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蓉兒你還有仇未報
雲洛逸川以為自己的動作已經很輕了,卻沒想到床上的人仍舊醒了,開口問道:「怎麼就醒了?」
夏蓉蓉是沒來得及躺下去雲洛逸川便已經朝著自己投來了視線,只好掩飾的撓了撓頭髮懶懶的道:「可能是這天氣越發炎熱了,有些難以入眠。」
雲洛逸川不由自主的擰了擰黑眉,走向帷帳后,確看見她兩頰緋紅,額頭冒出的些許熱汗:「這倒也是,你再忍耐兩日。」
夏蓉蓉點了點頭,這熱汗更多的原因是心底的心虛,垂下了眼睫問道:「嗯,你剛剛去哪裡了?」
轉身去給她倒水的雲洛逸川開口道:「去看了看山上的菜地里還有些什麼菜能吃?
大概是這些村民走了有一段時日了,菜地沒人照料,大多都生長的不是很好。」
夏蓉蓉穿鞋下了床,接過雲洛逸川遞過來的水杯連喝了兩口解渴,朝著屋外的小灶上走去,正見幾顆新鮮的白菜與萵筍,還有一隻野兔。
看這情形他果真是連軍營都未去一趟,心底不知不覺生了感動。
雲洛逸川見夏蓉蓉眉間有一抹酸楚,以為她不舒服,憂心的問道:「怎麼了?是不喜歡吃這些菜嗎?若是不喜歡我現在就去集市給你買些你喜歡吃的回來。」
夏蓉蓉舒展了雙眉,搖了搖頭,唇邊含著溫和的笑意:「我沒有不喜歡,只是生命里的那個人來的太過突然了,讓我有些害怕這只是一個夢,有朝一日醒來時便是物是人非。」
「小傻瓜,你喜歡就好。這不是夢,他來的倉促是因為心裡一直都裝著一個人,所以才想迫不及待的見到她。」雲洛逸川將夏蓉蓉擁入懷裡。
他彷彿明白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他,如今對自己而言什麼都不在那麼重要,就這樣安靜的陪伴著她便已是上天給的最大恩惠。
「我也希望這不是一個夢,好了,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夏蓉蓉側了側身,玉白的手輕輕的推開了雲洛逸川。
「失憶了脾性卻還如從前。」雲洛逸川退了一步,轉身走去小灶上將菜一邊洗一邊對倚在門前悠然端起茶杯的夏蓉蓉道:
「蓉兒你這看著我做什麼?」
夏蓉蓉水眸專註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看向自己也沒有絲毫的躲閃:「因為你生的好看唄。」
雲洛逸川神情怔了怔,猛然回想起那年初春遇見的一個小女孩說過的同樣一句話:「蓉兒喜歡看就好。」
夏蓉蓉心底對雲洛逸川翻了一個白眼,勾了勾唇角笑道:「呵呵,跟你開玩笑。你還當真了,看樣子你還真是比較自信。」
看他褪去往日那一層不近人情的冰冷,其實還是挺順眼的。
雲洛逸川跟著她笑了笑,耍無賴似的開口道:「如果不是我自信的話那就是說你眼光不好。」
夏蓉蓉忽而想到後宮那堆女人便禁不住反駁雲洛逸川:「對,就你眼光好,娶了整個後宮,結果每個女人都是綠茶biao。」
雲洛逸川將菜洗乾淨放在了乾淨的盆里,隨後拎起那隻兔子,聞她所言不解的道:「綠茶biao是何意?」
夏蓉蓉轉了轉眼珠子,認真的想了想,開口道:「嗯,就是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卻滿肚子的陰謀詭計,使人防不勝防的女人。」
雲洛逸川聽著她的解釋。倒也有幾分理,後宮的女人幾乎都關聯著朝堂,自然各個都不是善茬。
隨後一臉淡然的將手裡那隻死到臨頭的兔子一點也未手下留情的剝了那層毛茸茸的皮。
夏蓉蓉靜靜的坐在門前看著將兔子處理乾淨后又在院里搭烤兔子架子的雲洛逸川,開口道:「沒想到你會的還挺多的。」
雲洛逸川一氣呵成將這一連續的事都做好了才對夏蓉蓉道:「只可惜你不記得了,這可不是我第一次烤兔肉給你吃了。」
「我…」夏蓉蓉平靜的面容頓了頓,緩緩的開口道:「往事寧願不記得,無論過去是好或壞。」
生火的雲洛逸川失神的望著手裡引燃的柴火,在被火苗觸碰到皮膚的那一刻才回過神色,手稍稍一抖,柴火便落在了地上。
夏蓉蓉看著他心不在焉的反映,催促道:「你快點,再不吃晚飯我看我們就不用上山去看日落了,直接坐在院子里賞月就行了。」
雲洛逸川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她。點了點頭又繼續忙活著手裡的事。
腦海里卻怎樣也抹不去那張嬌俏天真無邪的臉蛋。
真不知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想起了往事,是否還會如此讓我陪在你的身邊?
