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有歲月可回首 且以深情共白頭(完)

願有歲月可回首 且以深情共白頭(完)

來年,三月三,明凈的天空染上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紅霞,像朵朵怒放的玫瑰花。

宛丘城門口,靜靜地停著幾輛馬車。

「守好你們的家國天下!」姬心瑤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摸摸夏征書的臉,又摸了摸伊蕪的臉,努力在臉上浮出一絲笑容。

伊蕪已是泣不成聲,夏征書也是兩眼含淚。他們明白,這一別,再要相見幾乎渺茫。肩上的重擔容不得他們有絲毫的懈怠,他們不可能有機會去看她。

幾許,姬心瑤微笑著轉向屈狐庸和呂小燕。「公主母親,您保重!」姬心瑤一手一個緊緊地摟著他們,「你們倆要好好的!有空就去看看我們。」

屈狐庸的眼睛濕潤起來。這個女人與父親一波三折,終於苦盡甘來。作為摯愛父親的兒子,他恨她完全奪去了父親的感情,卻也深深地感激她給予父親的幸福。

「好啦,大哥大嫂,有我在,你們就放心吧!」天賜邁著小短腿跑過來,不客氣地拽開屈狐庸和呂小燕,沖他們作了個鬼臉。

天賜又沖著夏征書和伊蕪喊道:「二哥二嫂,你們也放寬心,天賜一定天天哄她開心。」說罷,拉著姬心瑤的衣袖就往馬車而去。

「真是個小人精,我需要你哄?」姬心瑤憤憤地對兒子瞪了一眼,回頭朝屈巫看去,他還在和靈六交待著商鋪的事。

「門主,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做。」靈六拍著胸脯保證著。

「呵呵,現在的七殺門主是築風,這個稱呼得改。」屈巫笑了起來。他已將七殺令牌連同《七殺攝魂曲》都傳給了築風,徹底地卸下了身上的擔子。從此,他真的就是一個脫離紅塵俗事之人了。

「不,您永遠都是我們的門主。不論何時,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依然萬死不辭!」靈六已是熱淚盈眶。

「父親,您再不走,我和母親就不要你了。」天賜在馬車上大聲喊著。

屈巫走到屈狐庸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幾下,轉身緊走幾步,跳上了馬車。

「可以走了嗎?」築風回頭。

「你還是不要去了,趕緊回縱橫谷召集七長老開會吧。」屈巫回頭向城門口看去。夏征書拉著伊蕪跪了下來,屈狐庸和呂小燕也跪了下來。靈六和幾個弟子也跪了下來。這時,他看到了儀行父的身影,遠遠地站在角落裡,他微笑著拱了拱手。

築風輕揚馬鞭,馬車不疾不徐地上了官道。「我跟了您二十年,您的一切都是我打理的,不親眼看見您是否安頓好了,我怎能安心?」

屈巫輕輕搖頭,也罷,隨了你意吧。他撩起車簾走進了車廂。姬心瑤抬眼看去,猶如天神般的男人,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般向她流淌過來,薄薄的嘴唇早已勾起,像是已經攫住了她的甘甜。

她的臉不禁微微一紅,眼神有了幾許慌亂。「怎麼了?」屈巫走到她身旁坐下,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裡。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要自己一定神看他,就會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心慌臉紅。

「父親,你怎麼也不抱我呢!」天賜壞笑著向姬心瑤瞟了一眼。

「你這兒子真成精了。」姬心瑤憤恨地拉過天賜,在他頭上一陣亂揉著。

「呵呵,因為你是男子漢,應該比母親堅強。」屈巫的大手覆上她的腹部,「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一股暖流迅速地傳遍了她的全身。「真是奇怪了,天賜當時差點沒把我折騰死,這個孩子竟一點反應也沒有。」

「一定是個像你一樣漂亮的女兒。」屈巫寵溺地看著她,眼睛眨都不眨。

「我喜歡妹妹。」天賜笑嘻嘻地仰著臉看去,沒想到父母倆人像花痴般深情對視,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築風叔叔,停車,停車。」天賜大喊起來。築風猛地一勒韁繩,馬車停了下來。

「天賜?」姬心瑤不知道這個小人精又出什麼幺蛾子。天賜鑽出車廂,沖後面喊了聲「來福」,來福應聲小跑著過來,天賜撩起車簾沖裡面呵呵一樂,「父親、母親,孩兒去後面車上,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玩。」

「天賜!」姬心瑤大喊一聲。天賜已經讓來福將自己抱下了馬車,向後面的馬車走去。一陣稚嫩的笑聲傳來,屈巫忍不住也大笑起來。這兒子,真的成精了。

「大的嫌棄我們,小的也嫌棄我們了。你還笑!」姬心瑤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我不嫌棄你就行了。」屈巫忍住了笑。孩子長大離開父母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怎到她嘴裡就變成了嫌棄?

