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痴漢
「加過溫,自然就暖了。」
他用內力給這囊水加溫
水不冷了,秦如歌喝了個痛快,索性拿起乾糧,吃一口喝一口,很是逍遙。
「你不是說吃一鍋雞都補不回來的嗎怎麼又捨得了」
「你父母沒有教你食不言寢不語,至少吃著滿嘴碎物不該噴說的嗎」
這人規矩還真多,她壓根沒有把嘴裡的乾糧噴出來好嗎,竟然污衊她吃相難看償。
「唔」
秦如歌忽然捂著小腹,臉蛋扭成麻花。
「你怎麼了」
由於灰瞳男就在隔壁,她竟順手一把掐住他的手背,秦如歌的痛楚,似乎透過被她掐著的皮肉傳遞到灰瞳男身上。
銀質面具之下的眉心緊蹙。
秦如歌張嘴略大,盡量大幅度地做著吐納。
待小腹處的痛潮一褪下之後,才算鬆口氣。
灰瞳男見她下意識護著小腹,脫口而出:「你懷孕了嘖,真掃興,原來不是黃花閨女,你丈夫呢,怎麼不陪著你」
「我沒有丈夫,再說,你見過哪家的黃花閨女這樣出現在山野之地。」秦如歌擦了擦額角,細汗已經冷干。
「你這女人竟然自己黑自己,唔,就算被壞男人搞大了肚子,你還是蠻有趣的,挺對我胃口,要不我來做你孩子的爹爹,怎麼樣」
秦如歌一臉呵呵:「一面之緣就說要做孩子的爹,那我不是很忙」
「你不相信我的誠意啊,你看著我的眼,我很認真的。」
「一邊去。」
靜默。
「我說,你真的不去找孩子的爹呀,單親家庭缺愛,對孩子不好。」
「關你屁事」
水囊砸到灰瞳男身上,嚇了他一條。
「怪不得都說孕婦愛發脾氣,還真是不假。姑娘你懷孕多久了,我聽人說懷孕一到三個月之間,脾氣是最大的。」
「關、你、屁、事」
「脾氣發作多了,對孩子不好,我這不是想提醒你注意點情緒嗎。」
「你再不閉嘴信不信我縫了你的嘴」
秦如歌嘔死了,這人不說話還好,倒也長著高冷范,一開口雞啄不停,煩死個人。
她帶的衣服不多,只能躺在盡量貼近火堆的地方,慢慢入睡。
身板蜷縮著,腦袋幾乎全塞到狐裘裡面。
待她熟睡以後,他解下身上的長袍,給她加一身衣服禦寒。
他跪坐在她身前,長指輕輕覆在她身上。
他眉眼低垂,凝著她在火光中凝然的睡容。
以天為被地為床,冬日醒來應該很冷才對。
可是不對,她昨夜睡得很好,而且醒來的時候周身都很溫暖。
她醒來的時候,那個不說話還算高冷的古怪男人不在。
不對,不是不在。
秦如歌抬頭掃描樹榦之上的枝丫。
終於看到一抹白銀之影。
很好,還在睡著,再見了,萍水相逢的男人。
秦如歌挑起包袱,躡手躡足走遠了。
昨晚他建議大家結伴同行。
笑話,他們的目的地又不一定相同,這就結伴了也太稀奇了吧。
反正她就是覺得這個男人的出現很詭異,還是早點撇開他比較好。
十二地支現在應該已經醒來了,但是他們要阻止納蘭世家的人已經來不及了,明淵,快些接信吧,他一定等不及了吧。
肩上的包袱有些滑,秦如歌將它往上提了提,餘光稍微向後,似乎看到一抹不該看到的影。
她長身停頓,回眸一看。
「你跟著我幹什麼」她尚算平靜。
灰瞳男見蹤跡敗露,便施然走到秦如歌並肩之位:「昨夜我不是說了嗎,有個伴,一起走。」
「我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結伴。」
灰瞳男深深看著她,秦如歌覺得再和他盯著看下去,自己多年的頸椎病估計能徹底治好了,便先撤視線。
「姑娘,你還欠我好幾鍋雞呢,你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也太無情了吧。」
「......」
