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勝負
前方有條山脈橫在路口,原本是有條小路繞山而行,卻由於地動的緣故,山頂碎石泥沙下滑,擋住了去路。裕王策馬前行,仔細看了眼前的路,泥沙混在一起覆蓋了原先的小路,卻沒有大塊落石可以借力。
如果就這樣踏上去,很有可能的是馬匹陷入泥沙中,如入沼澤再難脫身。故而裕王行馬的速度慢了下來,不知該如何才能快速通過。
就這一瞬的減速,一旁的姬無涯便是飛速地超了過去,裕王側目看到了身旁如風掠過的一人一馬,心中冷笑一句,笑他姬無涯魯莽上前,卻還是盯著那一騎身影,想要看看姬無涯到底準備如何通過這樣的地段。
此時天邊已經薄暮,從清晨到傍晚,兩人未曾進食飲水,始終保持著不遠的距離,忽前忽後就這樣跑了一路。按照這馬的腳力來算,翻過這座山,再走三十里路,就能到達遼西郡的邊界線了。
裕王緊緊盯住姬無涯的背影,只見姬無涯猛地一夾馬肚,揚手揮鞭,狠狠地抽打在馬身之上,馬匹吃痛受驚,猛然一躍上前,毫無畏懼地就踏入了那些泥沙之中。不出裕王所料,馬蹄瞬間便是陷入泥沙之中,而姬無涯卻是絲毫沒有驚慌,揚手又是一鞭,馬匹奮力拔出前足向前又是一躍,由於沒有著力點,這一下前行的並不遠。
看著前方的情景,裕王慢慢地放停了腳步,嗤笑一聲,原來真的就是如此魯莽,還以為他有什麼妙招度過泥沙之地。
正在裕王嗤笑之時,卻見姬無涯又一次的揚鞭揮下,抽在馬身上,馬匹仰天長長一聲嘶鳴,顯然姬無涯是用足了力氣。姬無涯拍著馬身借力飛起一些,騰空之時,馬匹也正吃痛用力前奔,馬足落下的瞬間,正是姬無涯落下的時候,姬無涯再次借力騰空,馬匹又是前行,如此一來,一飛一躍,兩人前行數丈的距離。
原本對魯莽沖入泥沙之中的姬無涯嗤之以鼻的裕王,此時卻是有些驚訝地看著前面一飛一落的身影,頓時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若是借鑒此法,想必勝之不武,且姬無涯那樣精準的飛落把控,顯然是將輕功練到了極致,若說別的,裕王倒還是可以比一比,但若是說起武功,裕王卻是自愧不如。姬無涯自小便是有武術天分,且將投入了許多的精力去練,自然是比裕王要強上一些。
但若是不用此法,這樣的路,要如何才能通過?
眼看著姬無涯的身影已經要消失在遠處,裕王便是看到了周圍的樹木。
姬無涯就那樣一起一落地越過了泥沙之地,前方的道路卻是有許多斷紋,好在馬匹自會識路,繞過那些斷紋,向前飛奔而去。姬無涯能明顯的感受到身下的馬匹有些力竭,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
身後久久沒有傳來馬蹄聲,姬無涯冷笑一聲,便是縱馬到了一旁的林中,拉住韁繩停了馬,讓馬自在地在一旁吃了會兒草,又是聽聞馬蹄聲之後,姬無涯翻身上馬,縱馬從林中橫衝而出,正正地攔住了裕王的去路。
裕王剎住腳,盯著前面的姬無涯,冷臉道:「怎麼,還在這兒等著。」
姬無涯揚起唇角,柔和一笑,沖著裕王溫聲說道:「若是這樣贏了,就太過無趣了,所以只好在這兒等你一會兒,省的一會兒在遼西郡邊界了,等了許久也見不到你的人。」
裕王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很快就又漾起一臉笑意說道:「六弟如此大言不慚,是覺得我一定會輸咯?」
「不然呢?」姬無涯歪了歪頭,笑的十分陽光,看著裕王有些陰翳的臉色,心中暢快了許多。
而裕王卻是話鋒一轉,揚聲笑了兩句,看著天邊絳色,悠悠然說道:「看來六弟可當真不把那三條命當回事啊,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賭了這一把,若是輸了,那三百守衛可就沒了。」
「我既然接下了這場比試,就料定了自己不會輸。」姬無涯隨聲應道,而後拉著韁繩信步前行了幾下,最後收住腳步笑道,「三哥,走吧,還有不到三十里的路,就看誰先到了。遼西邊界,你若先到,那三百守衛,就是你的了。」
裕王駕馬前行了幾步,和姬無涯在一條線上停好,笑道:「那三百守衛,在這場比試開始之前,就已經不是你的了。」
「多說無益,開始吧!」姬無涯說完之後,猛地拉住韁繩,身旁的裕王卻已經揚長而去,姬無涯看著前面狂奔的駿馬,不著痕迹地笑了笑,隨後才是駕著馬,不緊不慢地追了上去。
那馬狂奔了一天,早已力竭,又翻過了泥沙灘,定是支撐不了太久,所以方才姬無涯才會停下腳步,讓馬到一旁的林中進食。而裕王那邊,卻是實打實的累了一整天的馬,再一鞭策蓄力向前,跑不出太遠就會力竭猝死。
姬無涯策馬前行,跑出數里之後,便是見到了裕王的背影,那馬的行速愈發緩慢,而裕王自然不會任由馬匹放慢速度,揮鞭策馬,勢要榨乾那馬的最後一分力氣。
其實馬匹的精力問題,裕王斷然不會注意不到,本來過了那個泥沙地之後,或許裕王便會放慢速度休緩片刻,然而姬無涯適時出現激了他一把。裕王本就是一個張揚放肆的人,如何甘心落於人后?
