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屍體不見了
阿齊說這根毛就是那隻血烏鴉的,今早他一起床,就看到這根毛放在他的枕頭邊上。
我說這誰放的?
阿齊說他也不知道,他那房間是一間地下室,以前是紅衛兵用來關押爺爺的,沒窗,門一關上,別說鳥,就是蚊子都進不去。
我說你鎖門了嗎,會不會是大伯或者大伯母進去放的?可他們又去哪裡來的血烏鴉的毛?
阿齊說這個問題太深奧了,別問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去救那隻血烏鴉!
我說什麼了?它被大伯捉住了?
大伯很擅長捉鳥,在我們村,他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
阿齊說不是,是李大寶聯合許多人已經把那隻血烏鴉逼到了碾米房裡,正準備放火燒它,我們快去救它吧。
「騰」一下,我感覺到熱血沸騰起來,這隻血烏鴉要真是姐姐變的,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們給燒死了。
我左手提殺豬刀,右手提砍刀,拔腿就向碾米房跑去。
阿齊扔掉手裡的那個鐵圈到草叢裡,也捉起我的柴刀和菜刀,緊緊跟在我後面,邊跑邊說,這隻血烏鴉可真是神奇得很,這幾天村裡人心惶惶的,都是這隻血烏鴉弄出來的動靜。
我說什麼動靜?
阿齊跟上我,繼續說道:那個王神婆的老公大前晚出去喝酒回來,回到村口就死了,胸口上也是一個血洞,心臟也不見了。
我腦海里浮現出那個整天酒不離口的風叔,一個從來不修邊幅的小學老師。
我奇怪地停下步子,看著阿齊,問道:「風老師也死了?死得跟我媽一樣?」
阿齊點點頭,繼續向前跑,說要快點了,否則他們燒了那隻血烏鴉可就晚了。
我跟上他,聽他繼續說道:前天中午,大白天的,李大寶的老媽,那個整天罵我是野仔的三八婆,在去魚塘里洗衣服時,洗著洗著大叫一聲,然後掉進了魚塘里,等撈上來一看,整個身體也穿了一個大洞,心臟也沒了。
「啊?!」我嚇得驚叫一聲,又一次停下腳步。
阿齊一拉我,說快點了,那三八婆死了才好呢。你媽死時也沒有見你這麼驚慌。
他腳步不停,我只好跟上他,聽他繼續說:這兩件事發生時,都有人看到一隻血烏鴉出現,並且曾經對死者進行了攻擊,直接就穿過去,然後人就死了,心也沒了。
這幾天我一直不出門,根本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天啊。
難道這就是父親說的大戲?
阿齊繼續說,村裡現在都在說,一定是李大寶和王神婆燒死了你姐姐,她變成了血烏鴉回來報復了,於是昨天天沒亮,那李大寶就把全村人都集中起來,一人一張魚網,到處去捉那隻血烏鴉,結果就在你姐的墳頭上給網住了。
我「啊」一聲,說真的是在我姐的墳頭上?
阿齊點點頭,說千真萬確,當時他也在場,是李大寶的小兒子李金銀髮現的,然後幾個人偷偷過去,用魚網給網住了。
我緊張極了,忙問那後來呢?
阿齊說後來大家都以為肯定能捉住了,因為兩張網罩住一隻烏鴉,千分之百能捉住,可就是在眾人都以為沒事的時候,颳了一陣風過來。
我說什麼會憑空有一陣風?