灰瞳男作勢去搶她的包袱,秦如歌死拽著不妨,而且戒備地甩開他。
「我幫忙拿包袱,姑娘身懷六甲,這樣就可免去多餘的辛勞,此途我也有個伴,對大家都好,是不是」
「這樣吧,我退一步,只要姑娘把欠我的幾鍋雞還清,那麼我就走人,怎麼樣」
還清么,這好辦。
秦如歌掏出幾顆碎銀來:「這些錢夠買十幾二十隻雞了,不用找了,拿去。」
她抓住他的手,將銀子塞他手上去,怎料他手一松,銀子一顆顆掉地。
「沒想到姑娘是這麼俗氣的人,我最討厭銅臭味,要還,只能還真雞。」
卧槽,她第一次見到像這傢伙這樣婆婆媽媽的男人
給錢不要,非要吃雞
要真雞,自己拿著錢去買不就是了嗎
他暗施巧勁,就把她的包袱掛在身上,秦如歌氣極,然而想想除了那塊石頭,她包袱里也沒有什麼值得盜取的東西,便也作罷。
秦如歌拿他沒轍,小跑著跟上去:「你為什麼非要纏著我,你能在我身上得到什麼嗎」
灰瞳男被她問得差點噎著:「你每回都是這麼直截了當說話嗎」
「哼。」
「你是我在南越第一個有交集的人,相識就是緣分,沒有原因,就是一時興起,我這人,這輩子就是隨性慣了,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說就說,別動手動腳。」秦如歌險險避開他掃過來的魔爪,竟然想捏她的鼻子,這麼自來熟
小道上,迎面有兩隻健美的獵犬昂首而來,其後跟著獵戶和獵戶大約七八歲的孩子。
「好可愛的小東西。」
灰瞳男呼嗤一聲只見影,竟一支箭般極速而去。
秦如歌相當無語,他竟然揉著獵犬的腦袋,拿臉去蹭去刮,好特么驚悚。
獵犬大抵也和秦如歌有同感,驚呆了,然後回過神后就齜牙欲咬他。
然而他頭顱低垂,黑髮遮蔽了他幾乎整張臉,只有與他對視的獵犬看清他眼底的警示,雄赳赳的獵犬嗚咽低鳴兩聲,竟乖乖癱坐了下去,腦袋擱在前肢上,一臉喪氣可憐兮兮的模樣。
秦如歌有些意外。
發生什麼了,怎麼獵犬性情大變
小孩沒見過自家獵犬這麼窩囊的樣子,上前一把抱住獵犬,不忿地盯著灰瞳男,卻發現他瞳色恐怖,不忿瞬間變成驚恐,顫聲道:「爹,爹爹,有鬼,嗚哇,有鬼啊,小金被這隻鬼吸了魂魄,一定是這樣,不然小金不會這樣的。」
獵戶也是驚於他的瞳色,一時傻住了,忘記了該怎麼說話。
灰瞳男徐徐彎身,薄唇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弧,他冷冽的眼底瞬間被溫潤填充。
小孩哭著哭著就看呆了。
都說笑容是破除隔閡百試百靈的妙方,不無道理。
白玉般的指輕輕撫上男孩的小腦袋,揉了揉。
「小朋友,哥哥是人,和你一樣的人,不是鬼,你看過鬼是有影子的嗎」
他指著自己身後的暗影。
小男孩果然搖搖頭,很快就擦乾眼淚:「原來你不是鬼啊,那我家小金為什麼不咬你,哥哥難道會法術嗎」
灰瞳男笑意更深,一雙手更不安分,爬到小男孩臉上,左右拉扯,小男孩臉都僵了:「那是因為,你家小金看出來哥哥的惡趣味,很喜歡玩它這種可愛的小東西,還有你也挺可愛的,這臉捏著真軟,很好掐。」
「爹,爹救命啊我的臉」
秦如歌看不過去,掐了灰瞳男的胳膊一下,便將他拖離小男孩。
小男孩一脫困,便飛撲過去抱著獵戶,秦如歌擺擺手示意他們快走,獵戶不敢招惹灰瞳男,灰不溜秋地連人帶狗跑了。
秦如歌白了他一眼:「原來你還是個變態啊。」
「變態這是誇我很厲害的意思嗎」
他牛,罵他都能翻譯成誇他的文字。
這男人的秉性,還真是她所見過中的奇葩中的奇葩。
「對了,還沒問你,姑娘怎麼稱呼」
「閑人一個,不知道也罷。」
灰瞳男撞了板,還是再接再厲:「對了,我還不知道姑娘想上哪裡去」
