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天縱奇才任馳騁 風捲殘雲看興亡
姬心瑤抱著兒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屈巫身後。屈巫接過築風遞過來的汗血寶馬韁繩,見姬心瑤眼淚汪汪的樣子,又將她連同兒子一道攬在懷裡。「等我」暗啞的聲音,反而讓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了下來。
「父親,我和母親都乖乖地等你,你可要早點回來哦!」天賜膩死人不償命地沖著屈巫嚷著。屈巫狠狠心放開了母子倆,跨上馬飛奔而去。成敗在此一舉,決不能功虧一簣。此時,箭已懸在弦上,由不得自己兒女情長。
前日,姬心瑤抓了黃榮,當晚靈六等人乾淨利落地將黃榮餵了魚蝦。隱患除了,他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他可以放心離開一段時日了。
屈巫很快就與夏征書和儀行父等人商量好,他即刻去洛邑見天子,然後去西羌部落借兵。
屈巫一路疾駛日夜趕路,第二天晚到了奕園後山別院。匆匆和看守的弟子說了幾句,就進密室翻出了當年周文王嫁女的嫁妝寶冊。粗略地將寶藏核對了一下,除了衣物和傢具以及一些常佩戴的首飾外,基本上都在裡面。
細看清單,屈巫不禁咋舌。奇珍異寶也就罷了,一年四季的衣服居然準備到了六十歲,最不可思議的是傢具里還有一具金絲楠木棺槨。確實隆重,周文王確實愛極了這個女兒,連死時的棺材都給準備好了。寶冊上還寫有莊子和商號,從生到死,想的夠周全。
後山別院他們的房間里,床上依然是龍鳳呈祥的帳幔,散花水霧煙紗帳,還有大紅綉金絲鴛鴦戲水被褥和枕頭。
飛奔了一天一夜的屈巫躺在床上,抱著枕頭使勁地嗅了嗅,似乎還有一絲她的氣息。心瑤,想我了嗎?他噙著一絲笑意進入了夢鄉。
睡了個好覺的屈巫一大早就下了山。又是一路疾奔,向洛邑而去。
大周朝偏殿里,周定王怔怔地看著屈巫。招他來總是推三阻四,沒招他來卻突然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一定是有事。會是何事?
屈巫行了拜見禮之後,微笑著將嫁妝寶冊雙手呈給了周定王。周定王接過打開,一眼掃過,已是渾身顫抖不能自持。
「愛卿,這可是真的?」周定王簡直難以相信這樣的好事落到了自己的頭上。都說文王嫁女時,將周朝王宮裡的寶藏搬去了一半。幾百年間,歷代天子不停派人去陳國尋寶,難怪都是一無所獲,原來是在七殺門手中。
「陛下,微臣豈敢欺君。」屈巫心中感嘆,也難怪周定王如此激動。大周朝現在確實太窮了,諸侯連年征戰,不惜重金窮兵黷武,卻將給天子納貢之事當成了一項負擔。軟的不行就來硬了,反正就是拖欠不想給。
這是老天在挽救大周朝啊!自己做夢都在想著這批寶藏能找到,沒想到真的美夢成真了。有了這些寶藏,大周朝盡可以招兵買馬重振山河。周定王的眼睛里竟有了些許潮濕。想不到這個異姓七殺門主竟如此無私。
「愛卿,你要何賞賜?」周定王暗忖,屈巫既然毫無私心地將寶藏獻出來,肯定是想換什麼?是不是想要封地?大周朝只剩下七個城池了,要不給他一個?
「陛下,微臣只有一個願望,讓陳國復國。」屈巫簡略地將陳國復國之事說了一下。
周定王微微一怔。不為自己?他立刻在心底捯飭著。
屈巫說夏征書是他的徒兒,師傅為徒弟也能說的過去,恐怕還有他報復楚國的原因吧。他無欲無求,想要控制他根本找不到抓手。他的面子是不能駁的,如了他的意才是上策。陳國復國對大周朝來說,應該是益處大於害處吧?壓縮了楚國的地盤,多了個納貢的諸侯,而且也算給了屈巫賞賜。
想明白了的周定王立刻給了屈巫一道御旨,恢復侯爵陳國封號,賜夏征書世襲。如此順水人情不做白不做。即使他不分封,屈巫一樣可以將楚軍趕出陳國,夏征書一樣可以當君王。他何樂而不為?
