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兩天你一定要小心
「秦先生,麻煩你放手……」我皺眉道。
「之前我或許還會答應你,但現在,我絕不會再答應你。」秦以諾的聲音淡淡地傳來,沒有了之前的冷漠和凌厲。
他的憤怒果然只是針對牧嶼,而非針對我……
「為什麼?」我不禁有些愣住了。
「那個人說得沒錯,不逼一逼你,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在乎我。」他接著說道。
那個人?
那個人該不會是牧嶼把……
等等,難道這件事是秦以諾叫牧嶼做的?
難怪牧嶼會說,自己和人打了個賭……可要真是這樣。牧嶼怎麼會輕而易舉地答應秦以諾的要求,他和秦以諾不是商場上的死敵嗎?
無數個問題浮現出我的腦海,我突然有些弄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牧嶼重重挨了秦以諾一記拳頭,這是我親眼所見,做不得假。就算秦以諾再怎麼威逼利誘,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絕不可能讓牧嶼退步到這種程度……
我越想越亂,索性放棄掙扎,一口咬在了秦以諾肩頭。
秦以諾吃痛地悶哼了一聲,終於把我放下,眼裡私有怒意,只不過這怒意很快就消失在了深邃的眉宇間:「這麼久沒見,你就是這麼想念我的?」
「誰說這麼久沒見,前陣子不是才見過嗎?」我不留情面地戳穿。
「你還在生我的氣?」他問。
「兩年了。多大的氣也該消了。秦以諾,我和你早就兩兩扯平、無冤無仇,談不上誰生誰的氣。」我極力將語氣放冷。
「對,」他竟點了點頭,點得那麼認真。「我和你兩兩扯平,也算是互不虧欠,過去的都過去了,兩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重新開始,既然你說已經消氣,那以前發生的事大可當作沒有發生過,所以這一次,我打算重新追你。」
我聽得一怔,險些沒回過神來。
這居然是秦以諾說出的話,他究竟吃錯了什麼葯……
「秦以諾,你臉皮還真是厚!」我忍不住嘲諷。
「不是現在臉皮太厚,而是之前臉皮太薄,」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雲歆,那個人的確沒有說錯,不逼一逼你,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在乎我,我更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你。要是你對我早就死心,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回答牧嶼?和他走出教堂的門,從此一了百了,對你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他說得我一陣發愣,我下意識地一咬自己的舌尖:「我只是……不願意看到牧嶼得意洋洋的樣子而已。秦以諾,你到底想幹什麼?今天這件事根本是你一手策劃的吧?搶伴娘這種幼稚的舉動,麻煩你今後不要再做。免得我鄙視你的智商……」
「雲歆……」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我的話。
說話的是Ann,她顯然是從教堂里追出來的,說起話來,呼吸有些急促:「雲歆。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麼話?」我怎麼也想不明白,Ann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忽然叫住我。
莫非,我回國之前交給雜誌社的那批圖片出了問題?
又或者,Ann是見我被秦以諾扛走,所以特地追來幫我解圍?
我見了Ann就像見了救星,拉住她攔了一輛路邊的計程車奪路而逃,回過頭朝秦以諾道:「你最好別再追來,否則我真要不客氣了……」
我原以為這軟綿綿的威脅恐怕不會生效,哪曉得秦以諾竟真的沒有再追,我坐在副駕駛座,盯著後視鏡看了許久,再三確認之後才長舒了一口氣,轉頭朝Ann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已經處理好了……」後座傳來Ann的聲音。
她的語氣似乎帶著一絲歉意,沒等我繼續問,就岔開了話題:「可惜沒能看完你那位芹菜朋友的婚禮,我可是好多年沒參加過婚禮了……」
我點了點頭,之前在法國,雜誌社裡也不是沒有中國的同事給我送結婚請柬。我從來都是找各種理由推脫,不是因為不想目睹他人過得幸福,而是因為自己早就失去過這種幸福。
過去像一碗滿滿的水,我端著它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一不留神就灑了出來,以至於不敢看到那些容易讓人感嘆或者落淚的場面,我怕看了之後,那些在心裡構建了很久的東西會忽然倒塌,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發現,我努力裝得堅不可摧的表象下,是多懦弱、多掙扎的一團亂麻。