夏蓉蓉看著他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那定是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眸,那裡面蘊韻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而自己卻一點也不願去知道那些故事,若有所思的轉身走向小灶旁將雲洛逸川清洗乾淨的蔬菜放油下鍋隨意的抄了。
夏蓉蓉手上的事情忙完,雲洛逸川手裡的兔子肉在院子里也時不時飄著淡淡的肉香。
「快過來吃飯了。」夏蓉蓉將清洗好的碗筷放在了院外的石桌上,一邊盛飯一邊對雲洛逸川開口道。
「就好了,還挺香的。」雲洛逸川滿意的聞了聞手裡香氣四溢烤好的成果,起身將烤好的兔子肉一塊一塊的撕下來放在碟子里端到了石桌上。
夏蓉蓉滿心歡喜的夾了一塊烤好的兔肉往嘴裡塞,舌尖上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使心底泛起了酸楚,說出的話語似不受自己的控制:
「小哥哥……」
打水洗手的雲洛逸川身形微微一僵,轉身看向流淚的她,忙不跌失的走上了前去:「怎麼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啊?」
夏蓉蓉僵硬的將視線移向雲洛逸川。投入他的懷裡不停的哭泣了起來:「為什…么?這都…是為…什麼?你能…能告訴我嗎?」
明明每一次都嘗試著不去記起那些已經丟失的回憶,卻總在那麼一瞬間心上湧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當自己執意要去記起那些回憶時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老天爺還真是捉弄人!
雲洛逸川緊緊的將夏蓉蓉抱在懷裡,卻不知如何開口向她解釋那些過去。
或許怎樣的解釋都已是多餘,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釀成,最後將她送上了一條受盡一生折磨的不歸路。
「我忘了…我真的徹底忘了…」夏蓉蓉趴在雲洛逸川的懷裡哭的傷心欲絕。
她不知道這些零碎的畫面為何會如此令人揪心?也不知道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刻骨銘心的往事?
而痛徹心扉的感覺太過真實,那些畫面如同是親生經歷。
「忘了便忘了,別再哭了好嗎?」雲洛逸川聽到夏蓉蓉泣不成聲的哭聲,心臟猶如窒息般的跟著難受。
「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心會…那麼的痛?」夏蓉蓉哭的像一個孩子,雙眼通紅。
這些事在心中壓了太久,有時候就連自己也開始分不清那些零碎的畫面是這具身體的記憶或者真的就是自己的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以前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往後不再有人敢欺負你了,聽話,別哭了好嗎?」雲洛逸川不停的安撫著懷裡抽泣的人。
哭了許久,夏蓉蓉的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只是因為她每次想要放下過去接受現在所擁有的時候腦海里總會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真是個傻丫頭,將臉哭的這麼花,下次可不準再這樣哭了,我…心疼。」
雲洛逸川疼惜的看著她那雙紅彤彤的眼眸,轉身進屋拿了帕子在水裡擰了擰,將夏蓉蓉的臉擦了擦又道:
「蓉兒你記住,以後你的身邊有我在,不要想太多。把臉擦乾淨了,我們吃飯。」
夏蓉蓉點了點頭,坐在了石凳上,一聲未吭的吃著碗里的飯,從始到終沒再吃一口那碟子里的烤兔肉。
晚飯過後,雲洛逸川背著夏蓉蓉往山頂上攀登而去,落日的餘暉縈繞著二人的身影。
