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女神,求保護
255.女神,求保護
「你和明淵慕容汾,到底什麼仇什麼怨?為什麼非要殺他們?」
「不是我要殺他們,是有人希望他們死。」
「你是賞金獵人!」
「嗯。」
這就奇怪了,是什麼人和明淵慕容汾仇恨這麼大,僱人密謀殺掉他們。
難道,是戚顏嗎。
後知後覺發現他們兩人狼狽為奸,局勢完全顛倒,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淪為草寇,自然憤恨難平。
「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你的名號,依照你這出格的外形,如果闖出名堂來,不可能一點聲息也沒有。」如果真的是戚顏找到他,戚顏為何要找一個沒有名堂的人,而非找一個赫赫有名的江湖高手。
「這個,秦姑娘應該就不懂了吧。人盡皆知,反而不值錢了,不是每個人都能知道黎某的存在的,行事低調對於我個人而言,是必要的,這樣麻煩少,各方面行事也方便很多。」
秦如歌覺得不無道理,像她女醫那身份,雖然當初她出面不多,依然太招搖,最終就栽在鳳明煌手裡了。
十日後,秦如歌便在官道上見到那座巍峨的城牆。
熟悉而又陌生。
江陵。
玄黑在城闕上迎風招搖,那人模糊的五官逐漸變得清晰。
秦如歌放下帘子,有些緊張地絞著紅帕。
明淵臉上跳躍著喜悅,陪伴著他佇立城闕的苗服少女,面覆白紗,跺腳嬌嗔:「淵哥哥,你看你,眼睛里都落了星星了,你還說你沒有喜歡她?」
「傻夕兒,這種喜歡,和你們的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
他竟然沒有否認,還間接承認了!
夙夕怨氣更濃,略微帶著哭腔道:「哥哥,你看看淵哥哥啦,他欺負人家!」
夙夕撲到夙夜懷裡哭訴,揉著稍微有些乾澀的眼眶,卻是哭哭啼啼的。
夙夜輕嘆擁著她,半是安慰道:「好啦,你也別鬧了,今天是淵的大喜之日,夕兒掃興會讓他生氣的哦,夕兒總不希望惹他討厭吧。你要是看著不爽,哥哥先帶你回去好不好?」
眼不見為凈嘛。
夙夕冷哼拒絕,推開夙夜。
「不行,我要看看,好好看看這一切。」與她所表現的天真任性相反,夙夕眼底浮上一抹狠辣果決。
她撫上面紗。
忍不住回想起當日發生的一切。
秦如歌離開燕王府的那段時日,那個男人終日頹唐,借酒消愁度日。
他借醉把她錯認成秦如歌的那個晚上,終於動了色心。
卻在即將肉帛相見之前,她將致命一刀插進他的心臟,然而萬萬想不到,同一時間,她也受了他一掌,差一點就命喪黃泉,幸而最終只是心脈受損。
在兄長夙夜的安排下,她悄無聲息逃離了南越,本以為好生療養,心脈終究會復原。
沒想到還沒等到這一天,她的左臉竟然先發生異變。
她出身苗疆,更是用毒數一數二的高手,竟然摸不清毀容的原因,她只能肯定地說,不是由中毒造成的。
南越燕王臨死前,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什麼?
