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意如此

夜未央，明月如鉤。

洛水以北三十裡外的一個小林子中，寇仲、徐子陵以及跋鋒寒三人盤膝而坐，愣愣的看著眼前那一捧已然化成塵埃的和氏璧殘渣，唯一能夠證明其存在的只剩下了那鑲金邊的一角。

寇仲嘆道：「這下可算玩大發了，好端端的和氏璧就這麼沒了，這叫我寇仲如何跟青書大哥交待？」

徐子陵默默無言，亦不知道如何再度面對青書，相比喜好插科打諢的寇仲，徐子陵對於「誠信」二字看得更重。

唯一面不改色的只剩下跋鋒寒一人。

一絲精光在跋鋒寒星眸之中亮起，感受早那雄渾浩大的真氣在自己經脈之中滾滾流轉，儘管一向比冰雪風沙還冷酷的跋鋒寒亦不禁有些喜上眉梢。

瞥了一眼那目若呆雞的兩人，跋鋒寒沉聲道：「跋某可是記得，當日青書公子相托之時，可沒有提起事成之後和氏璧的歸屬。既然如此，我們亦有權將和氏璧處理了。」

這就是跋鋒寒在大漠做了多年馬賊的行事規則。好比接到一方的委託，想要截殺另一方的人馬，但事成之後那些戰利品的歸於這些馬賊了，除非對方拿出更高的價錢來買，不然馬賊一方是毫不理虧的。

徐子陵蹙眉輕嘆，明顯接受不了跋鋒寒這等不按照常理套路出牌的辯解。

不過深蘊厚黑之道的寇仲成差一個理由好回去跟青書交差，如今有了跋鋒寒的話語，寇仲立馬道：「既然此事已成定局，也只好如此了。」

哼！這是徐子陵在表達著他的不滿。

寇仲急切道：「陵少你若不滿意，大不了等我們日後起出楊公寶藏，大不了分給青書大哥一份，算是賠禮還不行嗎？」

此言一出，徐子陵的面色算是變得好看了一點。

這時跋鋒寒又道：「江湖傳聞的消息不錯，你們兩人果然知道楊公寶藏的消息。」

寇仲看了看跋鋒寒那灼熱的目光，毫不在意道：「老跋你也算是我們的自己人了。沒錯，那楊公寶藏我與徐子陵確實知道，以前被那群中原群雄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和陵少自然不敢承認，如今所謂的蒲山公李密都身隕在洛陽，正是我寇大俠傳出一番天地的大好時機。」

事實正是如此，前夜寇仲、徐子陵以及跋鋒寒三人成功盜寶，在洛水南眫被瓦崗軍李密、河北王竇建德等人的人馬伏擊。雖然有些突如其來，但亦在寇仲三人的預料之中。

至於李密手下「白衣箭神」留下的和氏璧不過是青書早已請魯妙子準備好的贗品，而真品其實一直被徐子陵貼身攜帶。這本就是一招瞞天過海之計。

雖說此計破綻甚多，但在那萬分緊急的關頭，慈航靜齋以及李閥的聯盟卻橫插一頭，給了一向智計出眾的蒲山公李密當頭一棒，。

待到李密接手那一塊和氏璧贗品之後，寇仲、徐子陵與跋鋒寒早已逃得無影無蹤，最後只能獨自吃下這一苦果，累得的身死魂消的局面。

所謂一報還一報，當日李密率領瓦崗軍圍剿寇仲、徐子陵以及宋師道與素素四人。沒有想到時不過多久，自己卻被寇仲這初出茅廬不久的小兒算計了。可憐統領二十萬瓦崗軍的「蒲山公」李密到了閻羅殿，喊冤之時的底氣都怕是不足吧。

聽到寇仲那信口開河的話語，徐子陵嘆了一口氣，道：「仲少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到底要不要回到洛陽城吧？若是不回洛陽，我們又該去哪裡？」

當夜慈航靜齋伏擊李密等人的場景可是令徐子陵記憶猶新，連成為一方霸主的李密與竇建德都接連在慈航靜齋的勢力面前身隕，若是發現盜取和氏璧正主，慈航靜齋還不傾巢出動，將勢單力薄的寇仲、徐子陵以及跋鋒寒三人一網打盡啊。

寇仲愁眉苦思半響，狡黠道：「要不陵少、老跋你我三人找個深山老林歸隱便是了，想那慈航靜齋也不至於追到深山裡來吧？」

徐子陵愕然道：「沒想到你寇仲寇大俠也知道怕，這還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啊。」

寇仲恨聲道：「不怕不行啊，沒想到那一群死和尚臭尼姑一個二個都比我這寇大俠厲害，你叫我這尚未成品的大俠如何敢出去行俠仗義啊。」

徐子陵若有所思的回憶道：「我記得當時的場景，那李閥巨艦開來之際，儘管我們離對方十分的遠，但依然能感受到一種淡淡的威脅，似乎有什麼超級高手潛伏在巨艦之上。

寇仲與跋鋒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四大聖僧！？」

相比寇仲那驚疑不定的語氣，跋鋒寒卻是斬釘截鐵的肯定。

亦只有能一隻腳踏入天人合一大宗師境界的佛門四大聖僧才能令相隔三百步遠的跋鋒寒三人都感覺的危險。

想到這裡，跋鋒寒虎目灼熱，朗聲道：「四大聖僧，真想與之一較高下，不知道經歷了和氏璧的易經洗髓，我們跟這老一輩中的絕代強者到底還差多少。」

寇仲拍了拍懷中的寶刀井中月，豪氣衝天道：「俗話說得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們吸收了和氏璧之中的玄妙真氣，早已擁有的挑戰宗師境界的實力，若是還婆婆媽媽的猶豫不決，這可是辜負了我們的一身玄妙武道修為。」

