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青雲
我?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何德何能,我也能承受這麼大的期望?
他似乎猜出了我心中所想,眼中劃過一抹奇異之色:「最開始我是沒什麼興趣的,因為我覺得洪門的人從本性上就已經改變了,但他說了你的名字,我才有了來這裡的想法,因為許應憐在我面前說過你,為此,我給她打了電話,你猜她怎麼說?」
我耳朵豎起來:「怎麼說?」
他笑了笑,說道:「許應憐告訴我,你要麼給我帶來驚喜,要麼就給我帶來驚嚇。」
我有些尷尬,說道:「許姨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
胡先生兩根手指夾著煙,說道:「這你得去問她,不過,我有點慶幸自己來了。見證到了你的那一番長篇大論,我很驚喜。」
得到了他的認可,我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你也贊同我的話?」
胡先生悵然說道:「你說的很對,洪門的問題,是從根子上亂了,所謂飽暖思淫慾。人啊,一旦掌握了權力,就容易迷失自己。宦海迷途,步步艱辛,所幸在我們的隊伍里,也不乏有真正為國為民的好人。但洪門,我們考察過,整個洪門上下,都沒有這樣一個人,他們的心思,全部都投入到了內鬥。還有私底下的利益裡面了,什麼維護華人的利益,什麼洪門的根本,早就忘得乾乾淨淨了,你說這樣一個自私自利,蠅營狗苟的勢力,誰能放心他們進入國內呢?」
我苦笑說道:「如果洪門的人知道你們是這樣想的,一定會驚出一身冷汗。」
胡先生笑著說道:「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這種話誰也沒有必要點破,因為點破了也沒有什麼用,從根子上,他們就變了,我們沒有理由阻止洪門的回歸,但我們有必要在洪門裡找一個代言人,扶一個知道分寸,知道仁義,有底線,有頭腦的人上位,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放心,不然,只怕是我們要採取某些措施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我臉色微變,慈不掌兵,原來洪門最大的兇險根本就不是其他國家的排擠,而是祖國的忌憚和不滿,可悲的是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看向胡先生,壓制著內心情緒的起伏:「你說的這個人,該不會是我吧?」
胡先生認真的看著我:「你覺得是誰?」
我表情一僵,手心都冒出汗來了。苦笑道:「您別耍我了。」
他哈哈大笑,說道:「你真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子,有的時候給人一種睿智野心的感覺,有的時候又讓人覺得你太過小心,換成是其他洪門的人聽我說這些,應該是狂喜,而不應該是害怕了。」
我沉默一陣,說道:「許姨應該沒有跟你說過,我其實就是個小人物,一直都是,如今闊了,有錢了。還當了洪門青字頭的大哥,說起來都跟做夢一樣,但那種小人物的性格,卻一直都沒有改變。對於你們這樣的人,心存敬畏,對於不如自己的人,心存提攜,對於可憐的人,心存不忍,對於敵人,又心存仁慈。我其實改變了很多,不再那麼善良,不再那麼仁慈,但那些小人物的特質,卻是深埋在我的骨子裡,根本丟不掉,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觸犯的,人必須要心存敬畏,至於您所說的我知道仁義,有底線,有頭腦,其實不然,我也會犯蠢,我也會感情用事。但我更知道誰對我好,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其實對邱老說的那番話,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有點厭倦勾心鬥角了,捲入洪門之中。我這一輩子都要陷入無休止的爭鬥,我不想這樣,所以我才說出那番話,我覺得洪門完全可以回歸本質,以那樣的方式存在,應該更好。」
他盯著我看了一陣,然後鼓起掌來,說道:「不錯,很實在的一番話,邱老是個聰明人,其實他很明白,他看透了洪門現在的危機。所以他知道你才是最合適的接班人,你以為他真的就隨隨便便把青字頭交給你了?事情並不是這樣,他知道你是我們所需要的人,與其說送你一步登天,倒不如說雞犬升天,因為我們肯定會扶你。讓你上位,我們需要你來改變整個洪門,倘若洪門能夠服務於民,維護於民,那麼你就合格了,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深感自己肩上的擔子又沉重了許多。長舒一口氣:「你就不怕我到最後也迷失了?」
「不怕。」他淡淡說道:「因為有許應憐,她會在你身邊。」
一股熱流湧入我的體內,我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說道:「許姨跟你說過什麼?」
胡先生神秘的笑了笑:「不可言,不可言。」
我有些鬱悶,若不是對這個傢伙仍然心存敬畏,恐怕我就直接動手了,我又問道:「你就憑著我這幾句話,就相信我了嗎?這麼大的事情,就確信我能搞定?」
胡先生豎起三根手指:「第一,你身邊有許應憐,她會告訴你該怎麼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了;第二,就算你最後變質了,但只要洪門走上了軌道,少了你一個葉緣,我們還有第二個葉緣,第三個,如果洪門沒有。我們就從自己人里找一個,依然能夠領導洪門;第三,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就這樣信任你了?我們還必須有一個儀式,不完成這個儀式,你不能算是自己人。」
前兩句話讓我眉頭緊鎖,果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們的確有著足夠多的措施,我感覺我自己就是從一個牢籠裡頭,跳入到另一個牢籠,不同的是,這個牢籠更大,更遼闊,也更自由,只要不觸犯到國家的底線,那麼我在這個牢籠里就能快快樂樂的生活,相反,一旦我逾越了這根線,恐怕就要出局了。這就是一種現實,是生在這種體制下必須要經歷的事情,我也能夠理解,至於第三句話,我卻是有些納悶:「儀式?什麼儀式?」
他吐出兩個字眼:「入黨。」
……
當我坐著飛機回歸江城的時候,心情是非常複雜的,這一行跟我回來的有不少人,比如說那個青字頭的鄭宇,就在隊伍里。
鄭宇,青字頭的老人了,德高望重,他如果不承認我,那麼肯定會製造出很多的麻煩。但邱老沒有看錯人,這個傢伙對青字頭非常的忠誠,如今我做了大哥,對我也是給了足夠的尊重。
這次他跟在我身邊,就是給別人做出的姿態了,告訴他們,我們青字頭已經承認了這個大哥,你們休想在搞風搞雨了!
至於胡先生,這個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麼職位的傢伙,神秘的消失了,他只告訴我,讓我等消息,等到黨員證下來的時候,就是上面正式認可我,將我推向高位的時候。
如夢如幻。
我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
其實這個時候我很想見到一個人,那就是許姨。
胡先生最後委婉的告訴我,為了促成這件事情,為了讓我這個毫無根底的臭小子得到認可,許姨做出了足夠大的犧牲和讓步,她得罪了一部分人,卻也讓我順利的進入視線,不然,就算是過了八輩子,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輪得到我。
美人恩重。我欠許姨的,我覺得這一輩子都無法償還乾淨,如果不是胡先生告訴我,恐怕她一直都會瞞著我,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邀功的。
樂薇還有邱玉,也跟著我一起下飛機,我覺得我這輩子最大的財富不是即將到手的地位,或者是什麼未來不可限量的前途,而是我身邊的這些女人,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
就在我下飛機打開手機之後,我便收到了一條簡訊,是納蘭桀發來的,簡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條。
白叔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