而且一切,又是因秦如歌而起的。
現在,這個女人竟然又下嫁給明淵。
所以,她是因為南越燕王被她搶了,她現在又把明淵搶走來報一箭之仇嗎。
夙夕不著痕迹冷笑。
秦如歌,她不會讓她如願的。
既然她自願踏入鬼門關來,就別妄想活著走出去。
明淵親自搶了禮官捧著的紅薄紗罩上,腳步匆匆下了城闕。
「孤早就說過,你會再回來的,心甘情願地回來。」
新娘妝飾的她,明艷動人,新嫁娘是最美的,就連明淵這樣寡薄功利的人也眼前一亮。
「皇上,時辰還早著,未到吉時,郡主一路趕來,風塵僕僕,應該也累了,不如稍移玉步,先歇腳休息,待吉時到了再行禮吧。」
明淵准了,便伸出手來向秦如歌探去,秦如歌默了默,便把素手搭在他的手中。
黎閻夜的氣場,凜冽泛冷。
西涼禁軍將看熱鬧的江陵百姓重重隔在街道兩邊,甚至徹底擋住他們的視線。
「他是誰?」
黎閻夜存在感太高,明淵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存在,現在就跟在他們身後三步之遙處。
「上次來你西涼,我還心存陰影呢,這不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帶了個信得過的人來保護我么。」
「這樣可不行,你向孤求救,可現在言語間又對孤百般不信任,防備著,孤這好人做的可真是艱難。」
「皇上,信任,不是靠別人給的,而是需要你自己爭取。可是我很好奇,會不會有那一天的到來。」
明淵不怒反笑,這個時刻充滿火藥味的她,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秦如歌。
禮官把他們領到了天祭壇穹蒼殿里。
秦如歌穿戴著厚重的鳳冠霞帔,脖子都快斷了,終於可以坐下扶著脖子休息。
明淵見狀,上前幫她摘下頭飾還有掛飾,更指了兩個人給她捶肩捏背。
他大抵是當這帝王久了吧,竟然也學會人做的事情了,懂得何謂體貼細心。
不過一個大惡人學會了體貼信心,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樣?舒服一點了嗎?」
「嗯。」
明淵揮退了所有人,然而有一道礙眼身影紋絲不動。
「你是耳朵聾了,還是腳斷了?」明淵眯眸不善,逼到黎閻夜身前。
「我和秦姑娘有言在先,為保她人身安全,不得讓她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未等明淵向她施壓,秦如歌竟先發制人:「閻夜,你先出去吧。」
這回黎閻夜沒轍了,秦如歌親自發話,他還有什麼立場留下呢。
惡狠狠警告性質地瞪了明淵一眼,便虎虎地甩門而去。
「你把這樣沒分寸的人帶過來,遲早會害死他,就像,害死鳳明煌一樣。」
鳳明煌。
提及這三個字,她還是掩飾不了一閃而過的異色。
「他人雖死了,卻還活在你的心底,對嗎?」
指尖抬起她倔強堅毅的小臉,明淵緩緩在她身前單膝蹲跪著。
「你記著一個死人,卻選擇嫁給我,秦如歌,你什麼居心?」
「什麼居心?你還不清楚嗎?我只是想給容侯府求一條生路,鳳明煌背叛了我,他死,他活該,這是他的報應。」
明淵深深看著她,終於忍不住失笑:「你這丫頭,真是一直都沒變,總是這樣口不對心。我可是聽說了,鳳明煌在你入長安以後,冰封存了屍身。以我對你的了解,人之一死,你會選擇讓他入土為安。」
而且有了那副容屍身不腐的玉棺,冰封分明是多此一舉。
除非,被冰封的人,還沒死,因為玉棺只對死人有效。
秦如歌強自鎮定道:「可是現在我終究是嫁給你了,你還在懷疑什麼?但凡我心裡有他,都不會出此下策。」
二人對視的目光,迸發出無形的花火。
誰也不退讓。
明淵突然提議道:「親我。」
秦如歌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說什麼!?」
「親你的夫君,你的帝王,孤的皇后,這很為難你嗎?」
這......的確是理所應當。
嘭的一聲稍微刺耳的響聲傳來,二人雙雙看向仍在微晃的門扉,便聽到陣陣呼呼聲。
今天的風,倒是格外喧囂。
秦如歌回過神后,微微避過臉,掙開了明淵指腹鉗制。
「行禮之前,我還是南越的南陽郡主,這樣不合禮數。」
明淵哈哈大笑:「你什麼時候變成循規蹈矩的人了,如歌,你若是抱持這樣的覺悟來到西涼,來到孤的身邊,是萬萬不夠的。」