秦以諾沒有說錯,剛才我只要和牧嶼一起走出教堂的門,就能一了百了。
對我來說,這的確是一件好事……
可我偏偏沒有辦法做到,就算重頭再來一次。我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秦以諾總是能輕易地抓到我的軟肋,所以才會想出這種辦法來留住我,又或者,他僅僅是想要留住梓南這個親生兒子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繞在了一起,分不清真假虛實。一想到這我就忍不住額角發疼。
我沒有回何芹家,而是和Ann一起去了賓館。沒多久,手機就收到了何芹的簡訊。她問我到底去了哪裡,需不需要她來接。我正要回復,手機屏幕卻忽然閃出關機的畫面,竟是已經沒電。
插上電源,剛剛開機,一個電話就跳了出來。
儘管已經時隔兩年,我仍能一眼認出那串數字。
那是牧嶼的號碼……
我不假思索地摁斷了電話,不想再從他嘴裡聽到半個字。
牧嶼和秦以諾的性格雖然是兩個極端。但骨子裡根本是一樣的人,一樣自私,一樣謹慎,一樣有極強的控制欲,總覺得事情應該任由自己擺布,對於已經鎖定的目標,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利用和佔有的機會。
在商場上,這種行為無可厚非,可在感情里,稍有不慎就是一劑毒藥。沒有人希望自己一直被步步緊逼。逼得無可喘息,哪怕這個人是最親密的戀人……
手機又是一陣震動,牧嶼發來了一條簡訊,我下意識地沒有點開,他現在說的話,我連半個字都不會信。
Ann下了一趟樓,買了不少啤酒和燒烤。
或許是當了多年的單身媽媽,被今天的婚禮場面刺激到了,她喝得格外的多,沒喝多久,眸中就染上了幾分醉意:「雲歆,我敬你一杯,這是我幾年來頭一次吃到國內的燒烤,幹了這杯,祝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我一陣結舌,苦笑糾正:「這是生日的敬酒詞。」
「不管是生日還是別的,這杯酒我先幹了……」她仰頭一飲而盡,不由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何芹。
她心裡顯然藏著什麼事,可究竟是什麼事。我根本無從得知。
「顧雲歆,你別端著自己了行嗎,我看了都難受。」她盯著我,搖了搖手上的杯子,「人這一輩子就只能活這麼多年,憑什麼不讓自己快活一點?你知道嗎,我之前在尼亞做戰地攝影的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人的命太輕,真是比什麼都輕,誰都不知道明天究竟是個什麼日子,睜開眼睛或許就被天上飛來的一架飛機丟個炸彈炸飛了,受傷感染沒得抗生素就只能乖乖等死……我問你,要是現在就是世界末日,只剩下一分鐘,你會選擇和誰在一起,別告訴我不是那個秦以諾……」
我沒有辦法否認,索性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有一個瞬間,我甚至險些被她說服。
要是現在就是世界末日,只剩下一分鐘,我會選擇和誰在一起?
沒錯,當然是秦以諾,只能是秦以諾,我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他,而後才想到剛滿周歲不久的梓南。這不禁讓我有些愧疚,我想我大抵不算是一個很稱職的母親……
「既然明知道一輩子只能活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跟珉宇表白,逼他娶你?」我想了想,反問道。
Ann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怔了良久,才訕訕地總結道:「所以,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真的是這樣嗎?
我無心去關心她和珉宇之間發生過什麼,我只知道,每次回想秦以諾,我心裡一直端著的那碗水就像快要灑出來,那滋味難受極了。
人一喝多了就變得啰嗦,我們撇開那些不願說起的話題,天南海北地聊天,聊的儘是些無關痛癢的事,卻格外的開心。
這一夜,我不知道Ann喝了多少,更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賓館的床上,睜開眼睛,頭疼欲裂。
摸起床頭的手機,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
窗戶開著,窗帘被微風吹起,有陽光灑進來,落進眼睛里,像是扎了一根針。
我揉了揉陣痛的額頭,解鎖了手機。
未接來電一個接著一個,有何芹的,有秦以諾的,也有牧嶼的。
簡訊也是一條接著一條,何芹發來的最多,先是問我在哪兒,然後說Ann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保證照顧好我了,今天結婚,暫且放過我,明天再拿我是問。
牧嶼發的簡訊只有一條,短短的一行字,看得我不由自主皺起了眉。
「顧雲歆,葉溪那邊出事了,這兩天你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