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心插柳
「我來教吧……」說這話,說的可是真輕鬆阿,都不需要費力。
也許吳亮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後悔過,提出教碾子學習,原先是認為憑自己的能力,應該多少沒有問題,當年自己在學校的成績並不差,而且初中的東西也不怎麼困難,的確,初中的學業要學好的最高境界就是『背多分』——多多的背誦,考試就能夠多多的得分——語文如此、英語如此,甚至物理和化學也不離其中,但是唯獨數學,那可不是背誦就能夠解決問題的。
現在吳亮後悔了,別說是初三的數學,就是初一的數學列題,他也沒有能力教的好。光看碾子一臉困惑的樣子,吳亮就知道自己今天一個上午的努力是完全白費了,自己說得口乾舌燥,恐怕碾子聽得也是雲山霧罩吧。吳亮從來沒有想到,只是解釋一個因式分解的基本過程,就那麼的困難,自己前後舉例,說了十幾遍,碾子就是聽不懂,這是著打擊了吳亮的教學熱情。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找資料……」找了一個不是理由的借口,吳亮狼狽的從他的第一位學生困惑的目光里逃開,躲進了資料室,繼續他的教學大綱尋找旅程,好在這裡是市立圖書館,什麼都少,書倒是不少。吳亮苦著臉在書庫的書堆里翻找著有關初中數學的教學重點書籍,心裡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沒有這個能耐,吹個什麼牛,自己牛皮吹破,大不了臉紅就了事,但是碾子怎麼辦,總不見的讓碾子對自己的未來也睜一眼閉一眼吧。
「數學……數學……數學……」吳亮在書架上,逐個逐個的找著,看到印有數學兩個字的書,就拿下來瞅瞅,有關係的,就丟到身後的桌子上,沒有關係的,依舊放回去,不一會兒,身後的桌子上就堆滿了好幾疊。這些書彷彿都在嘲笑吳亮,是個教學白痴,面對那麼多的參考資料,卻教不會一個初三的學生。
「數學……行星定位理論和基礎數學的慣性思維……這是什麼書?」吳亮在書架的一角發現了一本奇怪的書,似乎是一部科普作品,不過顯然年代久遠,書頁的邊緣已經明顯的泛黃了,作者欄里寫著[英]普斯特尼.奧爾金斯,吳亮隨意的翻閱了幾張,卻意外的發現,這位作者有著天才般的想法,他將高等的運用於行星定位測量的計算方式和最低等的數學原理結合在了一起,雖然在別人的眼裡,這無疑是和天書有著非常接近的趨勢,但是在吳亮的眼中卻有了出乎預料的效果。
僅僅只是隨意的翻閱,吳亮就發現這本書裡面諸多關於行星定位測量的計算方式里的錯誤,甚至連這種錯誤所衍生出來的後果,吳亮都能夠很清楚地知道。不過這本書的寫作方式,特別是對於那些初等數學的聯繫,吳亮倒是十分的欣賞,到後來,乾脆一**坐在那裡,開始仔細的翻閱了起來。
「在看什麼呢?這麼認真,把我丟在外面……」冷不丁一個沙啞的聲音插了進來,干擾了吳亮的閱讀。
「別吵,沒看我在挑錯誤嗎?這本書還好沒有多少人看到,否則的話,這個地球就危險了,放出去的衛星都會往下掉。」吳亮頭也不抬得說著,精神集中的他,拒絕外來的干擾。
「這是什麼啊?都是框框條條的……」
「這是行星測量的計算方式,這個公式是錯誤的,這個公式錯誤在於……」既然有人問,吳亮自然不吝嗇於解釋錯誤,雖然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些所謂的錯誤,他從來也沒接觸過,或者說,他本來根本對此一無所知,但是現在他卻可以非常流利的解釋這一切。
「這個數據怎麼出來的?」一隻手指點在了書本上某個公式里最開頭的一個,然後很合作的遞上了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
「這個很簡單的……」沉迷於書本的吳亮立刻向詢問者開始解釋這個公式的來源,涉及的定理,甚至連相關的內容也逐一的羅列了出來,不過吳亮恐怕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解析方式、那些脫口而出的定理、奇妙的被簡化的方程,甚至那些詭異的標記符號,幾乎完全是在數學界不曾出現過的內容,或者說,是整個地球的科技所無法涉及的內容。