姬無涯倒是也感激那個突然出現的泥沙地,其實姬無涯心中有更好的過路方法,只是那樣的方法顯然無法在yuwang心中激出情緒,故而他才選用了那樣搏命的方法。其實所謂的三百守衛,不過是姬無涯杜撰出來的,姬無涯手中真正聽他一人調遣的,只有十二墨雨。
也就是這十二個人,給了外人一種假象,以為姬無涯手中或許握有一些人數不少的軍隊,故而姬無涯信口說出京郊三百守衛時,裕王才會相信他所言。
姬無涯就那樣跟在裕王的馬後,不近不遠地跟著,還有十餘里地就要到達遼西郡邊界的時候,裕王的馬突然前膝一彎,向前栽倒過去,整匹馬在地上前翻一圈,裕王已經拍馬起身,落在地上時,正見那馬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了一番之後,氣絕身亡。
姬無涯悠悠然地在那匹馬身旁站好,看著裕王負手立在死馬身旁,施施然笑道:「三哥,這可如何是好啊?」
「當真是畜生,死不足惜。」裕王冷哼一聲,看著坐在馬上的姬無涯道,「不必再比了,你贏了,如今我這馬不爭氣,死在了路上,也是比不出這個結果了。」
姬無涯眼眸微合,原來在自己算計著裕王的馬什麼時候會死的時候,裕王也是在逼著這馬早些是死掉,死去的馬,才能讓yuwang輸的有臉面。裕王本就不將那三條人命當回事,或許還是正借著這個機會將人送回來。
「三哥哪裡話,這畜生死在道中,自然是無法分出勝負了。」姬無涯笑了笑,向著裕王伸出手道,「再有不遠就要到了,這畜生死了,總不能讓三哥徒步前往,三哥上馬吧,我來載三哥一程。」
裕王頓了片刻,手搭上了姬無涯的手,借力上了馬。那馬當即原地踏了幾步,姬無涯笑道:「看來這匹馬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們且慢些前行吧。」
裕王頷首道:「如今天色已晚,前路不明,慢些走也好。」
天光已大暗,地動過後的地面是什麼樣的情況,姬無涯和裕王都不知道,也是不敢隨意猜測,只好放慢了速度。前行了沒多遠,姬無涯和裕王同時發現了前方的一處亮光,依稀有煙氣繚繞。
「是災民?」裕王當即反應了過來,揚聲笑了笑說,「說來這一路上都沒有見到躲災的難民身影,我還以為在地動中都死絕了,沒想到原來是在城外空地上待著,倒也是給附近的城鎮省了不少麻煩。」
姬無涯目光向外一瞥,拉扯著韁繩緩緩前行,緩聲說道:「地動一出,想必死傷慘重,那些沒有能夠逃到外郡避災的人們,應該大多是老弱病殘之類,婦孺也是不少,可能還有些從地動中死裡逃生的人。」
「上前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裕王眉梢一揚,伸手扯過韁繩,輕輕一拉,馬兒便是向前走去,姬無涯挪了挪手,夾了夾馬肚子,向前行去。
很快馬便是帶著姬無涯和裕王兩人到了那處亮光處,姬無涯下馬便是看到了縮成一團抱在一起的一群人,想必是被駕馬而來的兩人嚇到了,姬無涯上前走了兩步,在火堆旁邊蹲下,看著眼前瑟瑟發抖衣衫襤褸的災民,柔聲問道:「你們是哪裡人?」
那些人抱成一團,身子的顫抖幅度肉眼可見,天災在前,也不乏有些土匪強盜會發難民財,因而姬無涯又添了一句道:「別擔心,我不是土匪強盜,我——我身旁的這位,是朝廷此次派來的賑災欽差大臣,我們二人比賑災隊伍先行一步,是來看一看情況。」
裕王向前走了一步,探身看著那些人們,笑道:「有什麼事只管講,隨後賑災隊伍便到,帶著糧草帳篷,屆時你們就不用再窩在這破被單搭出的棚子里了。」
終於有一個較為大膽的少年從那一團人里站了出來,有些顫巍巍地說道:「大人!我們……我們是牧縣的人,地動的時候因為在田裡幹活,所以才逃過一劫,好不容易才走到這兒,一行人死了一大半,還請大人救救我們吧!我們已經許久沒有吃過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