一僧人低聲言道:「覺空,佛門中人自應慈悲為懷,我等既適逢經過,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覺空沉默不語,心想此地魑魅魍魎,妖氣衝天,此次又是跟隨師父首次下山,萬事自然小心為上,恐惹了一身麻煩,擾了修行。
「今日這遺忘森林倒是熱鬧了不少,剛來的兩個還沒享用完,還來了倆沒事找事的禿驢。」樹妖嫵媚著身姿,冷眼相對。
淺衣僧人鎮定自若,聲音仍是那般渾厚有力,「老衲無心路過,見爾等殘害生靈,若不放了兩孩童離去,絕不饒恕。」
樹妖聽后,頓時怒火中燒,盯著上空的僧人冷冷地說:「哼,老娘最恨你們這些人族中所謂修行中人的說話口氣,便是眼中容不得沙子,也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可恨!」
話音剛落,樹妖雙手抬起,齊聚力量於手掌。一瞬間,陰風四氣,周圍無不飛沙走石,樹葉翻轉,無數藤蔓為之操縱,只見遺忘森林一草一木皆沸騰不止,穢濁之氣湧向樹梢。
立於樹梢上空的兩人當真也處亂不驚,仍步履輕健。淺衣僧人揮舞右手禪杖,一道金光運氣而生,抵抗林中穢濁之氣,后左手出掌,掌中真氣化為「卍」字,愈來愈大。
無數藤蔓見勢不妙,皆相繼逃離。
樹妖也不示弱,以強大樹根與之抗衡,一股邪惡氣息充斥了整個樹林,林中有些低微飛禽走獸一時難以活命,屍體乾枯躺在地面,隨後化作濃濃煙霧,齊聚樹妖周圍。
凌子桓雖說已非第一次見如此場面,但仍然覺得有一股強大的魔力緊緊包圍著自己,驟然天昏地暗,彷彿日月扭轉,空中無形的碰撞,發出刺眼的光芒,彷彿要吞噬了一切。
叢林異獸皆四處逃竄,陣陣吼叫,卻終究還是逃不出,一張無限延伸的大網不會放走任何一個生命。
生來就呆在一個安逸的小村莊,不知天地宇宙為何物,更不知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萬物生靈無不弱肉強食,因一己私利而橫行霸道,殊不知,沒有力量的權衡,又何來的「道」?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是為了滿足yuwang,隨波逐流,還是因為自己的弱小,要強行被逼到黑暗的盡頭?或許,未知的「道」只有靠本性才能走完,那裡的層層霧靄怕要磨滅了心靈。
樹妖佔有有利地形,不落下風,另一方的覺空也在師父身後,灌輸真氣。
此時的幽暗之林宛如一個強大的漩渦,吸引著無數的生命,之後加以汲取魂魄,掌握在手心。
凌子桓和齊煊在一道金光的保護下,雖並無大礙,但身體總有一種要被徹底撕裂的感受,全身動彈不得,只能見眼前三人各顯神通。
轟……
只聽得刺耳的一聲,兩和尚站立不住,幸有禪杖作御駕飛行法寶,才沒丟了體面,好在防禦是佛門中人之擅長,善修行於內,氣聚丹田,使得筋骨體膚強健。
樹妖被震開不近,胸口大創,論道行本是略勝一籌,可那道「卍」字的力量也不容小覷,更重要的是,遺忘森林外圍的強大封印術壓削弱了樹妖的法力,同時,壓制了一些原本要聚集的詭異邪氣。
覺空憑剩餘真氣,縱身一躍,拾起地上剛剛掉落的一物,回降禪杖,交予師父。
那淺衣僧人接過覺空所拾之物,額頭緊蹙,滿滿的驚訝,后嘴角微微一動,一絲淺淺的微笑,轉身對覺空言道:「趁那妖敗下之時,快救下兩孩童,隨我等離去,莫要糾纏不休。」
「我們為何不趕盡殺絕,斷送了這妖的性命,免得他日悲劇重演,那時可並非今日這般幸運了。」
「休要多言,為師自有分寸!」
說罷,便雙雙飛下樹林,攜兩孩童於禪杖之上,一同縱杖而去。
凌子桓未看得分明,只察覺兩黑影嗖的一聲急速而下,拽著自己便要離去,胳膊生生拽著都不免有些疼痛。
遠處樹妖眼中沒漏了絲毫,想著起身追去,不料胸口一陣疼痛,嘔吐一口殷紅的鮮血,又見得四人已逃離遺忘森林,同時忌憚外圍的封印,只好作罷。
凌子桓踏著禪杖,飛行幾丈之高,瞥了下面幾眼,古老神秘的叢林,陰森可怖,風在高高的樹頂搖晃著,發出一陣陣龐然緩慢的沙沙聲,在陽光下透露著暗色光暈來,偌大的森林彷彿被罩上一張偌大的密網。
凌子桓暗暗生懼,不忍多看,只聽得後面森林中傳來可怕的聲音。
「你們給我等著!」
四人飛行逃去數十里,才落在地面,收了法寶,右手持之。