不過所幸的是,那位忠實地聽眾,似乎也沒有反駁的餘地和打算,事實上,比起上午,吳亮那場枯燥到頂點,模糊到極點的教學,現在這種在探索星際的環境里,學習那些相當簡單的定理和定義,實在太輕鬆了。不過這位聽眾如果知道,現在學到的東西,連地球上的科學家也未必能夠相信的話,不知作何感想。
一場看上去非常和諧,但是內容卻詭異到極點的教學,在熱烈中展開,然後在教學雙方的互相認同下完美的結束。這似乎為我們苦惱的教學者指明了具體的前進方向。在接下來的數月之中,吳亮充分的利用了這樣的教學方式,完全的丟開手中的課本,將自己所知道的想當簡單的數學計算教給數學成績一塌糊塗的碾子,而且有趣的是這樣的效果出奇的好。
雖然在課餘,吳亮也曾經發現過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自己怎麼會突然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數學內容、那些奇奇怪怪的數學定理,還有碾子在做習題的時候和題解完全夠不上邊的過程以及完全一致的答案,這種讓人奇怪的現象。
不過碾子好學的勁頭,卻沒有給吳亮留下太多的思考時間,再加上吳亮為了整理出更加適合碾子的學習方式,也沒有多想那些問題,反倒是空出時間,拚命的把自己記憶里,比較簡單實用的內容記錄下來,至於難得有時候想起這些內容的來源問題,總是在最後被認定是在為碾子找資料的時候,在書庫的那本書上看到的——這種完全沒有邏輯性的答案在不短的時間內,成為了吳亮懷疑的最好解答。
至於碾子……說實話,對於數學,他是完全沒有興趣,但是對於飛行器的製造原理構成、行星能量發展測算方式、甚至新型武器的破壞計算定理……在這一類充滿了奧妙的數學構成的抬頭面前,他的好學性子完全的被激發了出來,男孩子,哪個不是對飛機大炮ufo感興趣的,就算只是了解一點最淺薄的知識,都能夠讓他們興奮半天。
所以,無疑這場特殊的教學是成功的,半年後,碾子在兩個小時里,完成了三套歷屆中考的數學考卷,幾乎全部滿分的結果,就足以證明了。而碾子的中考,更是向所有人證明了,吳亮教學水準的高超,雖說語文和外語弱了一點,但是滿分的數學考卷卻讓所有人跌破了眼鏡。
不過,事情似乎沒有就此解決,事實上,大家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2)
今年的中考黎華中學的初三三個班沒有一個學生落榜,有超過79%的學生考進了高中,這樣的成績不但向世人證明了黎華中學的教學資歷雄厚,即使在生源良莠不齊的情況下,依舊能夠拿出一份漂亮的成績單,作為帶班的主要教師,包蘊秀自然有資格沾沾自喜。當然,在私底下,包蘊秀也暗自慶幸自己做法正確,在考前半年,就把班級里的差生勸退的勸退,開除的開除,要知道只要在自己的班級里出現一個差生,就會把統計數字由綠色改寫成紅色,這是她包蘊秀絕對不能忍受的。
特別是這一屆的學生中那個左羽鵬,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強勢的要求他休學——休學的學生就算參加考試,他的成績也是不被計算在升學率里的——恐怕這回要哭得就是自己了。這幾屆畢業班帶下來,自己優秀的成績已經成為一種教師執教的資本,自己高級教師的名聲也逐漸傳了開來,出錢要求自己單獨給某些孩子補課的邀請,更是頻繁的讓包蘊秀笑得何不上嘴。做教師的所謂名利雙收,也不過如此吧。
今天是中考成績向學生們公布的日子,包蘊秀早早的穿戴整齊,來到了學校,滿面春風的接受學生們的問候和家長們的感謝,不過奇怪的是,成績剛剛公布,校長就把包蘊秀叫到了教導處的會議室里,包蘊秀困惑望著坐在會議室里那數張陌生的蒼老的臉龐,那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卻讓包蘊秀意識到眼前這些老者們不凡的身份,更何況在座的還有市教育局的局長,對於這位專註於教學研究工作數十年的老局長,包蘊秀還是很清楚這場會面的分量之重,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的。
