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坑蒙拐騙

襄陽城此番歷經大戰，傷患眾多，林淡秋雖想早些動身出發，去做一件計劃已久的事情，卻是無奈脫不開身，好在戰爭發生在秋冬季節，天氣漸冷，倒是沒有形成瘟疫，省去了不少麻煩，但到一切大事了結，卻也是近一個月後了。

眼看二月將至，林淡秋總算收拾完諸多雜事，當即別了郭靖等人，騎上法王所贈駿馬，獨自一人出了北門，馬不停蹄地向東北方向急奔而去。一路上風馳電掣，兩天時間，趕出了六百里道路。

他的目標，不是別處，正是自唐朝以來，千百年來享譽盛名的武林聖地——

嵩山少林寺！

他來到這個世界太晚，知道的東西也就太少，況且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他也無力改變，但至少有一件事情，他是記得很清楚的，也有機會去做。

達摩祖師東渡時，曾攜有記錄如來佛祖在楞伽島上宣說大乘佛法要旨的貝葉經，名為《楞伽經》，共分四卷，所傳甚廣，本也稀鬆平常。

少林寺藏經閣中也存有四卷《楞伽經》抄本，但他這四卷，卻與尋常抄本有著大大的不同。

這四卷《楞伽經》，乃依據達摩祖師東渡時所攜原本進行抄錄，仍以天竺文字原文照錄，一字不改，甚為珍貴，少林寺本為禪宗，於佛家經典一向極為重視，這四卷珍貴原本，便說是少林寺的世傳之寶亦不為過。

若只是如此，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林淡秋雖說潛心向金輪法王學過一段時間佛法，卻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出家當和尚，斷然不會打經書的主意。

只因他知道，那本經書中有一份武林至寶，乃天下內功心法之首。

呼翕九陽，抱一含元，是為《九陽真經》！

按說林淡秋此時已經基本拜在郭靖門下，又兼習龍象般若功和獨孤九劍，幾種功夫但凡練成一樣，都已足夠震天撼地，成就不世威名，其實也不用再去尋找這路功夫，況且九陽神功太過霸道，若是與體內其他功夫衝突起來，倒也十分麻煩。

但他林淡秋自打得知身處神鵰世界的第一刻起，想到的便是設法取到這個九陽真經，他甘冒奇險去與法王會面，除了要免去郭襄遭火燒高台之苦以外，便是要惡補佛經，為混入少林提前打下理論基礎。

他現下這般境地，如法王甘心給他武功秘籍、亂軍中逃入獨孤劍冢、又蒙郭靖承諾收為弟子之類，大半倒是機緣巧合所得。只有入寺取經一事，卻是計劃已久，而且計算日子，馬上便要到了尹克西、瀟湘子盜經之日，絕對是過了這村沒這店，想來若是自己能得到經書，哪怕備而不用，也是好的。

如此這般趕到嵩山腳下，林淡秋堪堪歇得一晚，次日起來卻又不忙上山，先沐浴更衣，狠狠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他本就是個學生，又生得英俊，此時穿了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衫，看上去長身玉立，正是一位飽讀詩書、風度翩然的儒生。

林淡秋照著銅鏡觀察幾番，自覺毫無破綻之後，這才大搖大擺地向山上走去。

河南少室山山勢頗陡，山道卻是一長列寬大的石級，規模宏偉，工程著實不小，那是唐朝高宗為臨幸少林寺而開鑿，共長八里。他沿途邊走邊欣賞風景，但見對面山上五道瀑布飛珠濺玉，奔瀉而下，再俯視群山，已如蟻蛭。

走得一陣，林淡秋順著山道轉過一個彎，遙遙地已可望見黃牆碧瓦，卻是好大一座寺院。雖然武俠小說之中每每提及，總會大滅少林、武當的威風，但實際上少林寺終究為天下武學之源，其中卧虎藏龍之士從來不缺，光看寺廟這恢宏的氣勢，已是令人肅然起敬。

微微一頓，又向前走去，不一刻來到了寺前，便有兩名二十來歲的知客僧迎上問話。

林淡秋單手合什，道：「在下林淡秋，拜於西域崑崙座望峰山中老人門下，此番受師命前來中原歷練，聞知少林寺乃百年古剎，久負盛名，便冒昧前來求教，還望貴寺大師指點一二。」

他這話本意是在說佛學，但故意將話說得含含糊糊，果然尚未說完，就看見兩名知客僧面色一變，方才和善禮貌的神色一瞬間便換成一幅不冷不熱的表情，其中一名年歲稍長的粗壯僧人道：「卻不知施主想要如何求教？」

