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亂
簡直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氣走出至上府了,珥生滿心的瑣事都在今天融化了,因為再沒有愛,恨是反過來的愛,帶著決絕的毀。她不知道自己的底氣到底出何而來,像是自己剛剛吹了一個大牛,只是撐撐顏面而已。螢,你是知道的吧?我終有一天會為你報仇的,你想他怎樣?失去權力就可以了嗎?或許是的,他的心底不就是這個東西一直作祟嗎?沒有了權力這個傢伙就會不安,對他來說會是一種折磨,所以,螢,就讓他失去權力吧,丟掉那個惡魔般的東西他或許會正常一點。
「你」正在為她們擔心的芍續看到珥生第一眼就脫口而出,要知道剛剛他還在耍小性子,想跟這個女子冷戰幾日,好向她小小的示威,但一看到她就立刻忘了形。她不在的時候時間過得很慢長,大腦總是為這個傻傻的女子而擔心,其實自己這不是也好不到哪去嗎。
珥生走向他,坐在凳子上:「我們以後的生活可能會辛苦一些了。」
「我們?」芍續沒有抓住這話的重點,只在心裡計較「我們」這個詞,她的意思是將我和他劃分在一起了嗎?有些受寵若將的感覺,看吧,自己該有多卑微。他緩過神來,想到想到這句話的意思便問道:「為什麼?你向西城說清楚了?」
她點點頭,嘆息道:「可是我們有什麼辦法呢?」
「你想達到什麼目的?」芍續心裡暗喜,情不自禁地問她。
「讓她失去政權,這就意味著他失去一切了,算是報仇。」珥生說的認真,一點都沒有隨意的樣子,她的表情芍續再熟悉不過了。她又喃喃的說:「再等些時候吧,我們總會想到好的辦法。」
陽光燦燦爛爛地照在芍續的臉上,他覺得整個心都暖和起來了,在此之前他還要與她冷戰,真是想多了,珥生不會騙他的,說是去宣戰絕不拖泥帶水。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海洋上的浮雲悠悠地飄蕩著,真是很久沒這麼輕鬆過了。
至於珥生的希望,那更是芍續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轉動了眼睛,看向雕樑畫棟的屋子,皺了皺眉,腦袋飛快地運轉著,想也想不到,只能放棄那些希望渺茫的、時間漫長的,挑了一個他不願意的辦法,算是終於找到了一個途徑。
送走珥生以後,西城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當初多麼乖巧的女孩現在竟也要背叛他了嗎?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還在中國,她躲在柱子後面,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膽怯地看著他,這麼一眨眼美好就消失不見了,他實在不能接受。
再看看晚川日益隆起的小腹,他的臉色變得更差。如果這個小傢伙像是全世界的人一樣遠離他,跟他隔開屏障那該如何是好?無論是西澄澈還是珥生,這兩個活生生的例子不都是證明了周圍的人總會看透他的面目然後無情地倒戈,拋棄掉他所有的溫暖。還沒有出生就帶給他這麼多不安全感,實在不是好兆頭。
養成習慣的午休正在繼續,晚川將手搭在脖子下面,當做枕頭枕住,安靜地睡著。西城就坐在床邊,想著自己的事情。突然晚川迷迷瞪瞪地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就在驚嚇中醒來,對著西城扭過來的臉。
「你做噩夢了,不要害怕。」
「不,這不是噩夢。」晚川大汗淋漓地坐起來,單薄的衣服都貼到背上了。她緊張兮兮地說:「我想起來那天覺得那個丫頭奇怪的原因了。」
「哪一個?」西城還是沒有想起來她說的是哪一件事,但是看她緊張的樣子便可知道是件不小的事情。
「那天咱們一起去至上母府里去,攔我們的那個小丫頭。」她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她要聽聽西城的見解。
「後來不是被當做陪葬侍女埋進去了嗎?你怎麼突然提起這麼個人來。」西城感到莫名其妙,也許孕中的女人會疑神疑鬼吧。
「不是,你想想,為你打開門的那個侍女她的眼睛有些斜視,看人的時候雖然敬意滿滿但還是令人不舒服。」晚川將手托在下巴上,帶動著西城深思起來。
「是有這麼回事。」他雖然混沌之中想起了平時見至上母都是那個斜視的女僕開門,但還是沒有明白晚川的意思。
「但是帶著兩個僕人進來的那個侍女,居然我們都沒有發現,她並不是開門的那個。本來被第一個侍女斜視看著有些難受的,等第二個侍女出來那種微妙的感覺不存在,所以我才會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兒。」晚川摸了摸脖子,像是睡落枕了。