天邊的一道暮色暗淡,晚陽如金秋,山坡的邊上如鑲上金邊的落日,此時正圓,光芒溫和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最後一絲夕陽落在地上與暗淡的夜漸漸地融為一體,似吞天沃日。
「山上怎麼會有亭子?」
沉默許久,夏蓉蓉望去那越發近的山頂上一座八角玲瓏閣,似水的紗幔傾瀉而下圍繞在八角亭的周圍,風起時紗幔在空中勾勒出優美的弧度。
「前些時日覺得這裡是個清靜的地方,無奈夏日炎炎只好在這裡修建了一個亭子,所以偶爾會來此處吹吹風。」雲洛逸川將夏蓉蓉放了下來。
「那是挺好的,可是你整日都在為雲漢的戰事操心,還有空來這裡嗎?」夏蓉蓉見亭內大理石的案板上錯金螭獸正飄著一縷一縷的繚繞青煙,一股檀香若有若無。
最為醒目的還是那印著蘭花圖案的古箏,從前自己那麼熱愛古箏,只是從來都沒有學的機會。
「蓉兒,你往山底下看去那不正是離陌上不遠的駐紮營地嗎?雖然這裡還看不太清楚陌上營地裡面的動靜,但是這裡能看清楚這一塊地帶所有的地形。」
雲洛逸川也是站在這裡突然發現的那條可以繞過陌上營地徑直通往莞溪隘口處地方。
「嗯,是個好地方。」夏蓉蓉俯視而去,這裡的視野寬闊無邊,的確是偵查實地地形的好地方。
「蓉兒若是喜歡,以後我常帶你來山上坐坐可好?」雲洛逸川撩了撩袍子,坐在了石凳上,抬手撫上古箏,一陣餘音繞梁之聲徐徐漸起。
夏蓉蓉轉過了身,看著他優雅的動作與耳邊傳來的琴聲悠悠,調子古樸雅韻,此刻的他透著道風仙骨的氣息,讓人看了不免有些失神。
一時也忘了回他的話,入神的聽著他所彈奏的曲子,時而高昂,時而低落。
夕陽西下透過紗幔被風掀起的弧度給他鍍上了一層溫和的光芒。
一曲完矣,心底湧上荒涼之感,讓人聽后久久也不能忘卻那份傷楚。他的內心究竟隱藏了些什麼?
夏蓉蓉忽然想探進他的內心深處,嘗試著照亮他幽暗的一面。
每次這樣想過之後迎來的都是猶如萬箭穿心的痛苦,想要靠近卻又被無形的因素阻攔著這兩顆本該羈絆在一起的心。
雲洛逸川臉上神情異樣,氛圍格外的沉冷,或是今日再不同往昔,從前聽到這首曲子會翩然起舞的她已經不復存在了,而如今的她眉間更多的是哀愁,憂傷。
良久過後,夏蓉蓉才緩緩的開口道:「我想學古箏,你教我好不好?」
雲洛逸川微微錯愕,仍還是點了點頭:「坐到我身邊來,蓉兒為何突然想學古箏了?」
「喜歡它的聲音。」夏蓉蓉提步過去剛要坐在雲洛逸川的身旁,卻被他輕輕一拽坐進了他的懷裡,欲要起身耳邊傳來他輕和的講解聲:
「嗯,你看著我的手,古箏的彈奏講究手法,常用演奏手法,採用右手大、食、中、無名四指撥弦,演奏出旋律、掌握節奏。」
說罷,雲洛逸川便握起了夏蓉蓉的右手撫上琴弦,在古箏之上習練動作,當自己親手教過一遍之後才又道:
「蓉兒自己試試如何?」
「嗯,好。」夏蓉蓉面對耳邊傳來的清香雖然有些難以集中精力,但也很認真的將雲洛逸川方才所教做了一遍。
奇怪的是彷彿她並不是不會彈古箏,反而對古箏的每一根弦似乎都很熟悉,手在撫上琴弦時也很自然。
「嗯。已經很不錯了,天賦頗高。」雲洛逸川點了點頭看著她彈奏的手法,其實心底里是很明白她失憶前本身就會彈奏古箏。
隨後又抬起了夏蓉蓉的左手,接而道:「左手演奏法在箏柱左側順應弦的張力、控制弦音的變化,以調整音高,完善旋律。」
夏蓉蓉聚精會神的感受著,情不自禁的輕輕合上了雙目,眼前忽然出現一雙纖細的十指撥弄著琴弦,而自己的雙手也開始不由自主的隨著她在古箏上跳動。
雲洛逸川鬆開了夏蓉蓉的手,捋了捋袍子,站起了身講解道:「箏的指法頗多,右手有勾、托、劈、挑、抹、剔、打、搖、撮等,左手有按、滑、揉、顫等,蓉兒都可以試試。」
夏蓉蓉聽著耳邊傳來和煦的聲音,開始一種一種手法的嘗試,手指在古箏上緩緩的撥弄著,緊接著一聲聲悲亢的琴音在空氣里擴散傳開,一聲悅耳的調子與詞從那柔美的雙唇中唱出: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雲洛逸川靜靜的聆聽,眉間一抹不可察覺的哀傷,鳳目里有著悄然浮現的擔憂。
往事你該是記得還是不記得了?從新回到我的身邊是一次又一次提醒著我傷了你,還是想要報復?