齊煊隨後雙膝跪下,叩了幾個響頭,對面前兩僧人說:「多謝二位恩人相救,若非恩人出手,我和凌子桓肯定已成了那妖的腹中餐。」說著,便拉了拉凌子桓的衣服。凌子桓得到提醒,也跪了下來,叩了幾個響頭。
淺衣僧人連忙扶起,一臉笑意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實屬我們佛門之本分。」
「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齊煊,他叫凌子桓。」
「你叫凌子桓?嗯,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啊!」淺衣僧人說道,「老衲出自幻音寺,法號智弘,這位是我門下弟子,法號覺空。」說著,兩人便都鞠躬行禮。
凌子桓一個人在那兒嘟囔著:「幻音寺……」
智弘咧開了嘴,臉龐上的贅肉不由晃動著,笑著說:「嗯,也是如今僅次於玄清宗的第二大正道門派。順便問一下,你們這遭是要去往何處啊?」
齊煊急著回答道:「我們正是要前往玄清宗拜師學藝呢,大師剛剛的意思是說玄清宗乃第一大門派嘍,是不是進去后就能學得一身本事?」
智弘聽得哈哈大笑,連站在身後的覺空也忍俊不禁,「哈哈,修行靠的是天賦和後天的努力,天賦有時候決定於出生時的種族血脈,當然習得一身道行跟自身的勤奮也分不開,還有一定的機緣與巧合也起著重要的作用。」
齊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倒是凌子桓,彷彿陷入了沉思,也許是在剛才的事情上面尚未緩過神來。
智弘接著說:「見你們二人頗有慧根,不如跟我等回幻音寺,拜入門下,修行苦練,遂成正果,如何?」
齊煊摸了摸下巴,沒有說話,不知如何回答。
凌子桓想了一會兒,然後獃獃地對齊煊說:「這般似乎也不錯啊。」
齊煊聽后,用力拍了下凌子桓的腦袋,覺得這傢伙可真是夠蠢的,別人一慫恿就要跟著去,瞟了凌子桓一眼說:「不錯什麼呀,入了佛門,做了和尚,就得四大皆空,不能喝酒食肉,不能娶妻生子啊!」
兩僧人聽著,又笑了起來。一旁的凌子桓摸了摸腦袋,很是尷尬。
智弘笑意不減,說道:「跟你們開玩笑呢,你們二人想前往玄清宗,我等哪有半路截下的說法。再說,玄清宗並不是想進就能進的,想必你們有別的出路吧。」
「嗯,那是自然。」齊煊滿臉的自信,眼神中閃過一絲得意。智弘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罷了。
「不如這樣吧,我們師徒二人剛好也要去玄清宗,順路和你們一起,免得你們二人途中又生出事端,若像剛才那般,阻了行程不說,怕丟了小命。」
齊煊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對智弘說:「呃,對了,剛才我看那妖傷得不輕,大師為何不趁機出手,殺了那妖,剿了那怪物的老巢,豈不是為人間除了一大禍害。」
智弘看得分明,這齊煊說話之時,眉眼之間有一種難以隱藏的肅殺和凌厲,修道講究心平氣和,如此這般並非益事,但仍淺笑答道:「老衲不知樹妖是何來歷,但從打鬥看來,估摸著至少也有五百年的道行,深入那叢林之中,未必是那妖邪的對手。」
「方才能夠擊退樹妖,實屬遺忘森林外層封印術的威力,依老衲揣測,此地離飛來峰相隔不遠,那封印術怕是只有玄清宗五大長老合力施法,連他們都無法剿殺,只能將其囚禁於此,想來那妖的厲害萬萬不能低估。早就聽說遺忘森林深不可測,妖邪無數,怕是還有更為邪惡的力量潛伏於內。」
齊煊點了點頭,繼續說:「原來那林子叫做遺忘森林,有什麼來頭嗎?」
「這個自然是有的,不過也只是傳聞,不足為信!你若好奇想聽,就跟我一起回幻音寺,老衲可徹夜講給你聽,怎麼樣?這樣的待遇不是人人都有的。」智弘開著玩笑說。
接著智弘從懷中拿出一物,對凌子桓說:「這個可是你的?」
凌子桓見到玉墜安然無恙,喜形於色,接過智弘掌中玉墜,表明謝意,隨後繫於胸前。這玉墜不似剛在叢林中顯得黯淡不光,卻更有原本那般色澤通透。
齊煊有些不解,心中暗想:「大師怎麼會知道這玉墜是子桓之物,難道剛才在遺忘森林所發生的一切,這和尚全都看到了?」
不久,西邊泛紅,夕陽懸挂,智弘觀天色漸暗,便御起禪杖,四人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