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亡
「你堂堂一個王妃,怎會如此無恥,竟綁架了我的家人來要挾我!」
趙亦鈺倒也不在乎他是怎麼罵的,只是用那雙杏仁般的眸子輕輕地看著他,笑容看似明媚,實則卻冷若冰霜,「對付什麼人就用什麼樣的招數,對付匪類,難道還要與他談論君子之道嗎?」
陳文濤像泄了氣一般,現在他的母親與孩子全部都在趙亦鈺的手上,他除了聽憑趙亦鈺吩咐,還能有什麼辦法?
趙亦鈺見他應了,不覺一笑,道:「吳大人,您請出來吧。」
吳稟玉從門帘後面走了出來,面上因為羞愧而紅得厲害,忙用袖口遮了臉,這才掩飾了過去。
「吳大人,接下來的事情要交給你處理了,剛才多有得罪,還希望吳大人海涵。」
吳稟玉眉角一跳,老臉更是沒處擱了。他自認從小飽讀聖賢之書,可卻沒有想到自己的行事處世與心胸氣概,竟遠遠不如一個女人。
「王妃您這麼說可是折煞下官了,等下官辦完了匪案,自願請罪!」
趙亦鈺搖了搖頭,抿唇一笑,清甜的聲音不失莊重,「吳大人與葉堂大人一同找出了官府里的細作,並且將流匪一網打盡,這本是功勞,何罪之有?」
她可不是什麼聖人,也不想做好事不留名。這葉堂的功勞自然是有目共睹,但吳稟玉卻不僅沒幫忙,還凈添亂,之所以把功勞記在他頭上,不過是要他個人情罷了。
畢竟錢能還得清,命能抵得掉,人情可是沒那麼容易說清楚,道明白的。
吳稟玉顯然被趙亦鈺的無私與大度感動了,老臉上涕淚交加,說起話來也恭敬得與之前判若兩人。
「請王妃放心,剩下的事情下官一定會處理得當,否則便是愧對王妃的一片苦心了。不過下官還有一事不明,王妃當真找到了流匪的窩點?」
「一群流匪的窩點哪裡是那麼好找的?我不過是引蛇出洞罷了。」
吳稟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趙亦鈺看著他的表情,便明白他對自己的敬仰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果然,他雙手作揖,道:「明日下官就為王妃準備馬匹,儘早送王妃到王爺身邊。」
他話音剛落,只見衙役飛速地跑了過來,扯著嗓子道:「大人!不好了!」
趙亦鈺蹙了蹙眉頭,心頭滑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來。
不會自己剛剛解決完一件事,就又來一件了吧?這樣折騰下去,還不知何時才能走到湘南。
「大人……」衙內連氣兒也不敢喘,直直道,「湘鄉的農民義軍已經佔領了湘鄉,集結了八萬之多的兵力,朝著湘城來了!」
「什麼?!」吳稟玉的瞳孔瞬間擴大了一倍,極為不可置信。
之前湘鄉的農民鬧起義他是知道的,不過當時他卻沒有放在心裡,本以為這些農民做不出什麼動靜來,卻沒想到他們竟集合了一支這樣龐大的隊伍,甚至這麼快就攻佔了湘鄉。
「起義這麼大的事情,如何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趙亦鈺蹙眉,斥道。
「回……回王妃的話,下官本覺得沒什麼,本想除匪患后就去鎮壓他們,卻沒想到他們發展的如此迅速……如今……下官也不知如何是好。」
趙亦鈺倒吸了一口氣,「吳大人乃一介文人,但也應知道此時當增強湘城守衛!」
吳稟玉搖了搖頭,「王妃有所不知,皇上登基后消減了地方兵力,這附近只有湘南有兵,我們湘城只有一些衙役而已……」
趙亦鈺頓時覺得被雷劈了,只有一些衙役能幹什麼?這西秦皇帝也太謹慎了些,不能因為自己曾是地方王,依靠地方政變而登基,就把地方兵力消減到零吧?
