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什麼,之前不是都陪著嗎。」傅井然有點討好地笑了笑。
「哦,不是你說的嗎,讓我今天多休息,說我今天不舒服啊。」
「你哪不舒服了?」
鍾離玥對他微笑,「我來心理大姨媽了啊。」然後轉身離開書房。
傅井然半天說不出句應對的話,恍然想起早上的預感是對的,他們之間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這之後,傅井然才明顯感覺到鍾離玥對他的關注度直線下降,她現在不再陪他練習,也不怎麼陪他聊天,也不安慰他、不關懷他了,之前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吃過午飯以後,傅井然沒讓鍾離玥推他進卧室午休息,只是坐在客廳,看著鍾離玥洗餐具。他定定地看著她老半天,而鍾離玥也坦然地讓他看。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她一句話也不跟他說,專心做手上的工作、洗手上的碗。
傅井然憂愁地看了半晌后才悶悶地開口問她,「小玥,你心理大姨媽要多久才走啊?」
哼哼,想得了便宜還賣乖,作你的春秋大夢吧,「短期內都不會走了。」
「哦。」傅井然暗嘆一口氣,哎,她到底哪裡不高興了?
「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別待在這裡了,礙眼。」
呃,聽著怎麼有點耳熟,這好像是以前他對她說過的,難道她現在新帳、舊帳跟他一次性算清嗎?那什麼,這、這、這……他以前不是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嗎,他無心的啊,不是說不知者無罪嗎。
鍾離玥一個尾巴高昂的「嗯」字,傅井然聽著這一個字,腦袋裡都能直接把它的意思翻譯出來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他有點委屈,又不敢把話說太沖,不然等一下罪上加罪,鍾離玥都不理他,他就悲催了,「你不推我嗎?」
鍾離玥這才走過來把他推進卧室里,然而在傅井然看來,她是有些不情不願的。哎,他該怎麼辦呢?傅井然突然覺得有點憂傷了。
轉眼間,傅井然兩個禮拜的休假就結束了,研討會也正式開幕。
由於這一次參加的人數眾多,而且又是橫跨了多個國家之間的交流,研討會的規模也比較大,有開幕式和閉幕式。
開幕式的前一天晚上,傅井然用鍾離玥為他準備的毛巾擦過身體以後,鍾離玥正要把他推回卧室,,卻被傅井然叫住,「先推我去書房。」
鍾離玥沒發表什麼意見,他說什麼就照著做什麼。等把他推到書房后,只見他用一隻手不甚靈活地收拾著他的那些文件,拿起來就垂直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卻因為他只有一隻手能用,另一隻手沒有虛拿著,那一迭文件還未被敲整齊就一張張四處亂散,飄落在地。
期間鍾離玥好幾次想幫他,但又怕他想太多,為自己的傷而煩躁,她就沒敢上去幫他,只是在一旁留意著他。當文件一灑到地上時,她下意識地就蹲下幫他撿起來,她把掉地上所有的文件都撿好,起身看他的表情。他只是安安靜靜的,沒說一句話,定定地看著地板的方向,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鍾離玥幫他把文件都收拾好,不時留意一下他的情緒,「這些事情,我也就現在這個時候能幫你做了,等你手上的傷好后就不再需要我了。」
雖然是說來安慰他的話,但實際上她心裡也真是這麼想的。他受傷的這段時間可能算是這輩子他們靠得最近的時候了,等他傷好,就像人走茶涼,他傷好了,走了,就不再需要她,也就不再想起她了。哎,謙讓他謙讓到憋屈的事情,以後再想起來可能就是這輩子她最平靜、最快樂的時候了。
不用想她對他好他會不會察覺出她藏得深深的情感,也不用去奢望他會因此對她有什麼回報,更不用擔心他會對她愧疚。其實說實在話,是她選擇一直停留在原地-跟他怎麼樣沒有關係,反正她也沒有別的什麼事好消遣,能有一個他給她愛,多好呀。