阿齊說就是很奇怪啊,也不見下雨也不見打雷的,就那麼從墳場里憑空刮出一陣風,把那兩張魚網給颳走了。
我心裡暗暗一喜,不知道為何卻真是希望那隻血烏鴉就是我姐變的了。
「快點,好多人啊。」阿齊跑在前面,左手握柴刀,右手握菜刀。
前面百米處已經看到了碾米房,就在曬穀場旁邊。
此時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至少有四五百人,把整個碾米房重重包圍起來了。
碾米房的窗口和門口,甚至於整個屋頂上,全是魚網。
我們村叫魚村,家家戶戶都在陰河裡打魚賣,但卻不許人下河中游泳,特別是我們小孩子更是絕對不允許的。
陰河裡的魚特別白,特別肥嫩,但不知為何,我們村裡人從來只打魚不吃魚的,再便宜也全部賣光。
往往吃魚的都是外村來的客人或者道公。
我和阿齊剛跑到曬穀場上,便見那個劉宇騎著二十八寸的自行車托著那個駝背道公,也來到了曬穀場上,身後還跟著那幾個扛姐姐棺材的人,跑得氣喘吁吁的。
劉宇一直往曬穀場中心走,我抬頭便看到了李大寶正在那裡,王神婆就站在他身邊,還有那個政府官員,旁邊圍著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說著關於血烏鴉的事。
李大寶吸著捲煙,當年還沒有過濾嘴的煙,大家都是用散煙自己卷的,李大寶長得高大,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
王神婆顯得十分傷心。我暗暗高興,真是活該了,一個是王神婆的丈夫,一個是李大寶的老媽,哼哼,這隻血烏鴉一定就是姐姐變的,回來報仇來了。
我把刀往衣服里塞好,阿齊也學著我,但兩把刀在屁股上有些刺肉,所以我們走起路來只能慢慢走,像憋尿似的。
李大寶看到劉宇他們,急忙迎上去。
駝背道公從自行車尾座上下來后,十分慌張地大呼大叫起來:「不見了,不見了,這下慘了。」
李大寶面色一變,說難道什麼都沒有?
駝背道公搖搖頭,說棺材還在,但裡面沒人了,真是奇怪了,明明就是我親自給她超度的,還成了妖不成?
李大寶說道:「會不會有人先去挖走了?」
駝背道公又搖搖頭,點上一支捲煙,吧吧吸幾口,微微抬頭起來,仰視著李大寶,說我也不是三歲小孩子,我還不是眼花到那個程度,墳墓沒有一點動過的痕迹。
這下子人群里炸開了窩,每個人的面色都在變白變青。
李大寶看向王神婆。
王神婆一副高深的樣子,說道:「我已經說過了,那個傻女就是來自陰河的水鬼!如今肯定就是變成水鬼回到陰河裡了,屍體不見正好證明了我的說法,不是嗎?」
李大寶搖搖頭,說這不可能,我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哪裡有什麼水鬼?一定是有人偷走了傻女的屍體。
李大寶說話十分大聲,所有人都聽見了。
我更加生氣了。
奶奶的,之前燒我姐姐時就是因為神婆說姐姐是水鬼才燒的,現在燒死人了,你李大寶卻在這裡高談什麼唯物主義?
我咬著牙,漸漸靠近了中圈,村裡其他人看到我和阿齊兩個小鬼擠進去,也不理我們,側身讓我們過去。
「對,村長說的非常正確,我們要用唯物主義的眼光看待事情,絕對不能讓迷信的潮流再次泛濫!同志們啊,經過了十年的文化革命,難道你們還沒有徹底改變你們的迷信思想嗎?難道還要我們政府再來一次革命嗎?」
李大寶身邊站著那個有點像政府官員的中年男子,就是我媽出事那晚出現在我家裡的那個。
所有人都不敢再出聲了。
李大寶大聲說道:「這十來天時間裡,我們村連續的死人,已經有七個人死了,其中有三個是死於疾病,而其他三個,則是被什麼動物偷襲,吃掉了心臟,還有那個傻女,竟然是自焚而死。同志們啊,我們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我們的階級敵人反撲,這一次,我們將交給政府的吳同志來開展調查,捉到兇手,找出我們農民和工人階級的敵人出來!」
然後那個吳同志就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的宣講工作。
駝背道公這時看到了我,小聲說,三狼啊,你老爸這一次弄出大事來了,你姐的屍體不見了。
我姐的屍體不見了?剛才聽他們議論,我就懷疑了,這次親口從道公嘴裡說出來,我還是有些吃驚和難過。
我說這什麼就是我老爸弄的呢?
駝背道公搖搖頭,神秘地一笑。
這時那四個單身漢也過來了,滿臉驚慌,對李大寶說道:「三狼媽的屍體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