「包老師,這些老先生們想向你詢問一下,你們班級裡面學生的事情。具體的你們談,我下面還要主持檢討會議,先下去了。」校長顯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但是又不方便透露,所以只是打了過門,就自覺地走了出去,把一屋子的沉凝留給了包蘊秀。
屋子裡的氣氛不太對勁,包蘊秀敏銳地感覺到了些什麼。她很清楚,眼前這些老者自從她進入會議室之後,就在打量自己。但是包蘊秀卻沒有膽子開口詢問,心裡擔心是不是自己勸退學生的事情曝了光,雖然包蘊秀不後悔自己對學生有些殘酷的做法,為了大多數人,犧牲個別的人,一直是名校的慣例,但是包蘊秀很清楚,有勢力和背景的學生,怎麼都不能隨意的勸退,因為那樣會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今天這個架勢,該不是自己勸退的學生里的某個人,是**吧,包蘊秀忍不住暗自胡思亂想著,直到坐在會議室主位的老人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
「包老師,是南師大學畢業,主修文科。十年前為了教學需要,專修理科教育。沒有錯吧。」
「是的。」
「你當年在南師上學和後來的進修,都是難事大學的陳曉教授授課的吧。」
「是的。」
「在你的檔案里,沒有記載其他的進修紀錄了,你還有其他的補充嗎?」
「沒有了。其他的都是不滿兩個月的短期進修而已。」
「這樣啊。」老人的聲音頓了頓,銳利的目光和周圍的人無言的交流了一番之後,肯定了包蘊秀的回答。
「那麼,我想問一下,左羽鵬是不是你班級里的學生。」
「是……是的。」包蘊秀努力讓自己冷靜一點,但是左羽鵬三個字傳進耳朵時,包蘊秀的後背一陣的冷汗,果然,看樣子是左羽鵬那個麻煩出了問題,可是那個殺人犯的兒子,家裡不是沒有人了嗎?怎麼還會出現這麼多老頭子來詢問。
「不需要緊張,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下左羽鵬的學習情況,聽說他半年前休學了,是不是?因為什麼休學的?」
「是這樣的,左羽鵬學習成績相當的糟糕,而且經常打架,甚至有過偷竊的跡象,為了對學校負責,也是對學生本人負責,我在半年前建議左羽鵬的家長,讓他暫時休學,趁這半年調整心態和世界觀,為明年的中考做準備,因為以他當時的學習成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學校錄取他的。」包蘊秀有些口乾的回答這個尷尬的問題,雖然華麗的詞藻掩蓋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但是這也是包蘊秀為自己辯護的唯一機會和方式。
「等一下,你說左羽鵬的成績很糟糕。糟糕到什麼樣的地步?」老人左首鬍鬚花白的老頭,突然開口問著。
「模擬考試里三門主課沒有一門功課超過35分的(120分的考卷),副科也同樣,而且其他的階段性考試也是同樣的。」對於這個包蘊秀倒是記憶猶新,這個學生的成績是不能僅僅用糟糕來形容的。
「那麼數學呢?他的數學有沒有特殊的情況……」老人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種合適的措辭,「比如對難題有自己的見解,或者對基本定義有歧義之類的表現?」
「從來沒有。」包蘊秀非常肯定地回答,「左羽鵬在數學課上要麼逃課,要麼就是睡覺,或者和別的同學說話,影響他人的學習。」
「是這樣啊……那你知道左羽鵬休學回家后,有沒有請家庭教師呢?」
「這就不清楚了,當時左羽鵬的家長到學校來,只說希望能夠讓左羽鵬參加中考,我們考慮到學生和家長的心情,也就同意了,具體後來這半年左羽鵬究竟怎麼學習,就不是我們學校能夠了解的了。」包蘊秀感到一陣的莫名,到目前為止,她還是不能夠理解這些老頭子們找她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們明白了,你那還有沒有左羽鵬的歷次考試試卷?我們想看一下。」
