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演技精湛
「哐哐」的銅鈸聲驟然在我耳邊響起,我一驚,趕緊咬著牙繼續抽打,樹枝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公公的臉上。
兩下過後,他的腦袋開始劇烈地晃動,嘴巴越張越大,以至於嘴角突然撕拉一聲裂開了兩道長口子,血淋淋的直接延伸到耳朵根!
我嚇得一陣陣打寒噤,趕緊往後退了幾步。
公公的喉嚨里擠出又尖又細的女人哭喊聲,特別刺耳,幾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破,聽得人心慌意亂。
一股股腥臭的血液順著他撕裂的嘴角急劇地往下奔涌,他的臉本就瘦得皮包骨,再被鮮血一浸潤,嚇得我氣都不敢喘了。
這時,柴叔的聲音突然幽幽地傳來:「你少抽了兩下。」
我腦子正暈暈乎乎的,身子也沉甸甸的難受,被這麼一質疑,竟然一時間想不起剛才到底有沒有抽滿八十一下。
就在我鬼使神差地又想抬樹枝抽過去時,一陣罡風驀地吹來,風裡夾了一顆小石子,狠狠地打在我的右手上。
我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差點把樹枝掉在地上。
銅鈸聲像打鼓一樣密集地響起,很快就衝散了公公的哀嚎:「丫頭,我去抓老鬼!」
柴叔話音剛落,人便沒了影。
九淵就在這時,驀地出現在我跟前。
他臉色發白,半透明的身子幾乎變成了透明狀:「別把樹枝還給他,他有問題。現在趕緊往那邊走,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回頭!回去把床底下的盒子燒掉,燒完后你會看到一個小珠子,吃下去……」
「為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我驚懼交加地看著他一點點消失,慌得趕緊伸手在黑夜裡亂撈,「九淵?九淵?」
風聲戛然而止,周圍突然死一片寂靜,所有的蟲鳴聲、風聲似乎全部被隔絕了,我是能聽到自己緊張的喘息。
我緊緊握住樹枝,依著九淵剛才指點的方向狂奔。
本來最多三五分鐘就能走到盡頭,可我跑得滿身都是汗時,卻還是在原地踏步一般,壓根沒出樹林!
我下意識地就想回頭看看老槐樹還在不在,不過頭轉到一半時猛然想起九淵的叮囑,又硬生生把脖子給扭了回去。
但就在剛才那一瞬,我赫然看到斜里有個血淋淋的人在瞪著我!
脊梁骨一陣陣發涼,我趕緊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嘴裡一遍遍地默念著:「正法乾坤令諸邪避散……」
「青竹~」身後突然響起我爸的聲音,我一頓,差點又轉了頭。
但斜里突然吹來的罡風差點把我颳走,想是九淵在提醒我不要回頭。
我強忍著對爸媽的思念沒有應聲,可剛走一會兒我媽的聲音又追了過來。
當時我背上像壓著千斤巨石,腦子裡一直有根筋揪著,好像只要一回頭就能舒服很多。有些女兒受了委屈后,在父母面前會異常脆弱,我便是其一。
連日來的思念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來,就在我差點要被那種不受控制的情緒左右時,腰上突然被一隻手臂擁住,然後我整個人居然輕飄飄地往前移出十幾米遠!
「九淵?剛才我抽到最後兩下時停了兩秒,會不會出事?」雖然我對九淵的信任有限,但此時此刻他就像我溺水時的救命稻草,突然給我帶來不少安全感。
「別拿樹枝碰我!」他急著朝我低吼,吼完就開始喘粗氣,好像受傷了?
