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梵我如一

日照晴空，惠風和暢。

此時正值午時三刻，洛陽尚書令王世充在其官邸大擺筵席，為昨夜一場大勝而慶功。

大廳之中，觥籌交錯，王世充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借著酒意道：「今日得勝，全賴諸位將軍同心竭力，浴血奮戰。」

頓了頓，王世充醉眼朦朧，向身邊大尊明教一行望去，悲喜難分道：「大尊之死，善母大人還請多多節哀，我等大尊明教教徒，為明教傳進東土，雖死無憾。在下相信大尊當時亦是如此想的。如今只要我王世充還在，定會為我教嘔心瀝血，讓我教的聖火燃遍整個東土。」

「善母」莎芳儘管年齡與祝玉妍、樊清惠等老一輩強者相差無多，但其略施粉黛，雲鬢微梳，依然看似如一個風華正茂的絕代佳人。

而大尊明教聖典《御盡萬法恨源智經》乃是由大尊以及善母共同保管，此時許開山已死，王世充若想要成為新一代大尊，就必須從莎芳手中得到《御盡萬法恨源智經》，也只有練成《御盡萬法恨源智經》上的奇功，才擁有霸道的實力在統治那偌大的宗教。

要知道昨日許開山可是施展黑手魔功硬接了青書那全力一擊啊，這等詭異的魔功實在霸道無比。

聽聞王世充話語中的潛在涵義，莎芳哪裡不明白對方想要在此時逼她表態，交出《御盡萬法恨源智經》來呢？

什麼大尊亦是如此想的，跟隨許開山多年，莎芳哪裡不明白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自私自利，野心勃勃，陰毒狠辣，狡詐冷酷，若非許開山擁有絕對的實力壓制教眾的想法，他那大尊之位早已被人推翻了。

只是「善母」莎芳坐在那大尊明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久了，心底亦想挪挪位置，若將《御盡萬法恨源智經》以及大尊之位交給王世充這個野心勃勃之輩，怕是自己亦會被其架空，喪生權利。

莎芳蹙眉輕嘆道：「今日大尊新死，在下心煩意亂，且略感不適，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尚書大人多多包含。」

不待王世充再說，莎芳起身離去，而坐在其身邊的大尊明教一行亦同意起身離去，似乎並沒有將王世充放在眼中。

王世充目光陰沉，直到對方身形消失在拐角之處，他才收回自己那暗含殺機的目光，正待拂袖離去之際，一聲佛號在其耳畔響起。

「南無阿彌陀佛，尚書大人，那群大尊明教之輩沒有站在大人這邊，不代表本國師不會站在大人這一方，若是大人看得起我這個龍泉國國師，不若……」

沒等這名僧人說完，王世充慌忙將話語接過，他急聲道：「大師此言可是真的？若大師願意助我，只要我登上皇位，這天下定要尊你為國師，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王世充雖然久居中原，但對於塞外之事依然了如指掌，伏難陀大名鼎鼎，儘管此人的功力還未臻至大圓滿，但亦不遜色於許開山分毫。

「南無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尚書大人莫非信不過貧僧？」

王世充深深的看了一眼端坐在酒席之上，這名骨瘦如柴，肌膚蠟黃，長發披肩的男子，看著他那綴滿各色寶石的袈裟，王世充哪裡不明白對方的看上自己的勢力了，並非心甘情願任由自己驅使。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有弱點，就沒有我王世充掌握不住的人。

「大師說的話比真金還真，王某怎麼懷疑大師。」

看著伏難陀目光之中的滿意神色，王世充又道：「如今李閥新敗，李密、竇建德兩大霸主身死，正是我王世充開疆擴土之際……」

「開疆擴土，恐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聲淡淡的嘲笑在這守備森嚴的大廳之中響起。

「哪裡來的鬼鬼祟祟，也敢擅闖尚書府這等官家重地！」

酒席之上，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搶先躍起，擎劍出鞘，護於王世充身前。

此人姓向名思仁，號稱「無量劍」，乃是王世充手下的心腹大將。

青書冷哼一聲，從屋檐之上現出身形，目光如劍般射向向思仁，卻是想看看對方有沒有稱自己為「鬼鬼祟祟」的實力。

被青書目光盯住，向思仁只感覺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利劍正指著自己，若要自己再敢開口，怕是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