「有,所有學生的考卷還沒有處理掉,我去找一下。」包蘊秀知道今天的對話,到了中止的時候了。帶著滿身的困惑起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在布滿灰塵的箱子里,尋找那張張滿是紅色叉叉的考卷。
「李教授,你怎麼看。」包蘊秀走出門之後,沉寂的會議室,突然熱鬧了起來,剛才面無表情的老頭子們,似乎突然之間找回了自己的感情。
「不是這個包蘊秀,她的教授陳曉我已經問過了,她不可能有我們猜測的情況。現在看來重點還是左羽鵬休學的那半年。」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既然已經確定左羽鵬的學習和包蘊秀沒有關係……」
「我們不能超之過急,不管怎麼說,左羽鵬也好、他的學習教授者也好,他們顯然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在這張考卷里透露出來的東西有多珍貴,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有圈內人士參與的可能,那麼我們就一定要小心謹慎,我可以相信,十六位教授學者聯決南下的舉動已經引起了明裡、暗中的很多人的注意,所以接下來,我們要面臨的可能會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所以我們一定要謹慎從事。現在我已經拜託安全局的一位老朋友對左羽鵬進行調查和保護,我們暫時不要和那個孩子直接接觸了,雖然有點可惜,但是從長遠角度來看,這對那個孩子的安全有好處。」為首的李教授這樣說著,也許他說的內容有點隱澀,但是在座的幾位都很清楚話語中的分量。
這個世界並不太平,即使在科學界同樣存在著各種的危機。對於科學家的爭奪,可以說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今年9月開學,教育局已經決定把左羽鵬暫時安置到他家附近的高中,然後找機會,把這個孩子調北京去。」被稱為李教授的老者肯定的說著,手指習慣的敲了敲桌面,他是這些人之中資格最老的一位,也許他的模樣並沒有人知道,但是在宇航界提起李漢文,可以說是鼎鼎大名的。
這位被譽為宇航界學者的龍頭之一,除了有著數十年的研究資歷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折光系定論不但彌補了國內宇宙空間激光定位系統理論的空白,更一舉突破了反重粒子領域的瓶項,成為宇航界的一大壯舉。
不光是李漢文,事實上在座的幾位,無一不是科技界元老級的人物,而誰都沒有辦法想到,能夠讓他們興師動眾的聚集在這裡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一道中考的考題。而且這道考題的回答人,無疑就是左羽鵬。
說起來也好笑,本來這次中考,因為題目相對簡單,所以為了增加考試的難度,中考委在出題的時候,把最後一題設定成了一個非常缺的題目,這道題目以計算星際的光速率為目標,看似複雜深奧,但是只要找到簡單的內在關聯,要解答並不困難。
但是沒有人想到,在考卷審批的時候,閱卷的老師卻發現了一張奇怪的考卷,這張數學考卷的選擇題、判斷題、填充題都沒有問題,但是從分析題開始,這張考卷卻相當奇怪了,題目的答案和標準答案完全相同,但是解體的方式卻讓閱卷的老師無法判斷是否正確,最要命的是,那道最後一題的解析過程更是讓閱卷老師目瞪口呆,因為那一題的答案,按照中學的計算方式,最後的答案,應該是一個大約數據——即只能計算到百分位。但是這張考卷的學生,愣是把數據計算到了萬分位,並且在題目的最後加上了一句:因為缺少計算工具,所以只能算出這個答案。
面對這樣的一份考卷,閱卷老師做了難,在得不到答案的情況下,請示了閱卷委員會,請來了出題的老師——北大航天專業的周明教授,這份在別人眼中相當奇怪的考卷,在周明這種專家的眼中卻完全是另外一種讀解方式,這哪裡是中考的解答題,分明就是對現有的航天定理進行挑釁的宣戰書,這道題目里,不但推翻了宇航直線弧度的既定規則,又大膽的推出一種全新的定理,這種事情居然出自一個初三學生的手筆,簡直讓人無法想象。所以周明丟下一句「滿分」的定論之後,連夜帶著這張考卷北上拜訪了自己的老師李漢文。