徐子陵亦有同感，正待插入，卻忽然皺起的眉頭。

就在此時，一聲清脆動聽的女兒音傳遍了整個清脆茂密的叢林。

「既然寇小子你有心挑戰宗師高手，不若就叫婠婠來試一試你的厲害？」

其音圓潤無暇，悅耳動人，但在寇仲三人耳中卻猶如鬼哭神嚎一般可怕無比。

「走！」

僅僅思考了一個剎那，三人就如獵豹一般躍起，急速穿梭在叢林之中。

一邊疾奔，徐子陵一邊冷靜道：「婠婠在剛剛進入我的靈覺範圍，顯然還離我們很遠，只要我們逃到前方不遠的小河處，我們就能夠甩掉這個魔女。」

沒等寇仲回到，婠婠的聲音又從三人身後傳來。

「是嗎？婠婠就在子陵的身後，子陵若是不信，何不回頭看看。」

徐子陵心如止水，不為婠婠那天魔魅惑之音所動，他十分明了，若婠婠真的追到自己身後，怕對方早就出手突襲了。

而既然對方如此開口，肯定另有所圖。明白魔門的恐怖，徐子陵可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不會為婠婠那天魔妙像所動。

幾人抱頭狂奔，漫天勁草紛飛，不過片刻，那涓涓流水之聲已然傳入耳中。

寇仲一馬當先衝出叢林，視野豁然開朗，那清澈激湍之邊，一連佇立著三名白衣女子，還有一個不遜色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人正幽怨的望著他們。

「娘！」

「美人軍師！」

「傅君瑜！」

一連三聲驚呼響起，寇仲、徐子陵以及跋鋒寒驟然停下身形，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愣愣的看著眼前四人。

確實是娘，不過要在前面加一個「干」字。

那三名白衣女子中為首之人不是奕劍大師的首徒傅君婥還能是誰？

傅君婥面若寒霜，明眸如星，青眉如月，那是一種冷酷到極致的美麗。聽見寇仲與徐子陵喊出的「娘」，此女子那冷清的玉顏之上終於浮出一絲微笑，道：「你們兩個混賬不孝子，為何不等娘醒過來，就離開了高句麗呢？不知道你們娘找你們找得很辛苦。」

寇仲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傅君婥身後的一名女子，訕訕一笑道：「娘，孩兒錯了還不行嗎，如今不就見面了嗎？」

看著寇仲特意望向自己的目光，傅君瑜冷哼一聲，將臻首扭至一旁，不去看寇仲。

咦？

寇仲心底驚訝不已，他是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冷酷至極的二師姑竟然一反常態沒有狠狠的與自己對視，這可不想當日見到傅君瑜時她的作風啊。

這時，一直沉默無語的徐子陵終於插入，他目光閃爍，道：「娘，你們來中原，怎麼會與這沈姑娘在一起呢？」

傅君婥尚未回答，一旁身為傅氏三姐妹中年紀最小的傅君薔脆生生的道：「小徐子你可真笨啊，落雁姑娘已經成了我們的階下囚，你連這都看不明白嗎？」

話語未落，沈落雁很是配合的露出一絲苦澀，無可奈何的望著徐子陵。

想到當初沈落雁意氣風發，帶領手下人馬追殺自己的情形，再看看現在沈落雁如一隻「落草的鳳凰」般，徐子陵一臉複雜的說道：「不知道娘要如何對待沈姑娘？」

傅君婥淡淡道：「只要沈姑娘肯配合我們，我們不會為難沈姑娘的。」

寇仲問道：「娘，你們有什麼行動需要美人軍師配合啊？」

婠婠在寇仲身後三步外，悄然開口道：「當然是將群龍無首的瓦崗軍收復啊，寇小子你好笨哦。」

「啊！」

寇仲驚呼一聲，慌忙向傅君婥這邊連走五步，拉開與這陰葵派小魔女的距離，恐嚇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婠婠你的膽子也太大的吧？」

婠婠美目彎彎，如兩牙新月，用清澈無比的目光盯著寇仲，似笑非笑道：「是嗎，婠婠好怕啊。君婥姑娘你不會幫著寇小子欺負婠婠吧？」

「仲兒、陵兒，我已經與陰葵派化敵為友，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聞言，徐子陵隱隱感覺都一絲不好的徵兆，不待他問話，傅君婥就再度開口道：「家師決定全力支持仲兒你爭霸天下，如今我們先將群龍無首的瓦崗軍收復了吧。」

「什麼！」

寇仲與徐子陵同時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