「吃完雞你就要走了,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這可難說,說不定我們就一直走到姑娘要到的目的地呢」
秦如歌停下腳步。
「你很閑」
「挺閑的。」
「你來南越是遊山玩水的」
「這麼理解也可以。」
秦如歌面部神經微微抽搐,甩臉而去。
在他身上,她根本問不出個蛋蛋來。
「姑娘不問我的名字么」
「不需要如果你願意閉嘴,我不勝感激」
「那可不行,我雖然樂於助人,但是也是有底線的,干涉我的人身自由是絕對不行。」
「......」
好不容易走到人煙之地,入城鎮了。
秦如歌找了當地一間客棧。
「想吃什麼雞,蒸的煮的烤的燒的,隨便點。」
「有山雞嗎」
標準笑容的記單小二眨眨眼。
「什麼山雞額,市集上有可能有,小的可以幫忙跑腿看看,但是這個額外的服務費,可能要......嘿嘿。」
「我要的是沒有一絲贅肉的山雞,而且毛色也要盈潤有光澤,胃腹有蟲子的,堅決不能要......」以下,灰瞳男列舉了一籮筐條件,別說小二了,秦如歌臉綠成綠豆綠了都。
「你找茬是嗎」
小二眨巴著眼看向秦如歌。
這位其貌不揚的姑娘,怎麼把他的台詞給說了。
「有追求的生活怎麼了,再說,我也不差錢。來兩盤牛肉,一壺酒,記在這位姑娘賬上,對了,你還想要點什麼吃的」他取出兩雙筷子,用滾燙的開水躺著筷子尖。
這個人無恥到了極點,竟然公然蹭飯。
論無恥程度,他倒還和鳳明煌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鳳明煌絕對不是喜歡可愛事物還有小孩的主。
而且他現在態度,擺明了就是要
「你現在是鐵了心要賴上我了是嗎」
「賴」他想了想,從腰腹之間掏出一個錢袋,扔了過去。倒還算輕,沒有什麼重聲砸下,「這個歸你,我的一日三餐就拜託了,都是貨真價實的銀票,不是白紙,放心好了。」
秦如歌狐疑打開一看,卧槽,這面值,這厚度,絕對過萬兩銀票竟然平白讓她撿到一個土豪,這年頭土豪已經這麼常見了嗎
二人用完了膳,便在客棧要了房間,兩間。
看來要甩開他,只能在夜間了。
秦如歌趁著白天,便小心地到街上走了一圈,聽八卦風聲。
來來往往的人,都在交談,秦如歌不時也聽到有關長安城的消息。
「是啊,我們現在新上任的這個皇上可真是,難以評斷。」
「都這樣,都這樣的,貴妃娘娘如果安分點倒還好,榮華富貴少不了她的,都怪她不曉得何謂知情識趣,得罪新帝的兩位寵姬也就不說了,還踩到新帝頭上去,換我我也容不得她啊。」
「可是汝陰侯府當初可是幫了他不少的,尤其是汝陰侯世子,那個秦三」
「噓,小聲點,這件事情上面的人不讓談討的,你想死啊。」
「怕什麼,山高皇帝遠,不會知道的。」
「唉,汝陰侯府遭殃,我倒是不可憐,畢竟裡面水深,孰是孰非哪能說得清楚,打完齋不要和尚的事情多的是,就是可惜了燕王,我們能有今日平穩的生活,還不都是托燕王的福。」
「那個西涼來的公主,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嗎,怎麼能刺殺到武功高強的燕王呢,這事情說來也古怪。」
「不好了不好了,剛剛我聽到風聲,燕王,燕王他,熬不過去了」
「什麼怎麼回事不是還吊著一口氣嗎」
「具體情況不知道,可是新帝已經開始為他舉行喪禮了,因燕王勞苦功高,新帝還特意借用先帝的那副玉棺,七日日後在長安城送他最後一程,屆時去臨長安城的百姓,都能見他最後一面。」
他死了徹底死了
秦如歌腦袋嗡的一聲響了。
除非有人把匕首拔出來,否則不可能的......