「你到底怎麼了?」
他不搭理我,急匆匆地嚷了一句又沉寂了:「往前走,會有人來給你引路。」
果然,前面很快有個人僵硬地朝我走來,是桃子!她懷裡抱著一隻大公雞,每走五步,大公雞就揚起腦袋打一聲鳴。
我聽到雞叫聲,頓時感覺身上的沉重輕了不少。
桃子的眼神直勾勾的很嚇人,機械地朝我點點頭后,轉身把我帶出了樹林。
回到婆家時我已經汗流浹背,衣服可以直接擰出水來了。
桃子一直跟著我,最後像門神似的悄無聲息地抱著公雞往房門口一站,不說話也不眨眼,木然地瞪著前方的虛空,面無表情很嚇人,只有呼吸能證明她還是個活人。
我暫時沒工夫管她,趕緊把床底下的木盒子拿出來燒。
點著后,火里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呲啦聲,很像烤肉聲,香味也極其相似。
巴掌大的盒子居然燒了一個多小時,木炭里果然藏了一個彈珠大的黝黑珠子,剛才明明在火里烤了那麼久,它卻通體冰涼。
我剛想吞下去,轉念一想,當時跟我說話的真是九淵嗎?
就算是他,我真的該信他?
就在我猶豫之際,突然有隻無形的手直接把珠子塞進了我嘴裡。
「九……」名字還沒喊出口,我的嘴巴就被堵住了。雖然我很感激九淵剛才在樹林里救了我,可我真的不喜歡被他碰,他每次都很粗暴,一點柔情都談不上,我對滾床單已經有了心理陰影。
被拖到床上時,我下意識地想把枕頭下的血玉摸出來。
直到……我突然瞥到一根胡蘿蔔,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
確實是九淵。
我似乎已經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明明知道九淵在吸我精氣,可某種程度上卻還是心甘情願被他吸。
吞進身體的珠子隨著九淵的運動在我腸胃裡不斷地蠕動、融化,一股寒氣正迅速地往我四肢百骸里擴散……
明明被九淵吸了一個多小時的精氣,可我被八音吵醒時卻覺得精力充沛了不少。
九淵不在,郭沐霖也不在,桃子已經走了。
經歷了心驚膽戰的一夜,我總感覺身體不太對勁,想事情時腦子會慢一拍。
我把柴叔的樹枝藏好后,趕緊下樓看情況。
消失了一夜的婆婆,此時正跟沒事人一樣跪在靈堂里燒紙。我一走近,低著頭的她立馬斜眼瞪我,眼神極其怨毒,看得我頭皮發麻。
柴叔不在八音隊伍中,我幫忙準備早飯時,聽到八音里有人議論,說我這個兒媳太不像話,夜裡居然只留婆婆一個老人家守靈。
我很不痛快,卻只能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我們這裡有人去世的話,一般都是第三天火化下葬。
可婆婆非但不同意火化,今天才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張羅起下葬的事來。
「郭沐霖呢?」昨晚有很多事我都沒有來得及問,現在我稍微一使力就覺得腦子暈暈乎乎的犯噁心,不知道跟吃進去的珠子有沒有關係。我想找九淵問清楚,可棺木抬到郭家墳地時也沒見到郭沐霖的人影。
入土后親屬在墳前燒紙錢,親戚輪流磕個頭這場喪事就算結束了。
可婆婆居然在此時開始哭嚎:「老頭子你走得太急啊,嗚嗚嗚……你說有人克你,怎麼也不說清楚就走了呢!」
不對勁,她想誣陷我命硬克人?
她哭著哭著突然撲到了墳頭上,一邊用手扒土一邊撕心裂肺地叫著:「老頭子你出來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在克你!」
我心裡「咯噔」了下,她暗示的太明顯了!
人群里果然有人開始議論,從我們青家「行騙」開始說起,沒幾分鐘就直接把我打入了掃把星的行列。
柴叔跟郭沐霖都不在,所以就算我把昨晚的事情當著大夥的面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畢竟棺木已經入土,誰會同意把棺木挖出來驗證!
我忍著驚恐想扶婆婆回家,可我剛碰到她,老太太居然順勢往與我相反的方向倒去,乍看就被我推倒的!
她把眼珠子瞪得老大,踢蹬著雙腳往後直推,白著臉指向我:「你、你別過來!不要帶我走,你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