明淵態度極其強硬的再度把她的臉轉過來,陰冷俊美的容顏,就在秦如歌眼前的咫尺之間。
「像你先前說的,信任,不是靠別人給的,而是需要你自己爭取。機會孤給了你,是你自己選擇放棄的。」
指尖力度鬆懈,明淵作勢站起來,秦如歌把心一橫,將他拉住:「等等。」
明淵目光一亮,意味深長地再次蹲下。
他眼帘半垂,盯著她漸漸接近的朱唇,微微張開。
秦如歌貼得越近,明淵眼帘就垂得越低,鼻翼竄進縷縷脂粉香氣,是她的女兒香,特別誘人。
她的睫毛輕顫著,垂放在大腿上的素手絞緊喜服,他看得出來她的緊張。
就在四篇薄唇即將貼合的瞬間,她忽然改了方向,繞到他的臉側輕輕碰了碰。
她不卑不亢直起身,神色淡薄冷漠:「西涼少帝,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明淵臉色微變,聲色略凶道:「秦如歌,你耍我?」
「你不會這麼傻,以為我嫁到西涼來,是真的做你名副其實的皇后吧?我們之間只是一樁公平交易,一年為期限,夠你喘息、穩固根基足足有餘了,屆時我們自當和離,你和我若是牽扯上不必要的瓜葛,無論對誰而言都是麻煩。」
秦如歌萬沒想到,明淵下一步竟讓將她推倒在榻上,他跪坐在秦如歌身上兩側,膝蓋緩緩前挪,像是獵豹一樣,步步緊逼獵物。
「這次跟上次不同,你想走?沒那麼容易。」
明淵冷笑著俯下身子和俊臉,欲要強吻,秦如歌側臉避過,明淵和秦如歌適才一樣,只親到臉頰。
他素來是想要什麼,都非要得到不可,索性便卡著她的臉廓,不讓她隨心偏轉,便對著她丹紅的唇色而去。
這回她避無可避,可是明淵依然討不了便宜。
秦如歌緊緊抿著唇瓣,甚至往內翻,所以明淵依然只親到周邊的肌膚。
他本來就不是有耐性的人,被秦如歌惹急了,便也沒什麼香、玉可憐惜的了。
五指蠻橫地掐住她的臉,強迫她的齒關張開,然而尚未得逞,驚覺臂上有什麼東西貼著,尖銳而寒涼。
他緩緩退開,支在秦如歌身子上方,瞥了眼手臂外露的地方,正被一根粗長的銀針抵著。
以他對她的了解,這根針上,有毒,而且是非常棘手的毒,他也不一定能解開。
明淵往側邊翻身,離開了限制禁錮她的範圍,平舉雙手:「孤不勉強你就是了,你不必動不動就用自己的老本行來嚇人。」
秦如歌橫臂一甩,銀針便釘在明淵身後的木柱上。
「我也不希望有下一次。」
秦如歌拉攏著微皺的喜服,緩緩坐起來,戒備地盯著明淵。
外間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糟了糟了,乾皇殿走水了!」
乾皇殿走水?
明淵蹙眉,便跳下床。
「怎麼回事?」
「回皇上的話,乾皇殿那邊走水了。」
「神牌來得及搬出來嗎?」
「奴才前來通報之前,還沒救出來,現在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明淵想了片刻,便隨著來者而去:「你待著這裡別亂跑,孤很快回來。」
明淵走了,秦如歌總算輕鬆了一點。
想著臉上被他「啃」過,便一臉厭惡地以袖末擦拭。
有人噗嗤一笑,秦如歌定睛一看,有些意外。
「你留在這裡幹什麼,不去保護你的金主?」
夙夜抬腳邁過門檻,負手而入:「夕兒跟著呢,他不會有危險。」
秦如歌冷笑道:「你那妹妹可是手無寸鐵之力的哦。」
「可她和你一樣,毒術奇高。」夙夜隨意搬了張凳子坐下,期間視線一分一秒都沒有離開過秦如歌,神態相當虎視眈眈,「他身邊有一個這樣的人才就夠了,秦大小姐,你可知道自己是多餘的?」
「你對西涼的皇后說她是多餘的,莫不是活得太舒服了,想要找不自在?」
銀針疾速而來,卻被夙夜輕巧側身避過,和他的黑髮擦著過。
「這個見面禮,是不是太兇狠了些?」夙夜兩指夾著她甩過來的第二次銀針,將其扔在地上。「我來猜猜,是不是上次我們救你的方式太過於殘暴,所以如歌小姐懷恨在心,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唉,其實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鳳明煌是一定要死的,可是淵他再三強調,務必要保住你,所以我們才想盡方法解除你們身上性命相連的蠱。」
「這麼殘忍的方法,是夙夕想出來的吧。」
夙夜有些意外,畢竟這個方法的提出者除了他和如是知道以外,就連明淵也不知道。
秦如歌是怎麼猜到的?
