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刀之下
「人定勝天!」
大破滅之刀光迎面而來之際,樊清惠目光深邃,神色恬淡,喝出了她對於道心禪功的全部感悟。
人定兮勝天。其意是指人內心安定,安守本分,人們體現出的凝聚力和力量能夠超越自然界。
慈航靜齋最重視禪功,就連《劍典》的第十八層亦稱為「坐死關」。此舉深合「人定勝天」之真意,不得不說其開山祖師地尼亦可算是一代天驕一般的人物。
樊清惠心坐苦禪,靜如止水,並指如劍,空色劍斜指虛空,彷彿就要靜靜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迎接青書那一式「天意如刀」。
青書風馳電掣一般襲來,罡風揚起樊清惠那月白色僧袍的衣角,吹亂其髮髻,卻無法令其面容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靜靜靜靜靜……
一副青燈古佛的畫面出現在眾人面前,守得住寂寞,那就守得住生死,這就是樊清惠表露而出的全部意境。
「吒!」
青書目光冷酷如冰,舌綻春雷,人做刀勢,傲立虛空,劈斬而出。
一刀劈出,青書的境界不斷在升華。
人刀合一!
無盡的刀罡將青書的身軀完全包裹,且這無堅不摧的刀罡竟然如水流般在青書周身輪轉,令人明白這是達到至剛之後向至柔轉變的徵兆。
地刀合一!
沸騰的江水從洛水河中爆起,升騰至十丈之上的高空,水光盈盈,恍若漫天星辰閃爍,形成一條銀河連接了青書與大地,為他鋪平了前進的道路。
天刀合一!
太陽的光輝都被青書這一刀吸引,十丈方圓之內,一片漆黑,只剩下青書人刀合一的身形之上綻放著璀璨的金色光華。
沐浴在漫天的金輝之中,青書已然化身成為一名金甲戰神,雙手合併,全力一斬,一道長約十丈金色刀罡撕裂了虛空,以力劈華山之勢斬出,令在一旁觀戰的眾多高手感覺那毀天滅地的一刀直接砍入了自己心底,心如刀絞一般的痛楚不斷在心底堆積。
儘管眾人都明白青書這一刀是向樊清惠劈去了,但是只因為從畫面中傳來的殺意就令人心神受損,這實在駭人聽聞,來的太過可怕了。
儘管師妃暄近在咫尺,但她依然無法出劍為其最愛的師尊分擔一點點壓抑,或是不能,或是不該,那一道金光如天塹一般割斷了師妃暄與樊清惠心有靈犀般的聯繫。
金光來的快,去的也快,一閃而過,直接穿透的樊清惠的身軀,難道所謂的靜守玄功沒有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嗎?
嘩啦啦,如水銀瀉地,樊清惠的身影亦如一座冰雕一般層層破碎,晶瑩剔透的冰晶在天空之間飛舞,樊清惠那風清淡然的身影就這樣轟然塌陷了!
「師尊!」
悲呼之聲從離樊清惠最近的師妃暄口中響起,色空劍滑落手中,淹沒於滾滾江流之中,師妃暄恍若未聞般張開雙手,如水中撈月一般想要將其師尊那破碎的身影抓住,可惜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淚水驀然滑落,那通透晶瑩的劍心亦滲出血淚,師妃暄依然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感情。
或許太上忘情本就不是情感最為豐富的人類能夠達到的。
耳邊傳來一聲輕嘆,那熟悉的話語令師妃暄即將破碎的道心驟然穩定了下來。
「妃暄別哭,師尊不是就在這樣嗎?」
驀然回首,樊清惠那消瘦的身形正站立在師妃暄身後不遠處。
撲哧一聲,師妃暄那梨花帶雨的俏麗忽如鮮花綻放,倦鳥歸巢般撲如了樊清惠的懷中。
聽著師妃暄那歡天喜地的呼聲,樊清惠默默的為其梳理了一次秀芳之後,鄭重道:「妃暄,這一次之後,師尊無法再幫助你了。師尊現在將慈航靜齋的齋主之令交給你,你不要辜負師尊的期望,也不要令慈航靜齋數百年的光輝蒙塵,你記得嗎?」
聽著樊清惠好似交代後事一般的話語,師妃暄的玉容再度蒼白無比,秋水泛濫的明眸緊緊盯住眼前的女子,哽咽道:「師尊,你怎麼……」
「不必問了,剛才我為了抵擋那天刀第九式,強行使出了靜齋的最高玄功「坐死關」。儘管現在抵擋住的對方的天刀,但卻心脈盡斷,馬上就會陷入「坐死關」的狀態,什麼時候將傷勢復原,什麼時候才能再度轉醒……」
說道這裡,樊清惠已然壓抑不住功力的反噬,直接跌坐在師妃暄的懷中,任憑師妃暄怎麼呼喚,也再不見轉醒了。