只是三個晚上,李漢文就得出了一個相當驚人的答案:雖然這道題的解題人所使用的方式有待斟酌,但是其中有不少地方正是目前航天領域裡爭執的部分,無論如何,這絕對不是一個少年能夠解答出來的,至少這個少年絕對不可能靠著自己來解決這些問題,如果說這是偶然,那麼這張考卷的其他解析題的回答,完全否定了這個可能。
「這代表著……」李漢文在第二次見到周明的時候,指著存放著試卷並且已經被打上科學院絕密文件的宗卷,問著周明,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不管這張考卷究竟是怎麼回事,把答題的人找出來,才是當務之急。」李漢文等人在意識到考卷主人的重要程度之後,立刻動作了起來,數十位教授聯決南下,為的就是找到這個奇怪的學生——或者,這個學生身後的人。
的確,他們的行動相當的快,快的超過了歷來的最快紀錄,但是,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的真正的目標已經收拾好了行囊,等待著飛機起飛,飛往大洋的彼岸。
(3)
「小亮阿,雖然你以前經常出門,但是出國可不比在國內啊,你一個人在外,可要千萬小心點,不要為了省錢弄壞自己的身體啊。」母親拉著吳亮的手,千叮嚀萬囑咐,雖然心裡一百萬個不樂意兒子遠走他鄉,但是她也很清楚,不能因為不舍,而耽誤了這次難得的機會,這可能關係著兒子未來的前程。
「小亮阿,去了美國可不能像在家裡一樣散漫,要努力啊,難得能有這個機會的。」父親沒有太多的話,只是粗厚的手掌輕輕的捏了捏吳亮的肩頭,吳亮也無言的點頭,以堅定的目光回答父親的叮囑。
「亮小子,去管去啊,那裡電腦多得很,千萬不要和現在似的,把電腦當老婆,每天抱在懷裡……」前來送行的圖時的專著也好,耐心的在圖書館的角落裡教導左羽鵬的執著也好,甚至為了找到一種左羽鵬能夠接受的教學方式而再在書庫里一呆十多個小時的認真也好,這個小夥子身上有著現代青年身上難以找到的純真、耿直以及執著老館長今年六十多了,在圖書館工作了快四十年,各種各樣的人都看到過,但是在這花花綠綠的世界里,不迷失自己的青年實在太少太少了。
所以當教育局那邊傳來要和國外的大學圖書館交流經驗的時候,老館長難得動用自己在教育部的關係,硬生生的從那批借著這個名頭出國旅遊的太子黨們的嘴裡搶下一個名額,雖然說學費什麼都是由國家負擔,但是價格不菲的生活費對於吳亮來說也是一個隱憂,不過這個機會對於吳亮來說,已經很難得了,因為光是出國簽證這一項,就足夠讓人頭痛了,而現在這些都不需要吳亮取擔心了。老館長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一個月前在辦公室里告訴吳亮這個消息的時候,那個小夥子的表情。
「去美國……」吳亮簡直不敢相信天上真的會有這種大餅往下掉。
「對,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機會噢,不過下個星期就要起程。」老館長故意把啟程的時間提早了一個月,他想給眼前這個小夥子最後一個考驗。因為兩個星期後就是左羽鵬的中考了。
聽說有機會去美國留學,吳亮當然興奮的不知道如何表達,但是下一秒老館長的話,無疑是一盆冰水從天而降,讓吳亮從頭頂涼到腳心。老天爺似乎依舊不肯放過自己的樣子,吳亮在內心裡苦笑著,什麼時候不好去,偏偏這個時候,小碾子馬上要中考了,雖然對於碾子的學習成績,吳亮沒有是么擔心的,但是吳亮也很清楚,小碾子能學到這個樣子,至少有一半是因為自己不斷的給予小碾子鼓勵,讓這個少年的尊嚴被教師殘酷丟在腳底肆意踩踏后,再一次能夠站起來面對人生,這次中考不僅僅只是一場考試,更多的是為碾子找回自己的考驗,在這個時候,成為碾子支柱的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以丟下碾子。
