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未完待續
冷風吹過,洛水之畔,楊柳依依。
月如鉤,月影在水波之上浮動。
盈盈水光與皎潔月華交織著,相融著,似是一對相依為命的戀人。
可惜水流永遠是流動的,它撇下月光,無情的向東而去。
可惜月光永遠是不動的,它不理流逝的東水,再度投入向東而來水波的懷抱。
多情與無情,總在前一個剎那交織,卻又在後一個剎那分別。
冰冷如霜雪的青虹長劍是無情的,青書那修長有力的溫暖手指卻是有情的。
他緊緊握住了那冰涼的劍柄,默默在這楊柳岸邊漫步。
目光遊離不定,因為青書正在尋找一個人。一個剛剛助青書一臂之力的人。
那悠揚的琴音似乎還回蕩在青書的耳邊,令他心底浮現出一個人影。
清風拂面,帶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銀鈴聲,青書嘴角揚起一絲微笑,快步向聲音響起的方向尋去。
青書步伐輕盈有力,行動迅疾無比,不過十幾個呼吸,已然來到了離剛剛千米之外的地方。
佇立在河堤之上,青書懷中複雜莫名的心情悄然靠近了那一輛馬車。車是香車,精心雕琢,典雅高貴;馬是寶馬,毛髮如雪,形態俊美;而駕車的人卻是一名年紀不過十五歲的小丫頭。
輕輕揮舞著細長的馬鞭,小丫頭神色悠閑的趕著馬車,那系在車轅上的銀鈴不時輕響,還有那小丫頭咯咯的笑聲。
青書身影一閃,出現在了車前。
「柳兒。」
「啊!」
馬車驟然停下,小丫頭看著突然從黑暗中鑽出的人影,美目瞪的老大,驚呼出聲來。
「你是誰?」
柳兒用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著眼前之人,面如刀削般冷酷,卻充滿病態的蒼白。身披紫緞錦衣,兩鬢隱現風霜,緊握劍柄的手修長而白皙,似乎正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
青書道:「柳兒,我是你青書哥哥啊,你怎麼把哥哥忘記了。」
柳兒愕然道:「青書哥哥,你怎麼可能是青書哥哥呢?一看你這副打扮,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劍客,怎會是一向最疼我的青書哥哥呢?」
青書聞言,心底鬱悶不已,正待發問,卻突然察覺到柳兒那美目之中隱藏的一絲狡黠。
「原來這小丫頭又在跟自己開玩笑。」
青書無奈道:「好了柳兒,你要我怎麼證明自己是你的青書哥哥呢?」
看見自己將青書給騙了過去,小丫頭那一對明眸興奮的忽閃忽閃的,脆生生道:「你若是我的青書哥哥,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
青書道:「柳兒的小姐自然是名滿天下的尚秀芳尚大家了。怎麼樣,柳兒這一次你終於肯認我這個哥哥了吧?」
柳兒一陣搖頭晃腦,又道:「不行,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只要當日去過曼清院的人都知道,柳兒要再問你一個問題。」
青書嘆道:「只許再問一個,不然我不陪你玩下去了。」
柳兒點了點頭,輕拍了一下小腦瓜,笑意盎然的問道:「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心底最喜歡的人是誰?」
青書笑道:「這麼簡單,你家小姐最喜歡的人自然是柳兒了嘛。」
柳兒撲哧一笑,道:「不對,哪裡有這麼簡單的答案。你要將柳兒除去不算,再回答一次這個問題。」
青書嘆道:「那我就猜不出了,你小姐名滿天下,認識得人多了去了,你叫我如何去猜?」
確實如此,尚秀芳幼年就遊歷天下,認識的人多了去了,不管青書猜出的人是不是莫須有,只要柳兒失口否認,青書就陷入了無解的地步。
柳兒臉上浮起一絲得意的微笑,輕哼道:「算了,柳兒再給你一個提示,此人近在眼前,你若再猜不出,就別怪柳兒不理你啦。」
近在眼前,此地只要青書與柳兒以及尚秀芳三人,除開柳兒不算,就只有青書與尚秀芳自己了。
如此**裸的暗示,青書怎能聽不明白。
一聲長嘆之後,青書轉身離去,尚未踏出五步,車簾之後一直沉默無言的尚秀芳終於開口了。
「獃子,你難道就這樣被小丫頭的三言兩語逼退了么?秀芳為你做這麼多,你都不能說出一句秀芳喜歡聽的話么?」
青書腳步驟然停止,回首道:「秀芳你莫要為難我好嗎?」
珠簾之後,沉寂良久,隨後傳出一陣嚶嚶哭泣之聲。
一個嗓音優雅動人的女子哀聲嘆道:「為難你,秀芳為你做了這麼多,難道就是為了難為你嗎?」話語傳入青書耳中,一股傷心欲絕之感情瞬息湧上青書心頭。
哎!