若是這樣,這條命死在你的手上又如何?只當是博你心安一笑,此生也便是無憾了。
蓉兒,來生只願和你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再不願有如此多的傷懷。
夏蓉蓉睜開眸眼適才發現自己流了眼淚,看向站在身前的他時,那雙鳳目里也略微的濕潤,這應該是第二次看見他流淚了。
慌亂的垂下了頭道:「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這首曲子?」
雲洛逸川搖了搖頭,故作輕鬆的對著夏蓉蓉笑了笑:「別說對不起,蓉兒彈的很好,是一首很憂傷的曲子,只是以後我不願聽到蓉兒彈出如此心傷的曲子了。」
夏蓉蓉也不知道為什麼?本是練習著雲洛逸川口中所講的手法。無意之間十指竟熟悉的彈奏了起來。
有些事情當夏蓉蓉越發努力的去回想,心裡也就越亂,索性便也不再想逼自己,隨波逐流就好,看向他開口道:
「雲洛逸川,我倦了想借你肩膀靠一會,行嗎?」
雲洛逸川邁步過去將夏蓉蓉打橫抱入懷裡,走向石階處又將她放了下來:「嗯,坐下來靠我肩上吧。」
夏蓉蓉坐在了石階上眺望向天邊那抹與黑夜漸漸融為一體的落日,見他坐在自己的身邊便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二人相依相偎,看著夕陽落下一輪彎月升起,夜裡滿空繁星似一條銀河,山頂的風比較大,可在夏日裡就是更添一份涼爽。
夏蓉蓉抬眼看向夜空,開口道:「好多的星星,在現代定不能如此有閑情的賞星了。」
雲洛逸川已不是第一次在她口中聽到這些奇怪的言語,有時候連自己也開始相信,她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你喜歡現代嗎?」
沉默一會,夏蓉蓉才開口道:「應該算不上喜歡,但是那裡卻比這個遠古時代要方便多了,可是我在那個世界也沒什麼留戀的,所以就算是不喜歡咯。」
雲洛逸川的目光停留在她粉紅的臉蛋上,鳳眸中蘊了一層淡淡的深意,須臾之後散盡,抬頭看向夜空道:「不喜歡那就是說你不願意回到你口中所說的那個世界了?」
夏蓉蓉也不知道,雖然現代沒什麼可留戀,但是古代好像也沒什麼放不下的人,所以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因為我也並不討厭那裡。」
雲洛逸川抬眸看了一眼空中明亮的圓月,開口道:「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天晚了,蓉兒想歇了嗎?」
下午時夏蓉蓉也並未午睡,所以此刻也有些乏了,點頭道:「嗯,也該回去了。」
雲洛逸川撫了撫袍子起了身,背對著的站在夏蓉蓉的身前:「蓉兒快上來,我背你下山。」
夏蓉蓉原本是想推卻的,可是發現自己的身子確實是乏了,也不想再逞能,聽話的爬上了他寬厚而又溫暖的背。
雲洛逸川背起夏蓉蓉時間膀前的傷口再次扯了口,額頭上冒了些許的熱汗,但也未吭一聲,若無其事的對背上的人開口道:
「蓉兒可又輕了,以後每天都必須給我吃兩碗飯,長的白白胖胖的。」
夏蓉蓉趴在他的背上,懶懶的道:「我才不要長的胖胖的,再說了我現在的身材那可是最標準的,雖然胸前…呃…」沒啥肉!