也許在別人的眼中,吳亮的選擇恐怕傻到了極點,但是吳亮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不可以為了自己的一時利益,去傷害別人,就算是無心也不可以,作為男人,就要有承擔挫折和無奈的心理。否則只能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孬種而已,這個鐵一般的信條深深的埋在吳亮的心海中。所以吳亮在深深惋惜的同時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對不起,館長,我不能去,我去了,碾子就沒有辦法安心的考試了,雖然有點可惜,但是……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您的好意。」
「真的不去?」吳亮的答案雖然在老館長的心理早有所了,但是親耳聽到的時候,依舊讓這位老者有點感動,只是歲月的磨練讓老人把這份感動藏在了心底,表面上依舊維持著惋惜的表情,繼續逗弄眼前這個傻小子。
「想去,但是真的不能去。」吳亮苦笑得搖搖頭,目光一滯,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館長,這件事情您不要告訴其他人好嗎?我不想讓碾子知道,這個小鬼,人小,自尊心可不小,要是讓他知道了,可能會影響他的情緒,考試在即,他也夠努力了,我希望不再有其他的東西影響他的思緒。」
看看,看看,這就是他欣賞的小夥子,老館長在內心感嘆著,嘴上卻不留情:「好好……我不說,不說,反正有個傻小子,放著一個月後的出國機會不要,陪著另一個倔小子……」
「館長,你饒了我吧,我知道我不該拒絕您的好意,但是您也知道半個月後,碾子就要中考了,一個月後,我無論如何都不……一個月後,館長您說什麼?」向來后之後覺得的吳亮終於發現了館長話中的破綻,不敢置信的欣喜表情頓時讓臉龐燦爛起來。
「哈哈哈……」看著吳亮精彩的變臉表演,老館長覺得滿心的愉悅,逗逗傻小子果然有益健康。
至今想起當日吳亮的表情,老館長還是想笑。看著老館長那一臉老奸巨滑的笑容,吳亮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暗中希望,老館長說話算數,不要把自己當時丟臉的樣子說出來……可惜才想到這裡,吳亮就看見老館長在一邊拉著小碾子的手,用周圍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故意地說著:「碾子,你可不知道,你吳大哥當時知道自己能夠去留學的時候,當場在我的辦公室里大哭,眼淚鼻涕留了一地……」
果然……這個老狐狸根本不打算放過自己,吳亮發現大家的目光中都帶著明顯的笑意,臉皮發燒,整張臉都紅了起來,連最後的告別都顧不上了,拖著行李箱就往入口走去,差點連身後的母親的呼叫都沒有聽到——『小亮阿,你的飛機票』
午夜十一點三十七分,飛往美國波士頓的飛機在機場緩緩的起飛,吳亮帶著親人們的祝福和對未知未來的期盼踏上了旅途。望著窗外逐漸變得模糊的城市夜景,一種難以抑制的別離傷感蔓延在吳亮的內心深處,連眼睛都開始濕潤了起來。吳亮伸手在口袋裡摸出手帕,卻**一封厚厚的信件。
在機場目送飛機遠去之後,吳亮的父母、老館長和碾子一起離開了機場,在路上老館長似乎想起了什麼,問著身邊的碾子。
「碾子啊,你那個叔叔怎麼沒有來?」
「叔說他不來送機了,特傷感,所以寫了封信給吳大哥,讓吳大哥路上看;下次等吳大哥回來的時候,再來接機,給吳大哥接風。」碾子在提起小柳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突然有點僵,事實上小碾子真不希望吳亮看到那份封。
因為……
我最夠哥們意思的吳亮兄弟,飛機我就不送了,等你回來,我親自開車去接你,自己多多保重。
ps:下面是街坊鄰居們托你在美國買的東西,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帶回來哦——當然到時候禮品就不必送了。
簡短的話語之後,是長達半米的購物清單,其中甚至還有美國產的嬰兒尿布、和塑料花盆。
望著那一場串歪歪扭扭的字跡,吳亮這下還真的是哭笑不得了。
這群傢伙,該不是希望我把整個美國的跳蚤市場都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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