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貪生怕死
繹心的眼睛死死盯著白光師父手裡捧著的那堆骨頭,眼裡泛著猩紅,他指尖顫抖的將那堆骨頭接過來,緊緊的抱在懷裡。
白光師父看他一副魔怔的樣子,也只是語重心長的勸了他幾句,「好徒兒,人死不能復生,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少綰為什麼尋死我也不問了,只是,你要知道她既然去了,你就不能一直這樣執迷不悟。」
繹心沒有說話,反而是站在我一旁趙無極嘲諷道:「我的好師父啊,一大把年紀了還在這做夢呢?你勸繹心這隻白眼狼,你這是對狼彈琴啊。還有少綰也算是我的小師妹,你的女弟子,嘖嘖,她就這麼被活活燒死了,你也不管?」
白光師父目光轉向趙無極。嘴角咧開,眉開眼笑,撲上趙無極的身子,「無極心肝寶貝,這麼多天終於見到你了,為師想到心都疼,來來來,給師父親一親。」說著便把嘴往趙無極的臉上湊。
趙無極嫌惡的看著白光師父,然後伸手攔住了白光師父湊上來的頭,「師父,你太噁心了。」
白光師父捂著胸口,一副我中箭了的樣子,「無極小心肝,你怎麼能這樣對你師父我?噢!我的心好疼好疼。」
我驚呆了,從來沒有見過白光師父這樣的模樣,他在我面前都是冷酷無情的,或者說是對稀奇古怪的生物極感興趣的怪人,這反差也太大了。
趙無極黑著一張臉,忍下脾氣說:「師父,小矮子在後山發現了一條大白蛇,你再不去看看,那條大白蛇估計就讓小矮子下鍋燉湯喝了。」
一聽見大白蛇,白光師父的眼睛都亮了,他說:「大白蛇?哎喲,為師最喜歡滑滑膩膩的大白蛇了!小矮子那個小畜生要是敢給燉了,為師就把他給燉了!」
他又問趙無極,「大白蛇在哪呢?」
趙無極吐字道:「後山。」
白光師父立馬就飛走了,我轉過臉有點擔心小矮子,我說:「小矮子的小身板,能對付得了大白蛇?」
趙無極笑出一口大白牙,「本座騙人的。」
「你連你師父都騙?」
「不然呢?等著他撲到本座懷裡來?」他話鋒一轉,笑的春心蕩漾,他對靜默著的繹心說:「惡人自有天收,這句話怎麼擱你身上就不適用呢?分明是你造的孽做的惡,怎麼就報復到我們可憐的少綰身上呢?要你師兄我說。少綰死的時候就該把你也帶上,你說說心狠手辣,活在世上也是一個禍害!」
繹心抬起一直低垂著的頭,眼神冰涼,勾唇道:「師兄,你不提少綰還好,你提了少綰我就更要殺你身邊的人,我就是個禍害怎麼樣?你都這樣說,我就更要當一個禍害了。」
繹心嘴裡趙無極身邊的那個人就是我,我很無辜。繹心就是死盯著我不放了,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就看向繹心手裡的那堆骨頭,想到朝和郡主,我就替她不值,我毫無懼意的對上繹心的眼。「朝和郡主說了她在底下等你,你是說她死了你也活不下去嗎?怎麼?你自己說過的話你自己都忘了?或者說你就是一個言而無信、貪生怕死的小人!」
趙無極擋在我的身前,繹心看著我的眼神彷彿要殺死我,他說:「沒錯,我做不到陪她一起去死。可是我活著我可以替她報仇,如果不是因為你,她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們的關係!她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和我永遠的形影不離,她會愛上我,會陪著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也會讓你嘗嘗永失所愛的滋味!」
我不得不將繹心的話放在心上,一個心計謀略上佳的人成為我這輩子的敵人,這對我真是一件難過的事。
我回嘴,「你把過錯都推到我身上?明明是你的錯。你還推卸?是你的偏執,你口中所謂的愛害死了朝和郡主,在你知道朝和郡主是你親妹妹的時候,你就該知道,她承受不起,不只是她承受不起,這個世界上都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起這樣的愛!我剛剛說錯了,你不配陪著朝和郡主一起去死!」
趙無極看著我們兩個唇槍舌戰,但是他的焦點顯然和我不一樣,他眯著眼盯著我。「親妹妹?少綰和繹心是兄妹?」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必要瞞著趙無極,我冷笑說:「朝和郡主是前皇后的女兒。」