心底寒氣大冒，向思仁也不管什麼保護王世充的重任的，屁滾尿流般向後方跌去。

又是一聲冷哼，不過這一次是從王世充的鼻子中發出，看著自己的手下大將竟然被對方一個眼神逼退，王世充的臉色頓時難堪了起來，如吃了大便一般難堪。

看了看守衛在自己周圍的大批高手，王世充定了定神，沉聲道：「青書公子，在下洛陽王世充可沒有得罪你，得罪宋閥的地方，今日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青書一刀一劍力斬大尊許開山，可是王世充親眼所見，他可不敢得罪如此強勢的極道武者。

「南無阿彌陀佛，施主不請自來，還請速速離去，不然請恕貧僧無禮了。」

伏難陀眼中精光一閃，目光炯炯緊盯青書的身形，戰意驀然間被其催動到了極致。

對於青書的名聲，想來中原攪風攪雨的伏難陀早已如雷貫耳，今日早晨斬殺許開山的事迹更是令他震驚。

不過在其心底，還有一絲看不起許開山的想法，比起伏難陀一身傳承與印度佛家聖地的神功，那個什麼撈子《御盡萬法恨源智經》不過是外道法門，更何況當時青書出手偷襲之際，許開山早已與師妃暄、樊清惠硬拼多時，一身功力不再全勝期，丟了性命亦有法可圓。

青書淡淡道：「既然有人強出頭，那在下就領教一下那塞外佛家的高招。」

話語未落，青書已然人劍合一衝擊而來，借著地勢之高，泰山壓頂的一劍令除去被劍意籠罩的伏難陀外的眾人慌忙後退，深恐退慢了一步，成為了被殃及的池魚。

「好膽！」

看著青書如此直截了當的出招，分明沒有把自己的威脅放在眼裡，這本修行佛門**的塞外高僧勃然大怒，滾滾真氣在其肌膚上激蕩，那點綴滿各色寶石的金絲袈裟頓時如同一隻被吹起的氣球般圓鼓鼓的鼓了起來，一隻枯如雞爪般的蠟黃色的手臂從其中伸了出來，不斷被拉長著迎向了青書那人劍合一之下的劍招。

漫天劍氣衝天而起，演化出一片劍氣的海洋，青書的身影就藏入其中，那無堅不摧的劍罡更是隱而不發，等待對方接招時那一剎那露出的破綻。

可惜，青書那萬金油的算盤在伏難陀面前落空了。

那一隻枯瘦的爪子如同沒有看著無盡的劍氣一般直接衝進了那劍氣之海，且平平穩穩間逆流而上，直奔青書隱藏其中的劍罡而去。

青書看著襲來的利爪，目光驟然一縮，看出對方所修行的「梵我如一」的厲害。

在宇宙仍處於混沌的時代，沒有光暗，沒有虛無，更沒有實體，只有『獨一的彼』，那就是梵天，萬物發生的一個種子。若我們不認識梵天的存在，就像迷途不知返的遊子，永遠不曉得家鄉所在處。

此時的伏難陀明顯將「梵我如一」修鍊到了極為高超的地步，不需要靠視覺，不需要聽覺，只需要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就能破除一切的迷霧了。

金戈交鳴之聲不斷在這一間寬廣的密室之中乍起，青書那無堅不摧的劍罡與伏難陀的一隻枯爪在空間中電光火石般交手，那如擊打在金剛石上的浩大反震之力令青書目光中露出奇異之色，莫非這妖僧竟然也修鍊出什麼能夠「破碎金剛」的奇功么？

一炷香之後，兩人的身影驟然分開，伏難陀雙手合十，捏出一個佛印，喝道：「施主功力高深，貧僧佩服。不過施主亦奈何不了貧僧，不若就此退去。」

青書笑道：「你這和尚也太自大了，在下還有招式未使，你如何得知在下奈何不得你？」

伏難陀聽聞青書還有絕招，心底暗自發苦，但表面卻不露分毫，暗運秘法，乳白色的神聖光輝在其面容之上洋溢，寶相莊嚴道：「施主可知何為梵我如一？」

青書不置可否的嘆道：「知或不知，又有何分別，在下可不會去落髮為僧，你這和尚還是就此打住吧。」

伏難陀暗忖，我要就此打住，一身功力還未恢復過來，怕是用不了多少招，就得落荒而逃了，那國師之位怕也沒了著落。

想到這裡，伏難陀沉聲道：「施主此言大謬，所謂朝聞道，夕可死已。何況我佛如來的大道么？」

當下伏難陀開始自顧自的講起了所謂的梵我如一。

「『自我』以生氣為質，以生命為身，以光明為體，以空為性，以梵為本原，遍布一切，貫通一切，其細小處如米黍，大處比天大，心空大，心萬有大。但在本性而言則毫無所異，皆因梵我不二。故死前之念最為關鍵，如能還梵歸一，發見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