雲洛逸川扯著唇角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這還算有點自知之明,放心吧,肯定是還會長的。」
夏蓉蓉臉一紅,雙手抱著自己的胸,對雲洛逸川吼道:「哼,長不長都跟你沒關係。」
雲洛逸川肩膀上傳來的痛楚讓他不由自主的擰了擰黑眉,聲音也沉了下來:「如此說蓉兒是有了別的心上人,所以說才與我沒有關係了?」
夏蓉蓉雙手環著他脖子時,似乎隱隱的摸到他扯的寬鬆的衣服露出的如玉膚色的鎖骨,一顆心撲騰撲騰狂跳了兩下,隨後連忙移開了手:
「我有沒有心上人為何要告訴你?」
借著月光灑下的銀輝,雲洛逸川低頭一看,見自己衣服領口處露出的肌膚不由得勾唇笑了笑:
「傻蓉兒可真是越發惹人愛了,當然是因為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人。」
夏蓉蓉因看不見他此刻的神情,含糊的回答道:「惹人愛又如何?惹人厭又如何?再說跟你又沒多大的關係,我可不承認是你的人。」
雲洛逸川見終於到了小院子這才鬆了口氣將她放了下來,擠出一抹笑意:「蓉兒就是蓉兒,你永遠都只會惹人愛。終有一天你會親口承認的。」
站在院內侯著雲洛逸川回來的白眉聽到這句話后簡直懷疑這還是不是自己跟二十年的皇上。
夏蓉蓉臉頰微紅,也是現在才看見雲洛逸川滿頭熱汗,略有些尷尬,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
白眉手裡捧著幾卷竹簡朝著二人走了過來,喚道:「皇上,夏才人。」
雲洛逸川眸光一冷看向白眉,神情又如同從前看了禁不住讓人膽寒:「以後走進這裡便沒有皇上和夏才人一說。」
白眉連忙低聲應道:「是,皇…爺……」
夏蓉蓉有些驚訝的看向白眉,問道:「你是何時來的?」
白眉看了一眼雲洛逸川的臉色,模稜兩可的回道:「老奴也是方才才過來的。」
白眉心底明知道夏蓉蓉問的並不是自己何時來的院子,而是什麼時候來的柳城。
夏蓉蓉擰了擰眉剛想再開口,雲洛逸川卻搶先了,緩緩的道:「蓉兒。你先回屋歇息可好?我去灶上燒水,等會給你泡腳如何?」
白眉低頭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雲洛逸川,看樣子皇上對夏才人是用情至深啊!
而夏蓉蓉的眼神卻瞟向了白眉手裡捧著的竹簡,想要張口問,卻又想著雲洛逸川已然承諾雲漢與陌上的戰爭結束便陪著自己歸隱,如此的退讓又有幾個人做得到?
現下自己理當是信任他才對,可白眉手裡那些竹簡應該是與戰事有關?
但是若白眉是剛來柳城不久,那些竹簡便不當是與戰事有聯繫了,更多的應該是雲漢朝堂與後宮之事了!
如果是這樣夏蓉蓉就更想看看了,畢竟陵安城內還有可以讓自己牽挂的人。
雲洛逸川見夏蓉蓉的目光里閃過一抹沉思,對愣著的白眉開口道:
「白眉將你手中的竹簡拿給蓉兒看看,免得這傻丫頭好奇的連覺都睡不著。」
白眉再度愣了愣,有些不情願的將竹簡遞了過去。
夏蓉蓉伸手隨意拿了一卷。瀏覽了幾眼,上面寫的是這幾日與陌上交戰的總結,哪些地方不足?以及秦墨寒想要採取應對的措施。
這送過來無非就是要得到雲洛逸川的一個批准,也有可能是兩個人或許能夠想出更完美的計策,其實這樣做,秦墨寒就算敗了那也不儘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至於秦墨寒有沒有如此想,夏蓉蓉就不知道了。
雲洛逸川站在夏蓉蓉的身旁,將秦墨寒獻上的計策也跟著看了一遍,問道:「蓉兒覺得如何?」
夏蓉蓉將手裡竹簡完好的放回了白眉的手中,回頭看向雲洛逸川那雙深邃的鳳眸,搖了搖頭:「你還是自己做決定吧!我一個小女人才疏學淺,並不懂戰場上的事情。」
話語落下,夏蓉蓉轉身便走向了屋裡。剛跨過門檻又回過了身道:「呃,雲洛逸川你把我換洗的衣服放在那裡了?我得去後院泡個溫泉。」
雲洛逸川剛邁步過去,白眉卻上前一步開口道:「還是老奴去幫夏貴…姑娘拿吧。」
只因在白眉的心中這些事向來都是下人做的事,尊貴之軀的皇上怎麼能親自去做這些小事?