天刀第九刀之下,十死無生。劍典第十八層「坐死關」之下,九死一生。
舍不下慈航靜齋基業的樊清惠只能選擇後者,企圖逃避死亡的降臨。但是一旦陷入「坐死關」狀態之中,除非樊清惠的成就能夠超過其祖師地尼,不然她將永遠陷入昏迷之中,直到元壽流進,化為一捧黃土……
※※※※※
紫氣東來,朝陽已現,天色豁然開朗,如昨夜那迷霧重重的亂局一樣。
結束了,當大陽出現在天空,一切黑暗都將被一掃而凈。
隨著青書將大尊明教教尊許開山手刃與劍下,整個魔門聯盟驟然崩塌,陰葵派眾人率先而逃。
洛水之畔,青書早已從那亂戰之中抽身而退,悄然站立於植被茂密的叢里之中。
完全融身如天地之中,身形亦被密集的樹木遮擋,除非有人刻意走進叢里查探,不然儘管青書所處的位置離王世充大軍不過百來米遠,對方依然感覺不到斬殺大尊明教教尊許開山,令慈航靜齋齋主樊清惠陷入九死一生的「坐死關」之中的恐怖殺神已然將目光盯向了這裡,虎視眈眈。
樊清惠最後的氣機消逝,青書不過剎那就察覺到了,或許天刀之下還有敵手,但那絕不是還未將練至劍典十八層大圓滿的樊清惠,所以她不得不強迫自己進入「坐死關」的狀態來逃避死亡。
沉思良久,青書終於發出一聲感嘆。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是謂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慈航靜齋果然不負虛名……」
道家太上聖人老子的理念竟然出現在了樊清惠身上,不禁令青書感慨莫名。
傳聞當年老子西出函谷關,留下道家千古聖典《道德經》。
更有野史記載,老子在印度碰見的釋迦摩尼,最後點其為佛,創建佛教。
由此可見,佛本是道,那麼慈航靜齋無上修行法門《劍典》的最後一步與《道德經》之中的大道相似,亦並非沒有道理。
用極靜的狀態抵抗極動的刀光,樊清惠可算的上成功,從天刀之下逃得一線生機。但她亦是失敗的,就算其開山祖師地尼都未從「坐死關」突破出來,或許生不如死就是樊清惠的結局。
但這不重要了,青書已然將那滿含殺機的目光盯向了那一艘艘重兵把守的巨艦。
儘管自始至終青書都沒有對樊清惠那「外道」之說有任何回應,但從其第一步就斬殺大尊明教教尊許開山的事實來看,青書一樣對所謂的外道十分感冒。
信仰之爭最為殘酷,青書亦只有殺無赦這一條道路可以走。
※※※※※
嘹亮的號角之聲在江面之上回蕩,王世充的船隊旌旗招展,威勢凜凜,一股得勝還朝的喜悅驀然將從王世充的心底洋溢出,傳遍手下將領,再由手下將領傳遍那成千上萬的精銳士兵。
得意洋洋,好一個暢快了得。
一向威嚴刻薄的王世充頭一次在其部下面前展露笑顏。
死了,都死了。
不管是李閥一方損失慘重,還是天下群雄大半在此折戟,這些都令王世充感到喜上眉梢。
但是,當大尊明教大尊許開山的死訊傳來之際,王世充終於勃然變色。
表面上,王世充一副悲慟啼哭,可在他心底,許開山的死簡直來的太及時了,死的太好了!
一直以來,有一個秘密一直埋藏在王世充的心裡,他除開大隋皇帝楊廣親自冊封的尚書令身份以外,還有一個駭人聽聞的身份——大尊明教原子。
大尊明教歷史悠久,宗教結構嚴密,除去做為教內第一人的大尊許開山,還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善母莎芳,但是儘管莎芳地位高貴,卻沒有繼承大尊的權利。
而作為大尊明教原子身份的王世充恰好擁有繼承教尊的權利。當然這必須是在上一代教尊去世之後。
深受極西之地影響的大尊明教深蘊權利多分的道理,所有除去王世充這一個上一代的原子,亦有一個同樣擁有繼承權的原子,其身份乃是邪王石之軒的弟子「影子刺客」楊虛彥。
可惜,掌握這樣一個可以跟自己爭奪大尊明教教尊之位的原子身份之後,王世忠根本不將楊虛彥看在眼中。
論勢力,王世充雄踞洛陽,擁兵二十萬。而楊虛彥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
論武力,王世充手下高手層出不窮,亦不是楊虛彥單槍匹馬可以撼動的。
試問在這絕對的優勢之下,王世充怎會將楊虛彥放在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