青書深深吐出一個鬱氣,返身回到馬車旁,柳兒很懂事的將車簾拉開,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身影立刻印入青書眼帘。
「上車!」
尚秀芳儼然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
兩人在寬敞的車廂之中對坐,柳兒再度將車簾放下,輕揮馬鞭,伴隨著那清脆的銀鈴聲,馬車再度行駛了起來。
青書看著眼前麗人,一身翠綠雲衫,銀色的發簪斜插,一頭秀美的長發如瀑布一般披下,淡黃色長裙的下邊,露出一雙紅色繡花鞋,一對白皙粉嫩的腳裸在青書視線之中若隱若現。
「獃子,你在看什麼呢!」
耳邊傳來尚秀芳的呵斥,青書卻分不清喜怒哀樂。
青書訕訕一笑,道:「秀芳,你這馬車是要行至哪裡?不若去我那凝翠軒,今夜你可又令我欠下一個天大的恩情了。」
聽聞青書所說,尚秀芳美目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輕言道:「你這個獃子在知道欠下了秀芳很多恩情,不知道你這獃子打算什麼時候還?」
尚秀芳言辭犀利,這一次令青書那僵硬的笑容凝滯了下來。
救命之恩拿什麼還啊?莫非以身相許么?
想腦海中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打消,青書低頭不語。
尚秀芳再度笑道:「莫非我們的梁上君子青書兄不打算報答秀芳那救命之恩嗎?」
青書聽得明白,「梁上君子」指得是自己與她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如今對方又將自己的尷尬之處緊咬著不放,青書麵皮有些掛不住,反駁道:「我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今夜你若有要求儘管提,上刀山下火海咱這純爺們也不在乎。」
「是嗎,任何要求都行?」
青書擲地有聲道:「任何要求都行,秀芳你還能吃了我嗎?」
尚秀芳粉黛微皺,露出一絲小女人才有的憨態,嗔道:「你就會利用秀芳的善良,知道秀芳不會為難你,你才敢如此胡言亂語吧。」
青書心裡點頭,表面不動聲色,驚訝道:「不會吧,本人已經做好束手就擒的準備了,沒有想到秀芳你就這麼容易放過我,秀芳你真是太好了。」
尚秀芳俏臉忽然一板,面若寒霜,呵斥道:「你這獃子也想得太好了吧,秀芳費心費力將你從四大禿驢那裡救出,難道你都不能為秀芳做一點點小事,令秀芳感到安慰嗎?」
青書眼珠在馬車內一掃,嘴角輕揚,露出一絲玩味,端起兩人之間一張小桌上的酒杯,斟滿一杯酒水之後,笑道:「秀芳大大,您的救恩之恩小子無以為報,這一杯敬你,聊表敬意。」
尚秀芳似乎被青書這等舉動驚呆了,直到對方將酒杯遞到自己眼前,這才回神道:「你呀,真是……」
說道這裡,尚秀芳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難道說對方的臉皮太厚了嗎?
將青書「誠意十足」的一杯酒飲下,這個靈氣逼人的美麗女子那吹彈可破的玉顏之中悄然爬起一絲紅暈,如桃花般的粉紅。四目相對之下,一股曖昧的氣氛將兩人籠罩。
酒意湧上心頭,尚秀芳醉眼迷離,輕聲道:「青書公子,你可知秀芳心底的苦。」
青書蹙眉嘆道:「秀芳若是心底凄苦,儘管說與在下聽,雖然在下也不能消除秀芳心中的苦悶,但多一個人分擔總比秀芳獨自承受要好。」
尚秀芳凝望青書,眼波流轉,流露出一絲複雜莫名之意,低聲道:「青書公子,你終於說錯了。秀芳心底的苦悶只有你能夠消除。」
青書心亂如麻,嘆道:「秀芳你是認真的嗎?」
尚秀芳面色再度轉冷,若一隻在綻放於天山冰雪之中的雪蓮一般寒氣迫人,恨聲道:「若非秀芳心底惦記著你,你難道以為秀芳會對任何一個人都如此哀聲相求嗎?」
尚秀芳星眸之中閃爍著熊熊怒火,憤怒難明,令青書看得心悸。
青書雖然想不明白眼前這敢愛敢恨的奇女子竟然如此露骨的將心思表露出來,但青書有的只剩嘆息。
雖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但是青書已然娶了兩房嬌妻,叫他如何回應尚秀芳的感情呢?
「那個秀芳啊。」
青書唯唯諾諾道:「秀芳姑娘,你可知道我已經娶妻?」
尚秀芳撲哧一笑,道:「幹嘛啊,莫非你這獃子真以為我尚秀芳是那種喜歡爭寵的小女子嗎?」
青書嘆道:「花極始知花更艷,情到濃時情轉薄。秀芳或許認為本人有萬般優點,但若真的相處下來,其實本人也只是一個懶懶散散的尋常人。」
尚秀芳目光中秋水流轉,似乎沉沁在對過去的回憶之中。良久后,尚秀芳道:「青書你的意思我明白,也許你或許沒有我想的那麼好,但是你可是唯一一個能令秀芳動心的男子。」
不待青書爭辯,尚秀芳搶先道:「青書公子,今夜相見之後秀芳將遠走塞。三年之後,你我再相見之日,若秀芳還是對你保持著一成不變的感情,不知道你能否給秀芳與你自己一個機會。」
……
明月依舊,青書佇立在楊柳河堤眫,愣愣的看著尚秀芳與柳兒的馬車淹沒於月色之下。
等到那依稀的鈴聲也消散了,青書終於對月發出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