「既然如此,葉堂大人,煩請你往湘南跑一趟,請王爺帶兵速速趕往湘城!」趙亦鈺面容有些隱隱的憔悴,可那目光卻湛亮的厲害,「請問以您的速度,幾日可達?」
葉堂初時被命令保護趙亦鈺,只覺得心不甘情不願,可是經過這一路的相處,他早就對趙亦鈺刮目相看了,此時聽得趙亦鈺發問,便畢恭畢敬地作揖而答。
「回王妃,三天!三天我必到湘南!」
趙亦鈺讚賞地瞧了他一眼,羽睫淡淡顫動,目光跳躍著燦爛的光澤,「葉大人果然好身手,我們的命,湘城百姓的命,就全部在你手裡了。」
「王妃請放心,屬下定當拼盡全力!」
趙亦鈺滿意地點了點頭,目送著葉堂去了,不過她的神經依然無法放鬆。
只聽一旁的吳稟玉道:「葉大人去湘南需要三天時間,王爺領兵過來最快也要七天,前後總共有十天的光景,這十天,我們該如何守得住湘城?」
趙亦鈺輕輕閉了眸子,微開的窗欞透入清淡的風,紫灰色的光線映照在地面上,影影綽綽間,投注了一片躊躇與迷茫。
她的指尖落在紅木桌面上,愈發雪白透明。
吳稟玉本以為等不到答覆,卻見她挑唇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讓起義軍等上十天。」
她這麼一說,吳稟玉卻也怔了。這起義軍又不歸她指揮,怎會她讓他們等上十天,他們就真等上十天?
「吳大人,這十天的時間我們也不能閑著,萬一王爺不能及時趕過來,我們也要有能與起義軍拖一拖的能力。」
「是!下官這就想辦法募兵!」
斑駁的陽光透過桃花樹,繚繞在趙亦鈺的身上,她的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花瓣四散飄落,將她包圍了起來,那耀眼的陽光突然變得柔和了起來,靜靜地流淌在她的指尖之上。
葉堂已經走了八日了,這八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只是細柳一直在她旁邊祈福念經,弄得她有些頭大。
還沒來得及讓細柳少念,就見吳稟玉著急忙慌地來了。
「王妃,下官今日清點了一番,我們已經召集了兩萬人左右。」
趙亦鈺斂了目光,「八天時間召集了兩萬人,雖說不少,但也比不得起義軍的人數。」
「是,下官會繼續召集,只不過……」吳稟玉憋了半天,終於決定問出來,「只不過王妃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才使得起義軍這幾日一直沒有攻城的動靜?」
趙亦鈺玩弄著嫣紅的指尖,側顏在陽光下愈發朦朧。微風撩撥起她的青絲,步搖碰撞出簌簌聲響。
「其實很簡單,我派探子打探過,起義軍首領不通兵法,凡事依照軍師之計而行。我只略施小計,散播消息告訴義軍首領,說我們手下有二十萬人馬,立時就要攻打他。趁這義軍首領心情不穩,我又派了細作,讓義軍從細作身上搜出了密信。」
吳稟玉屏氣凝神,等待著下文。
趙亦鈺抿了口茶,繼續道:「這密信是寫給軍師的,信上先表揚了軍師一番,又提出希望軍師勸說首領攻打湘城。」
吳稟玉反應了好一會兒子,這才明白過來,「如今起義軍快要兵臨城下,那軍師自然會勸說義軍首領攻打湘城,軍師之言與那封密信上的情況如出一轍,首領便會懷疑軍師,再加上這位首領自己沒有判斷能力,所以才按兵不動。」
這招的確高明,只不過起義軍首領卻也不是傻子,一時半會兒可能還反應不過來,但時間久了卻是也能明白的。
趙亦鈺放下手中精緻的茶杯,嫣紅的指尖撫在雪白的杯口,那雙掩著光暈的眸子輕輕轉動,「這個方法只能拖延一些時日罷了,我們現在只能盼望著王爺能快些來了。」
她話音未落,只見一個衙役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單膝跪地,聲音不住地顫抖著。
「王妃……起義軍攻打過來了!」
吳稟玉向後跌坐,喃喃道:「這……該當如何?!」
趙亦鈺蹙了眉頭,羽睫顫抖得厲害,她雖表面不動聲色,但心裡卻是害怕的,但事到如今害怕還有什麼用?
她抬起眸子來,俏麗的笑容中噙著一抹堅定,「吳大人,隨我去城樓上,勢必抵擋住攻城的義軍!」
「是!」
陽光毒辣得厲害,金燦燦的烙印在她的皮膚上。前方的士兵們身著著不合身的布衣,晃動著疲憊的身體。她堅定地走在人群前方,眸光掠向遠處,本來悠然的空氣瞬間浮動出一片狠辣的驚心。
起義軍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他們的裝備雖不精良,每個人卻也身著鎧甲,鎧甲的光輝勝過了濃烈的日光,旌旗十里飄揚,每個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似乎頃刻間就能將湘城拿下。
原來這就是黑雲壓城城欲催!
趙亦鈺深吸了一口氣,不由想到了她的國家,她的南趙也是被這樣兵臨城下的嗎?她看向了天空去,浮躁的空氣消弭了安然的氣息,厚重的雲層掩埋了光線的溫度。微風搖曳起她的秀髮,文飾了心底的淚痕。
她是瘋了,才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身上。
「王妃,您瞧那裡!」一個眼尖的士兵高聲道。
趙亦鈺放眼瞧去,不覺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