屈巫如願以償地拿了御旨,拜謝了周定王。出了王宮一刻也沒敢停留,立刻向西羌部落飛奔而去。他想盡量壓縮時間,在外面多待一天,他的心都很緊張不安。
汗血寶馬日行千里,屈巫一路上基本是兩天才睡一次覺,二十天後,他就到達了西羌部落。
遷徙過的西羌部落房屋一如以前在西部草原。房屋群依然順著河流蜿蜒,依然建為一個規模不大的城市。鱗次櫛比的房屋全部連在一起,共一道大門進入,整個部落猶如一個城堡。
大門口的幾個守衛看著屈巫,有些不敢認,時隔多年,這位騎著汗血寶馬的漢人,到底是不是那個幫助他們打退了秦兵,又幫他們在大周王朝要了新地盤的恩人。他們一邊和屈巫客氣著,一邊立即讓人給孟達訶報送信。
虎背熊腰的孟達訶很快到了大門口,一見屈巫,連忙拿過他手上的韁繩,驚喜萬分地狂喊著一串屈巫聽不懂的話。
孟達訶已是這個部落的首領,當年他和勒勒公主成婚之後,萊薩首領就將王位傳給了他。現在他和勒勒公主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叫魂啊!」勒勒公主吼著,從宮殿里走了出來。一眼見到孟達訶拉著匹汗血寶馬,再一眼看到馬旁邊走著的人,她的眼睛猛地一下放出了光彩。
「屈公子,是你!」勒勒公主一個健步飛奔過來,摟著屈巫的脖子開心地大笑著。
「勒勒公主,近來可好?」屈巫看了眼孟達訶,頗為尷尬地掰開勒勒公主的手,臉上卻滿是笑容。
「好,怎能不好呢,崽都下了兩個了。」勒勒公主半是哀怨半是幸福地說著。
屈巫的眼裡閃過一絲歉意。至今還耿耿於懷嗎?可惜我心的世界太小,沒辦法裝下兩個女人。
進了宮殿,已經卸任的萊薩首領,見到屈巫,猶如見了親人一般,連忙叫人擺開酒宴,他要與屈巫痛飲。
「老首領,在下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屈巫趕緊先說出來意,不要被他灌醉了,誤了正事。
「屈公子,你是我們整個部落的恩人,有事吩咐一聲就成,怎能說如此見外話?」萊薩說著半生不熟的漢話,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
屈巫微笑,將借兵的事說了出來。勒勒公主在一旁翻譯給了孟達訶,孟達訶連連點頭,卻向萊薩看去,那意思是等他發話。
萊薩嘿嘿一笑,說:「就一個條件,陪我喝三天酒。」
屈巫求救般地看向勒勒公主,她竟然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盛情難卻,屈巫只得按下心中的焦慮,耐著性子在西羌部落大醉了三天。
三天時間一到,屈巫忙不迭地向萊薩首領辭行。他與孟達訶約定,二十天後在晉國邊境相聚。然後借道晉國和鄭國,直撲宛丘。
孟達訶準備親自帶領鐵騎橫掃楚軍,勒勒公主借口孟達訶不懂漢話,說什麼也要一同前去。孟達訶本來對她就是又愛又怕,見她堅持哪敢不從。屈巫得知,只能是輕嘆一聲。
天高雲淡,屈巫帶著秦國的幾個弟子穿過無人地帶,到了四面山峰圍環的那片小平原。
已是初秋,這裡到處都布滿了生機,野花燦爛,野果飄香。此番景色與他那年春季又有了諸多不同。真是隱居的佳境,心瑤一定會喜歡這個地方。屈巫已是心曠神怡。
「門主,這裡人跡全無,您真要住這?」秦國幾個弟子很是不解,分散著去四周勘察地形。
「門主,前面山腳下有個溫泉。」一弟子匆匆來報。
「美哉!」屈巫大笑。這是個出乎他意料的驚喜。隱居下來,肯定不會有太多的家丁和丫鬟,他這愛洗澡的癖好又改不了,沒想到老天竟如此成全。
一切都順利得不能再順利。屈巫將房屋規劃圖給了秦國弟子之後,自己星夜兼程向晉國邊境而去。果然,孟達訶帶領的西羌鐵騎已經到達。
晉成公早得到了屈巫的密報,針對楚國的事,他豈有不支持之理。鄭國就更不用說了。厲王爺一直憎恨當年楚莊王逼姬子堅肉袒牽羊,現在見楚國大勢已去,原本不問朝政的他,硬逼著姬子堅脫離楚國而與晉國交好。
一路暢通無阻。屈巫帶著西羌鐵騎終於到了陳國與鄭國交界的山口,與三萬屯兵會合。
那一日,秋高氣爽,萬里無雲。
夏征書以陳王室繼承人身份向楚國發出了討伐檄文。一場震動大周朝野的決戰拉開了大幕。
一聲號令,西羌鐵騎一馬當先,勢如破竹般攻陷了宛丘。緊接著周邊城市逐個陷落,陳國舊部紛紛臨陣倒戈,諸多百姓紛紛要求參戰保衛家園。
楚軍是越戰越少,陳軍卻是越戰越多。兩個月仗打下來,楚軍終於被趕出了陳國,陳軍竟已壯大到八萬人之多。
楚共王自是不甘心,父王打下的江山怎能在他手上丟了!可得知東南邊的吳國和西北邊的晉國都是重兵壓境,他不得不明白,一旦增兵陳國,國中空虛,任一個國家的趁虛而入,楚國都將是滅頂之災。
「父王,滅了屈巫的九族,卻斷送了我們大楚的千秋霸業,不值啊!」楚共王一聲長嘆。
眾多諸侯國還沒反應過來,陳國已秉承天子御旨復國了。
那一日,霞光萬丈,朵朵祥雲盤繞在陳國的上空。
陳王室第二十世孫夏征書披上寬大的黑色王袍,戴上九串玉石冕旒,凜然站立在宗廟高高台階上,接受著陳國子民的朝賀。
後人有詩云:千古興亡誰人定,百年盛衰豈無憑。詩成萬卷盡雄風,鐵流筆下恣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