「也就是說,漏了一個。」西城喃喃地說。
他火速走出去,叫來了管家,要他核對一下侍女人數,在短暫的等待中,心急如焚。
「稟報至上,有一個侍女···」管家驚慌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再發不出來聲音。
有一個侍女不見了吧?他在心裡默默地冷笑,揮了手抽在管家的臉上,耳光聲讓一些在不遠處幹活的人感到恐懼。「她消失這麼多天了,你竟然現在才發現,」他又揚了手臂一次,管家兩邊臉頰頓時紅的很,他垂著眼睛,不敢看這個比他小很多的男人。「要是我今天沒有讓你查一下侍女人數,你得什麼時候發現?你真該死知不知道!你誤了大事了!」他用手抽打還不解氣,又隨手摺了一根帶著刺的樹枝,甩在管家臉上、手臂上,鮮血像是蚯蚓一樣從皮膚里冒出來,往上爬,爬成一條蟲。
西城一動起手來就很難停下來,他的腦袋裡總是不斷地想起幼時繼母對他的暴力,還有西澄澈受傷那個時候她派人將自己一頓痛打,走路都走不好,一條腿痛得厲害,一條腿根本就是假腿,輕飄著,沒有太多知覺。他現在抽打著照看了三十幾年至上府的管家,腦子裡回放的還是別人踹他的畫面,他疼得只能抱著頭,身子被隨著踢人者要他到達的方向扭動。現在他終於站起來了,雙手終於不用被人用力握住了,他要反抗,用手不行,那就用枝條,敵人太厲害,那就用木棒。
老管家已經六十歲了,一直都很瘦,看起來很是憔悴。他默默承受著木棒的強烈衝擊,不然還能怎麼辦,還手尚不說根本鬥不過這話,就僅僅「以下犯上」這一條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西城手中的木棒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活活有蓮藕那麼粗,敲在身上聽不到撞擊在肉上的沉悶感,相反有著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音。他管家的身份又不是棍棒下打出來的,那是努力與堅持忍受這一家人的怪習慣,才獲得的資格。在他看來,現在的生活似乎平日里很安靜,但西城太不將他們當做一個獨立的人,動不動就是一頓暴打。這比上一任至上還要冷血。
老管家已經眼前昏黑,就像這個島上的事情他越發看不懂了。這把老骨頭還能夠叫喚幾聲,終究還是付諸東流。他朝西城動手,只是靜靜地讓身體里的血正在慢慢往外流,分別找著自己應當出去的地方。
早已經忘了時間,西城丟了木棒,看著渾身淌著鮮血的管家有一絲的愧疚感產生。他知道自己又將過去同現在相聯繫了,他想打的人並不是管家,卻將這衝動發泄到他的身上。不過又想想,還不是管家遲了這麼久才發現少了一個侍女,如果早些發現說不定還有追捕的可能,但是現在已經徹底晚了。管家剛剛接手一場痛打,或許不久還有什麼更恐怖的事情等待著西城。
已經停止毆打,老管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好像死了一樣,但是他的胸膛還是很熱的,向外面宣告他還活著。
戰爭前的氣氛就是不一樣,風微微一吹就散了花樹上的粉瓣,人們莫名地感覺到呼吸有一點不通暢,心裡好像被堵塞住了,就是這種感覺,馬上就要發生戰爭的前兆,他們不說是「司空見慣」,也都是「身經百戰」,早已經總結出馬上要發生的事情來。
食指和中指夾著細長的筆,芍續皺著眉頭,他的眉頭展開的次數實在是太少。更不要說讓他發出一個微笑。灣彎就坐在他的旁邊,態度依舊不陰不陽地貼著。
「我來就是想拜託你一件事情。」芍續放下筆,口中的話幾欲脫出。
「沒問題。」灣彎一口答應下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狹長的丹鳳眼水靈靈地看著芍續,聽到他說,你先別慌答應,先聽聽我們的計劃吧。其實對於她來說,聽與不聽都是沒有區別的,只要是芍續的要求,她無論如何都會竭盡全力幫助他。
芍續壓低了聲音,向灣彎說著什麼。
「可是你馬上就拿到爵位了!」灣彎顯然與芍續的建議有點衝突,她不甘心地發出反問。
「這是你的爵位,我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男生光明磊落地揚起下巴。
「這是不可能的!」她牢牢地看著他,咬了咬嘴唇,忽而露出一副釋然的表情:「哎,誰讓你是芍續呢,我沒有辦法只能按照你說的做。」
只是,請你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灣彎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