這話已是在發出挑戰，林淡秋恍若未聞，道：「在下久聞少林寺藏經閣盛名，其中有許多珍貴典籍，乃是我輩中人一生夢寐所求，只是想要得見上一見，卻十分不易，在下斗膽，便想取其一二，又或抄錄些許帶去西域，以便向我西域同道宣揚，想來也可傳播少林之名，實是一件大大的善事。」

少林武術百千年來得享盛名，除了自身武學千錘百鍊以外，每每有武僧出師，前往江湖遊歷之時，都要定期回寺，將沿途所見、所遇武功招數盡數報告寺中，再由羅漢堂多加整理，既可了解別派所長，又可去蕪存菁，將其中諸多精妙手段融入自身武功。這不知經歷了多少代積累下來的武功經典、拳書劍譜盡皆藏於藏經閣保留，天下武林中人無不知曉，但固然垂涎三尺，卻歷來沒有能從其中偷搶出什麼秘籍的。然而藏經閣固然存了無數武功秘籍，卻還有一大半是佛家經書，此時林淡秋指得卻是那些佛經，只不過兩名少林知客僧此時早已血往上撞，見林淡秋竟視少林如同無物，不禁大為光火，雖然寺中師長要求他們勿嗔勿怒，不得逞強爭勝，但此時卻已有些顧及不上了。

那年長僧人冷笑一聲，道：「卻不知蔽寺這許多典籍，閣下一個人搬得走么？」

林淡秋仍然選擇性忽視掉他言語中的敵意，恭恭敬敬地道：「若是一次搬不走那許多，在下便多來幾次，或者雇輛大車，總能運走的。」說罷還要笑笑，似乎覺得自己既然敢來，卻又豈有搬不走東西的道理。

年紀稍輕的僧人勃然大怒，道：「如此說來，你竟是不將蔽寺千百名僧人放在眼裡了？」

這話敵意實在太濃，林淡秋沒法忽視，只好打馬虎眼，道：「在下豈敢，卻不知這位師傅為何發怒？佛經云：『無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這『四無量』么，師傅當然明白，還望師傅當戒嗔戒躁。在下斗膽一問，師傅可是覺得寺中經典不能外流？在下倒是覺得，少林藏書如此之多，若是敝帚自珍，只怕反而落了下成。」

年輕僧人嘿的一聲，道：「如此說來，施主便請吧，若是進得我師兄弟身後之門，自然有其他師兄招呼施主。」

說罷啪的一抖手腕，已經擺好了架勢。

年紀稍大的僧人稍感怪異，雖覺眼前這年輕人似乎不具什麼高深的功力，但眼見他容貌俊雅，氣質不凡，言語又這等託大，只道是對方武功太高，自己已然瞧不出來，當下微微錯后，也凝神戒備。

林淡秋來回看看兩人，似乎無法理解他們這番舉動，竟是輕蔑地一笑，就這麼大踏步地走向前去。

他這大搖大擺的一闖，卻讓兩名僧人更加驚疑不定，本來他腳步虛浮，步伐也十分隨意，但兩人先入為主，但覺此人似乎處處都是破綻，可又似乎不該如此簡單。想起許多武功之中有虛虛實實之道，此人狂妄至斯，說不得便是要以此破綻引誘我等攻敵，卻又以什麼詭異武功戲弄於我。

兩僧一直搭班從事知客一職，彼此配合，極是熟練，稍一交換目光，已知對方想法，登時大喝一聲，既壯氣勢，又可呼叫寺內援助。接著佔據左右位置，各自使出絕學，向著林淡秋攻來。

少林弟子拜師入門，第一套學「羅漢拳」，第二套學的是「韋陀掌」，其後再能精深，便是達摩掌、伏虎拳、如來千手法等諸多掌法，及至最後學到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般若掌，此後練將下去，永無窮盡，掌力越練越強，招數愈練愈純，那是學無止境。此時兩僧年紀輕輕，使得都是韋陀掌，但林淡秋自然不識，更不知如何去躲，但兩僧功力既淺，又終究不會下了殺手，這兩招雖然厲害，卻沒有照著要害地方打去。林淡秋龍象般若功第二層練到一半，此時體內已有些許抗力，自忖不會留下大礙，當即一閉眼，大叫一聲「啊唷！」，隨即嘭嘭兩聲，胸口中招，兩眼一黑，就此昏死過去。

待得寺內僧眾聞聽知客僧呼喝求助，蜂擁而出之時，卻只見到一名年輕書生倒於地上口吐白沫、兩名小輩弟子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