趙無極的臉色深不可測,他的眼神落在繹心的手上,過了半晌。他才緩緩的說:「繹心,你真是禽獸不如,自己的親妹妹也不放過,本座還很奇怪,少綰怎麼說死就死,也是,被你逼成這樣,除了去死,也沒有別的好下場了,你不是一向都很聰明嗎?今天這樣的局面你算到了嗎?」
他停了一會,接著說:「原本本座也打算和你橋歸橋,路歸路,可是本座一回到無量山,就想到陸師父的死,這樣一想。本座就覺得和你作對也是應該的,你之前奪走了無量山,可本座一回來,無量山就又歸本座了,若不是白光師父護著你。本座早把你扔下山了。」
繹心笑的滲人,「師兄,話不要說的太滿,無量山是誰的不是由你說了算,我雖然是你的師弟。可我也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上元國的皇帝,民不與官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趙無極突然揚起手一掌打上繹心的胸口,繹心被打的摔出幾米遠。可他手裡的屍骨還護的好好的,趙無極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蹲下身子,用手指扣上繹心的手腕,指尖用力,繹心疼得鬆手,朝和郡主的屍骨就落在趙無極的手裡。
繹心的嘴唇都是慘白的,他說:「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趙無極嗤笑一聲,「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我跟前皇后的深仇大恨嗎?少綰既然的是她的女兒那麼死了就不可惜,挫骨揚灰也是本座這個師兄對她手下留情了。」
我見狀,暗道不好,趙無極有多恨前皇后我是親眼見過的,遷怒與朝和郡主也是在常理之中。
我跑上前。拽著趙無極的袖子,我說:「她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做什麼?」
趙無極用他的動作回答了我,在我的面前,不對他應當是在繹心的眼皮底下。用內力將屍骨捻成了灰,然後趙無極揚手一把將灰灑在空中,飄飄散散的灰塵自空中慢慢的落下,就像是春天的飄絮一般,美麗而又凄涼。
趙無極發起狠來,一點也不輸繹心。
他神色認真的看著繹心滿臉的痛苦,他輕輕地說:「這是她的下場,也將會是你的下場。」
繹心先是大笑,隨後又痛哭失聲,最後他厲聲道:「江恆!江恆!算你狠!」
他喊了江恆。不是趙無極也不是師兄。
趙無極沒有理他,綳著一張臉站起來,他站在原地很久,身姿挺拔就像一棵不倒的常青樹,我看不懂他在想什麼。很久之後,他才拽著我的手,帶我一起離開。
我的手被包在趙無極的掌心裡,我說:「朝和郡主是無辜的,死者為大,你今天這樣做的確很過分,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同情繹心,你的確是讓他痛苦了,可是你傷害了朝和郡主。」
他腳步微頓,低頭,犀利的眸子對著我,他說:「你和朝和郡主是好朋友,可本座和她不是這種關係,本座不過分,因為本座站的和她是敵對的位置,和你不一樣。」
「你想想每個人若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辦事,那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是對的,大家都是沒錯的。」
是啊,我們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對的,站在我們自己的角度上,我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可一旦角色轉換,那對就變成了錯。
這個世上,從沒有完全的對與錯,人的自私,就在於不會為別人著想。
可是,我為什麼要替別人著想?
我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繹心,他還躺在地上,眼眶腫脹,他的手輕輕的在地上攏著散落遍地的骨灰。
他神情虔誠,姿態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