雲洛逸川扭頭就橫了一眼不識趣的白眉,鳳眸中透過一絲寒意:「白眉是你住在這間院子里,還是我?蓉兒的衣服在哪裡莫不是你這老傢伙比我還清楚?」
白眉聞言脊背一涼,心也跟著陡然一沉,忙道:「老奴…老奴失言,皇…爺請見諒…」
倚在門前悠然環胸的夏蓉蓉看白眉有苦說不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讓你這丫的護主心切!那冷麵人才不領你的情。
而雲洛逸川神情的確是冷到了極點,袖袍一揮,徑直就進了屋內去衣櫃里給夏蓉蓉找了換洗的衣裙。
夏蓉蓉倚在門前淡淡的睨了眼院落里擦汗的白眉,打趣道:「白眉公公你是想娶媳婦了嗎?」
白眉臉色一瞬變得霎白就差給夏蓉蓉跪下了,顫聲道:「夏姑娘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可沒那個膽,更沒那個心!」
夏蓉蓉好笑的接過雲洛逸川遞過來的衣服,卻被他損了一句:「你這丫頭,白眉好歹也跟了我十多年,你也忍心拿他開涮。」
夏蓉蓉撇了撇嘴:「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白眉是跟了你十多年,又不是跟了我十多年,所以拿他開涮怎麼了?
再說這跟跟了多少年有關係嗎?不過玩笑兩句,你們這麼認真是做什麼?」
雲洛逸川寵溺的颳了一下她小巧瓊鼻:「好了蓉兒,聽你這話跟我在怪你似的,你若喜歡跟白眉開玩笑儘管開就是了,如今可沒有任何規矩束縛你了!」
白眉見雲洛逸川對夏蓉蓉百依百順的樣子就已明了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夏蓉蓉本就沒有氣惱。只是故意裝作氣惱的樣子罷了!想看看雲洛逸川是爭白眉還是顧自己。
得到滿意的結果,抱著衣服得意洋洋的走過白眉的身邊,笑道:「白眉公公,你看你護著他做什麼呀?你家兒子都還不領你的情呢!」
白眉實在難以適應這樣的說話方式,再次抬手擦了擦額頭的熱汗,這本就是夏日,如此再被夏才人捉弄下去,心臟哪裡受的了?
在雲洛逸川的心裡,雖然白眉不是自己親生的爹,卻也算是個長輩,看著那抱著衣服離去的身影只是無奈的笑了笑,對著白眉道:
「她與你說笑罷了,這些話不必放在心上。行了。也別擔驚受怕了,隨我進來,我還有事與你相商。」
說罷,轉身進了屋對著白眉又道:「等會這些批閱好的竹簡還要送回去,今夜可就勞你再跑這一趟了。」
白眉今日發現皇上近日是越發親切了,點了點頭:「爺這說的是什麼話?這本就是老奴的分內事。」
雲洛逸川坐在了燭光燈下,將白眉送來的竹簡都打開看了一遍,開口道:「白眉你與我如實說,你認為是玉子宸做皇帝好還是雲洛奕做皇帝好?」
白眉本是正入神的看著燭光下褪去那層如寒潭冰冷的雲洛逸川時,聽到他這樣的問話,研墨的手頓了頓:「爺,這是何意?」
雲洛逸川手中的毛筆蘸了蘸墨在竹簡上停停寫寫:「你如實回答就好了。」
這些竹簡上面的都是秦墨寒送來的,而下面的都是從雲漢朝堂上玉子宸手裡送來的。
方才白眉也是多長了一個心眼,在看見夏蓉蓉好奇之時,便刻意將竹簡得位置調動了一番,畢竟朝堂之事夏才人還是不知道的好。
白眉思忖一二,才回道:「老奴認為各有各的好,只是……」
雲洛逸川心中瞭然,也沒繼續讓白眉說下去,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嗯,行吧!你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這件事我也還需慎重考慮考慮。」
白眉攏了攏眉間白色的長眉,困惑道:「爺是不打算回去了嗎?可雲漢不能沒有你。」
雲洛逸川抬眸睨了眼多嘴的白眉:「雲漢是天下百姓的,不是我一個人的,雲漢的未來也並不是掌握在我一個人的手上。」
白眉想要再度開口時卻見雲洛逸川撐著頭揉著太陽穴擺手,也不想再拿這些繁瑣事擾他心煩。