不用奢望、不用奢求,不會期待,也不會嫉妒,只是一心一意地對他好,這樣的時光真是美好得讓她想落淚。最好他什麼都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
「小玥.」
「嗯。」鍾離玥的聲音柔和下來,收起心裡一時湧起的淡淡憂傷,幫他把文件都收拾整齊,放進他的公文包里,「怎麼了?」
「幫我把這個解下來吧。」傅井然的右手一下把繃帶上的活結給扯開,然後一圈一圈地把繃帶繞開。
「喂,你要幹嘛?」鍾離玥迅速放下公文包,快步走到他身前,捉住他的手停止他的動作。別是因為被剛剛刺激到了吧。
傅井然抬頭安靜地看她,似乎看到了她眼底深處藏窘的擔憂,「解了吧,我明天不可能這樣去工作的。」
他的一雙眼睛似是黑幽幽的深潭,吸得她一個勁地往下陷,看得她心慌意亂的,她有些煩躁,「你都這樣了,為什麼不拒絕公司?要是你拒絕,人家不可能逼著你去啊。」
傅井然看她如此不爽,心裡似乎也能感覺得到。他微微使力掙脫了她的手,摸摸她的腦袋,溫溫地哄道:「不要任性,事情都是這樣的,不是不喜歡的、似乎不能做的就拒絕不去做,我不能只考慮我的立場,你明白嗎?」
「我明白,但是對我來說我最關心的就是你的健康,你不珍惜自己,即使你成為再偉大的人,那又怎麼樣呢。」
「我保證,這次以後我會好好保重自己,讓你一直監督我,好不好?」
鍾離玥不出聲,靜默了片刻以後,接過他手裡的繃帶,輕輕地幫他解開,把石膏解下來。她能說不好嗎,一個一直任性張狂的人跟她說不要任性。她自然是希望傅井然一切遂願,別受什麼磨難,但是事情卻總不如她所願,那她只能盡量滿足他所希望的,希望他能高興點。
「這次工作結束后,你要是又得進醫院的話,我是真的會揍死你的,傅井然。」
她雙眼盈盈翦水,看他的眼神似是迷迷濛蒙的,語氣裡帶著自以為的兇狠,動作卻是輕而謹慎的,軟軟的唇瓣卻說著狠話,看著這一幕,傅井然真想什麼都不管,一手把她摁過來就親,親得她喘不過氣、暈頭轉向的,只懂怔怔獃獃地盯著他看。
「聽到沒有?」她語氣里的不耐煩半點都沒有體現在動作上。
傅井然匆匆別開了臉,「咳,嗯。」他努力放空腦袋,不再往下想那些旖旎的畫面,只是嗅覺似乎更靈敏了,她淡淡的幽香總是縈繞在他鼻端'久久不散。
這一晚,傅井然差點被這樣的香氣擾得失眠。
開幕式的這一天,對於傅井然而言,這種場合算是司空見慣,雖然神經還是會繃緊、精神還是會緊張,但這種強度的精神壓力已經早就被他的身體列入正常範圍。
一大早起來,他有條不紊地幫自己收拾,穿上鍾離玥昨晚重新幫他熨了一遍的筆挺西裝,系好襯衫的袖口扣,然後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卧室。
鍾離玥是有些慌亂的,這樣的場合原本她是不能進入的,但是因為傅井然手腳上還有傷,所以硬是幫她弄了張工作人員的證件,就算不能跟傅井然進工作室,至少能在會場里等他。
鍾離玥收拾著拐杖,準備讓傅井然撐著走。
「不用拿那個,那個帶不進會場的,這次參會的人來頭都不小,安檢甚至比機場要強些,這類金屬棍棒都帶不進去的。」
「那你說怎麼辦?」
傅井然看她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脾氣大爆發了,只好連忙安撫她,想了個折衷的辦法,「帶輪椅好不好?在會場裡面你攙著我走,等出來外面我就坐輪椅,好不好?」
鍾離玥很想說不好,可是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等到了會場時,鍾離玥攙著傅井然進去,過安檢時,被警察要求他們要分開一個一個走過去。果然就如傅井然所說,機場的安檢強度跟這裡的安檢強度簡直沒得比,別說拐杖這種這麼大型的金屬物品,就是金屬眼鏡框都被檢査了一輪。
從被警察要求他們分開走以後,就算過了安檢,走進會場裡面,傅井然也沒再讓鍾離玥攙著他。
鍾離玥走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一直放不下心來,就怕他不小心又顚了顛,傷上加傷,種種情感層層覆蓋上來,她對傅井然更沒好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