「以蠱制蠱,極其兇險,運氣好到極點,才有一線存活下來的生機,可就算是活了,卻是損耗嚴重,解蠱的過程你都看在眼裡了,你對此也應該瞭然於心。想出這個方法的人,一開始應該是立心不良,盼著我在這場惡戰中熬不過去。而能給你這個苗疆少主提出這種惡毒辦法的,除了手無提刀之力但蛇蠍心腸的夙夕以外,已經沒有其他人選可想了吧。」
她和夙夕算是半個同行,所以有些心思,她懂夙夕。
「咦?怎麼換了一個人,新郎官呢?」
室內暗了暗,第三者打破他們的格局。
黎閻夜理著腰帶而來。
看他這動靜,像是剛從哪裡回來似的。
夙夜和當初的辭初一樣,對這個古怪的男人很是懷疑。
「閣下上個茅房,上得可真夠久的啊。」
適才明淵把人趕出來以後,這傢伙便借尿遁,然後沒過多久,乾皇殿便走水了,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久嗎?那也難怪,你們不知道我找張草紙都難,上個茅房麻煩死了。」黎閻夜自辯完了,便一臉深思地睨著夙夜,「我說,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吧,怎麼說我們秦姑娘也即將是你們皇后了,你一個大男人想毀她聲譽不成?秦姑娘請放心,有我在,一定不讓別人有欺負你的機會。」
黎閻夜也挑了個位置坐下,就在夙夜對面,互看對方不爽盯著。
敵意。
以夙夜多年廝殺的經驗可知,眼前的這個銀面具男人,對他有一種特別明晰的敵意。
不算很深,但是他覺得,都是因為他藏起來的緣故,如果所有敵意釋放出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那必然是強大的不可估量的,因為他藏不住的這些,是因為超過了容忍的限度,滿溢外泄的。
大約兩刻鐘以後,明淵才折返。
臉色看著不大好,有些青黑。
夙夜問:「淵,神牌保住了嗎?」
「算是勉強保住了。」可是邊緣有些刮花,得修一修,「乾皇殿不可能無緣無故走水的。」
明淵說著,便往黎閻夜那邊淡漠掃了眼,意有所指。
「淵哥哥,你說會不會是因為蒼天不喜歡你和這個女人成親,更不喜歡她當西涼的皇后,以此作為警示呢?」夙夕不懷好意道。
明淵本想把話題往黎閻夜身上牽,他適才也聽身邊的人提起,黎閻夜有借尿遁,離開過。
沒想到,夙夕這麼一打岔,竟然把罪責按在了秦如歌身上。
明淵頗是責怪地瞪夙夕,秦如歌倒是開口自辯:「今兒風大,內里起火,很容易便燒旺起來。」
明淵聽她這番解釋,完全高興不起來,她這麼說,哪是為了替自己解圍,還替面具男也一併解圍。
「這位便是傳聞中的夙夕小姐吧?幸會。」
夙夕冷哼不語。
秦如歌認不得她?
這是當然的吧,她的變形蠱如此出色,任誰都看不出來的。
秦如歌不了解她,可是她卻在燕王府的那段時日里,摸清了她的性子,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一無所知的人,註定吃虧。
「不是說苗疆的那位千金小姐貌美如花嗎,為什麼以面紗覆臉見人,是怕驚艷太過太高調呢,還是傳言是假,其實夙小姐是個醜八怪?」
黎某人弔兒郎當道。
這一刀,戳得夠狠的。
這個怪人的無心之言,正中她的死穴,面紗之下的臉,瞬間扭曲猙獰得不行。
夙夕裙下忽然掉落很多小蛇,緩緩向黎閻夜爬來。
「我的娘親呀,好多蛇!」
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瞬間爬上榻,跳到秦如歌身後,求保護,秦如歌一臉無語兼鄙夷,某人撓頭,臉色稍微過白,聲音微抖。
「抱歉,我自認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玩意,還有某些小昆蟲、小動物。」
秦如歌便揚了揚滑落指尖的銀針,視線在夙夕明淵身上來回:「不把你們心愛的小東西收回去,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明淵臉色頓沉:「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