在這時白眉無意看見他肩上衣裳的血跡。擔憂的開口道:「爺,你受傷了?」
雲洛逸川忙於手中之事,一時竟也忘了肩上還有傷口,目光一瞬停留在血跡點點右肩的衣裳上:「戰場上受點傷是難免的,不礙事。」
白眉怎會不擔憂他,雲洛逸川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他身上掉一塊肉,自己這心裡彷彿就被人剜了一刀似的心疼:「夏日炎炎的,還是讓老奴給爺把傷口清洗了,上點葯吧!」
「嗯,也好。」雲洛逸川將身上的衣服全數褪去露出了結實的臂膀,傷口裂開的地方看起來血肉模糊,此時血液已然凝固。
白眉將衣服掛了起來隨後去院落的井裡打了水。進來時看到雲洛逸川不僅僅是肩上有傷,手臂上還有兩排牙齒的印記,似乎也深深地穿透了肌膚。
白眉看到雲洛逸川潔白如玉的肌膚上傷痕纍纍,心底不免有些自責,開口道:「都怪老奴沒照顧好爺。」
雲洛逸川也沒多說,任由白眉清洗著傷口上藥,儘管傳來刺骨的疼痛也都是一聲不吭的忍了:「與你無關,這些竹簡都看完了也批閱好了,你可以送回去了!」
言語落下,見傷口上好了葯,轉身穿了衣服對白眉開口道:「這丫頭洗的太久了,我得去看看她,若是沒什麼事你便退下吧。」
白眉將桌上的竹簡整理了一番。憂心的叮囑道:「是,爺的傷口已經不是第一次裂開了,還希望白眉不在爺身邊時,爺能夠照顧好自己。」
「嗯。」雲洛逸川淡淡的應了一聲,整理了衣裳便朝著後院溫泉的方向去了。
白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皇上的身邊有這樣一個女人究竟是福還是禍?
想到這裡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快步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他的眼光從來不會錯,或許這一次也是如此了。
白眉若有所思的抱著竹簡便離開了這間小院落,回去將這些交給秦墨寒自己的任務也算大功告成了。
……
明朗的圓月在此刻躲進了雲層,漸漸的本是晴空在這時空氣卻漸漸的沉悶了下來,夜裡滿空的繁星披上厚厚的烏雲,消失在夜空。
雲洛逸川邁步向那叢林后的溫泉而去,開口喊道:「蓉兒…」
半晌沒有聽到迴音的雲洛逸川再度喚了一次:「蓉兒,你再不擦乾淨穿衣服我可就過來了。」
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的雲洛逸川不放心的拋開了雜草,眸內正見草叢上一縷藍色的身影暈厥在地上。
心底惴惴不安的連忙走了過去將她抱入懷裡,拍了拍她蒼白的臉頰,焦急的喚道:
「蓉兒,醒醒,快醒醒!夜涼了,你不能睡在這裡,知道嗎?」
雲洛逸川沉冷下來的視線停留在她染了血跡小腿的衣裳處,心底的恐慌一瞬襲遍全身,忙的將懷裡人平放在地上,去查看她腿上的傷口。
當撕開那層衣裳時,鳳目內片刻浸滿了害怕。是蛇,蛇毒,雲洛逸川頓時腦中一片凌亂難以平靜,顧慮不得太多甚至連想都沒有來得及去想,俯身便去將她傷口上的蛇毒一口一口的吸了出來。
看著地上的人仍舊沒有絲毫的反映,狹長的眸子如微瀾波動:
「蓉兒,你快醒醒,醒過來好嗎?我只要你醒過來……」
雲洛逸川溫和的聲音里有些發顫,唇角染著污紅的血漬,狹長鳳眸內有淚珠隨之滑落臉龐,語氣略有些哽咽:
「蓉兒我求你快醒過來好嗎?我已經不需要你再來愛我了,今生你若還恨我就醒過來好嗎?」
雲洛逸川的一字一句都帶著痛心的祈求:「蓉兒你還有仇未報,而你的仇人就在你的面前。你說過有朝一日你定會親手殺了我,那你倒是快起來啊,起來殺了我!」
雲洛逸川慌亂無措的將夏蓉蓉抱起,她的身子在開始一寸一寸變得冰冷,而自己也已經亂了分寸。
那抹踉蹌的身影迅速朝著軍營的方向掠了去,抱著懷裡的人失魂落魄的咆哮道:「來人啊,快來人啊,傳軍醫,傳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