難道,慕容汾把它拔出來了嗎
如果真的把匕首拔掉了,那麼現在的鳳明煌,恐怕正處於復活的過程,不過取而代之的將會是蝕。
是他,又不是他的魔物。
等不下去了。
她在客棧待了一會兒,瞧准了灰瞳男叫了一大桶熱水,大抵要洗澡暖身吧,便偷偷溜走了。
她要了一匹馬,大抵精神知道她想做什麼,身體有了反應,小腹又痛了,她無奈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安胎藥,空口吞服。
騎馬還是有一定危險的,但是趕在七天內回到長安,只能快馬加鞭趕路了。
她捂著小腹,孩子,你要爭氣,明白嗎。
「駕」她不敢耽誤,躍上馬背之後,便策馬狂奔。
七天,一天接一天過去了,越是接近長安城,兵將越密集,她的處境也越艱難,必須得更加小心。
終於趕在最後一天,她離長安只有一城之隔了,卻在出城之後,瞬間被重兵團團圍困。
密密麻麻的包圍圈,中央只有一人一馬,她在馬背上孤高地盯著底下一片黑壓壓的人。
重兵開道,一人穩步而出。
「秦如歌,我們有多久沒再見了」
賀蘭兢一身戎甲,薄唇有一抹詭異的赤紅,秦如歌目光微閃,便見賀蘭兢上身微躬,陣咳不斷。
「這位大人,你認錯人了吧。秦如歌那不是曾經的那位燕王妃的閨名嗎」
賀蘭兢不屑輕嗤,飛躍至其馬背上,駿馬受驚,左右擺動蹄子轉圈,賀蘭兢單手控住韁繩,另一手摸向秦如歌臉廓,瞬間扯下她的易容假面。
他揚了揚手上的假面:「本世子好像沒有認錯人,秦如歌,你化成灰,我都認得。」
「怎麼你這回難道還要把秦若月的死,怪在我頭上」
賀蘭兢瞳仁驟然收縮,握住韁繩的手鬆下了。
待回過神來,便猙獰著臉,一把掐住她纖細的頸脖:「你閉嘴」
在臉色漲成豬肝色之前,秦如歌趕緊道:「你殺了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賀蘭兢果然鬆懈手勁。
秦如歌哈哈冷笑,針鋒相對道:「沒想到你為了討好慕容汾,竟當他的犬馬,四處搜尋我的蹤跡,怎麼,拿著我去邀功,就能讓你們汝陰侯府凋敗晚幾日了嗎還是你天真的以為,終有一日可以再回輝煌」
「賀蘭兢,你的好妹妹,就是你們用以自鑒的鏡子呀。慕容汾過河拆橋,你們傻呀,竟然還是效力於他,終有一天,你們只會落得李家那樣的下場。」
「你這張嘴倒是搬弄得一口好是非,秦如歌,你以為我會上當嗎」
賀蘭兢嘴上硬氣,但是其實神思略有動搖。
「信不信隨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心中何嘗不是有一桿稱」
賀蘭兢將她凌空提起,橫放在馬背上,秦如歌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為了避過小腹她只能向下滑走,卻被賀蘭兢提著腰帶,懸在側邊。
秦如歌咬牙:「放我下來。」
賀蘭兢惡笑:「休想,相信皇上看到新的戰利品,一定龍顏大悅。」
「你最好聽她的,放她下來。」
人未見,聲先現。
所有人環顧四周,甚至條望天際樹梢,均是沒有發現人影。
賀蘭兢厲斥:「誰出來,別裝神弄鬼的」
「我數三聲,三聲以後,你不放人,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一、二、三。」
咻咻咻,遠方有疾呼而來的聲動,只見汝陰侯府兵馬的包圍圈最外層,紛紛中了箭雨。
有什麼東西,很多,正在快速接近。
地層傳遞而來的厚實的聲音。
是騎兵
賀蘭兢閃神的時候,秦如歌伺機撒了一層毒粉過去。
賀蘭兢本能抵擋毒粉,自然就鬆開了秦如歌。
她躍下馬,胡亂往一個方向衝撞用毒、飛針。
然而大軍均是盔甲加身,毒粉其實不太好用。
就在她即將要被抓走的時候,忽然被人攬腰推到身後,那人手持長戟,指向群兵。
秦如歌認得這雙眼,灰藍色的虹膜。
「你怎麼還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