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只有死亡才能終結
趙亦鈺的杏眸微微顫動,看向了秦游措去,如果秦游措躲開了她的攻擊,那麼她就會受傷。如果秦游措不躲開她的攻擊,秦游措就會受傷。
這樣的選擇,殘酷至極。
秦游措卻沒有猶豫,唇角邊噙著一絲笑意。趙亦鈺怔怔地看著他,只見他的眸色越來越溫柔,越來越炙熱,快要將周圍的冰雪都融化了。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提起長劍,朝秦游措砍了過去,這一次秦游措沒有任何閃躲,那長劍穿破他的肌膚,劃破了他的鎧甲,鮮血滲透而出,滴淌在白色的雪地上,氤開一層又一層刺眼的紅。
「他還真是沒有躲開。」歐陽晏楚在心中暗暗想道,他本想看到兩人在生命面前互相殘殺,互不信任,可是這一幕卻完全沒有發生。
趙亦鈺愣怔地看著秦游措,秦游措閉上的眸子緩緩睜開,那深邃的瞳孔宛若暈開的墨,透著讓她眷戀的溫柔。
「不!」她驚訝地發現,自己能說話了。
一旁的歐陽晏楚也是極為訝異,從來沒有人在被月影花控制后,還能發出聲音的。
趙亦鈺也是一驚,嘗試著控制身體,但她雖然能發出聲音了,身體卻仍然不受控制,長劍依舊被她高高舉了起來,又要向秦游措刺去。
「夫君,你躲開啊!」趙亦鈺用儘力氣,喊道。
秦游措卻搖了搖頭,那雙眸子靜謐無聲,就這樣悠悠看著她,鐫刻著對她的疼惜。
趙亦鈺只覺得眼眶酸痛,淚水噴涌而出,在她的面上肆意遊走,讓她被凍得失去知覺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痛楚的熱度。
又是一劍刺到了秦游措的身上,鮮血繼續恣意地噴流,秦游措的面色開始蒼白了起來,只是唇角還淡淡揚著,似乎沒有痛苦。
但她知道,她這一劍刺得不淺,他絕對是很痛的。
「你躲開,好不好……」趙亦鈺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痛楚與無奈,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被風雪湮沒。
秦游措凝視著她,此刻他只想將她擁入懷裡,只想告訴她……
「鈺兒,我不會躲開的,我不會傷害你。」他的聲音雖然與冰雪一般冷冽,但卻透著只對她才展露的柔情。
一旁的歐陽晏楚眸光暗了暗,這就是所謂的情感嗎?
他看著面前這兩個人,書上說過情感可以殺人,他本來不信,可他現在完全確定了。這兩個人,都是他曾經教過的徒弟,他知道這兩人的天資有多高,然而他們卻為了彼此,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連命都不顧了。
他的眸光看似平靜,而眸底,卻湧起了波瀾,「是嗎?你不會傷害她?那麼你就一直這樣站著,讓她攻擊到你斷氣的那一刻吧。」
趙亦鈺知道歐陽晏楚這個人沒有一點兒的心,歐陽晏楚不會終止月影花帶給她的指令,她不受控的身體只能繼續運作下去,直到她完成指令,殺死秦游措的那一刻。
她緊緊咬著唇瓣,淚如雨下,曾經兩人的死別如今重現在了她的腦海里,上次是因為她,這次……還是因為她……
她只覺得一股黑暗的情緒要將她吞噬與湮沒,讓她痛不欲生。
「鈺兒,與你無關。」秦游措突然到了她的身邊,她微微一怔,這樣近的距離,她是會殺死他的!
「你快躲開!」雙手,又不自覺地舉起了長劍來,直直往秦游措的脖頸上刺了過去。
秦游措單手接住刀刃,刀鋒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刀刃,一滴一滴地滴落。
「鈺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自責,我是心甘情願的。」他離她如此之近,可是聲音卻極為飄渺,那樣得不真實。
趙亦鈺想要搖頭,可身體完全不聽她的使喚,她心裡明白,秦游措與她說這個話,就是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了。
不行!她不要失去他!她不能失去他!
他握著刀刃,聲音被透過風雪的陽光渲染,帶著溫和的暖意,「還有輕眉,告訴她,父親不能看著她長大、出嫁了……」
「不要……」趙亦鈺泣不成聲,聲音是滿滿的痛楚,淪陷在了風雪之中。
「還有散里,告訴他,父親不能陪著他了,讓他一定要努力上進,未來成為一代明君,不僅要保護好這西秦的萬千子民,更要保護好他的母親、妹妹,還有一切他愛的人。」
風雪聲漫漫,在兩人的心頭肆意飛揚著,一片又一片晶瑩的雪花,將心中痛苦勾畫出具體形狀來,不期而至的意外、無法風平浪靜的生活,宛若巨大的洪流漩渦,將他們吞噬與席捲。
最後的最後,留在手邊的,只能是駭人的哭聲,無法圓滿的回憶。
「夫君!我有辦法!」趙亦鈺道,「你去殺了歐陽晏楚!只要殺了他,一切就結束了!」
秦游措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歐陽晏楚淡淡道:「殺了我?首先他要騰出殺我的功夫,再來,他如今受了傷,根本就殺不了我。」
雖然趙亦鈺很不想承認,但是歐陽晏楚說得不錯,現在秦游措受了傷,根本不可能是歐陽晏楚的對手,這麼說來……
她閉了閉眼睛,手又不自覺地動了起來,朝著秦游措砍了下去,她的耳邊回蕩的是歐陽晏楚的聲音。
「不是你死,就是他死,這一切才能終結,而選擇權就在他的手上。」
若是讓秦游措選擇的話,趙亦鈺完全知道秦游措會怎麼選擇。
她定定地看著秦游措,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不要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了……」
秦游措靜靜地凝視著她,墨染般的瞳孔散發出炙熱又疼惜的光暈,風塵飄飄。
「與你結為夫妻,不知是幾世緣起。」他用力地看著她,因為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她了。
她的頭髮很長很長,散落在腰際,滿面淚痕的她,讓他覺得微微有些陌生。他凝視著她,不肯移開自己的目光,她輕聲喚他的名字,他便淡淡一笑,好像兩人回到了初遇之時。
「鈺兒。」他唇角輕輕上揚,儘管那鋒利的刀刃不停地在他身上穿過,但他儘力地保持著自己的微笑,「我離開后,切莫傷心過度,可重施粉黛,描畫娥眉,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重結良緣。「
「不要!」趙亦鈺驚呼一聲,可是手中的長劍,卻朝著秦游措的心口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