「你不是早就嫌棄了嗎?不讓我去西羌,說的天花亂墜,原來是另有原因。」姬心瑤竟然打翻了醋罈子。

屈巫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去年西羌鐵騎打下宛丘之後,他急著要回小院,勒勒公主偏要纏著和他一起去,美其名曰去拜訪姬心瑤,實際是她心裡不服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屈巫拋下一切。

他當時只得喊上孟達訶一起去了小院。女人看來在這上面天生敏感,她竟然能察覺到勒勒公主眼神里的妒意。屈巫的眸光漸深,唇角微微地勾了起來。

「你不要冤枉我好不好?」屈巫作出一臉委屈的樣子。

「我有冤枉你嗎?那個勒勒公主……」姬心瑤的話沒說完,屈巫熾熱的唇已經覆了過來,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這是他的殺手鐧,任她多麼不開心,他只要一個深吻,一切都煙消雲散。

許久,他的唇移到她的耳垂上,輕輕地咬了一會,才柔柔地說:「傻丫頭,任她千嬌百媚,我只要你。」

官道,像一條灰色的緞帶,蜿蜒著伸向遠方。幾輛馬車慢悠悠地行駛著,向著預定的目標而去。

*********

多年後,塞外四面環峰的小平原,天藍得像一汪海水,幾朵飄忽的白雲下,遠山含黛,和風送暖。

山腳下一個精緻的院落里,花木扶疏,曲徑通幽。一對一雙的春燕,呢喃著,嬉戲著,在屋檐下滑過來,滑過去。

曲水流觴的涼亭上,兩架古琴正流淌著緩緩的樂曲。

撫琴的男人兩鬢已經花白,卻不減當年風采,只不過多了些深沉。撫琴的女人依然嬌媚,眼波流轉中只有濃濃的依戀。

微風起,琴聲動,和弦依依。清遠之音似一朵白雲在藍天上飄過,又似一片花瓣在微風中落下。空靈之聲宛如登高望遠,小眾山於眼底,棄浮名如敝履。

不遠處的草地上,四、五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放風箏。嬉笑聲中,一架又一架的風箏飛上了藍天,「燕子」、「蝴蝶」、「老鷹」、「孔雀」隨風起舞,越飛越高。

「父親、母親。」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烏驄馬上跳下一個英俊的少年,一襲白衫衣袂飄飄,烏黑的頭髮用一紫金髮環高高束起。劍眉飛揚,秀目流轉,鼻如懸膽,薄唇微勾。分明就是一個年少的屈巫。

「天賜,又想到什麼法子來捉弄母親?」姬心瑤輕叱。這孩子竟比她小時候的頑皮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也就這點隨了她,其餘的都隨了屈巫。

「我有嗎?我要是敢捉弄母親,早被父親打殘了。」天賜揚了揚眉,一本正經地看向屈巫。

「要給弟弟妹妹做好榜樣。」屈巫模稜兩可,誰都沒得罪,誰都沒有幫。

「收到兩份飛鴿傳書。一份是大哥的,一份是築風叔叔的。父親,您要先看誰的?」天賜調皮地沖姬心瑤眨了眨眼睛,姬心瑤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孩子一定是和狐兒串通好了,想離開這裡去外面闖蕩。屈巫起身離開琴凳,睃了一眼姬心瑤,將天賜手中的兩份信拿了過來。

果然不出他所料,屈狐庸來信是勸他放天賜出去,還說什麼不登高山,不知天之大;不臨深谷,不知地之厚。好男兒志在四方,天賜聰穎活潑,不能束縛了他的天性。云云。

好小子,竟然教訓起父親了。屈巫暗自一樂。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肯定是不甘心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我自然知道孩子大了,就該離開了。

可是她捨得嗎?天賜對於她的意義,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屈巫看向姬心瑤,見她疑惑的眼神,他的心一緊。轉頭示意天賜離開,他要好好地勸說她。

「父親、母親,孩兒告退。」天賜向草地上弟妹們跑了過去。父親的神色表明他是不反對自己離開了,現在就剩母親那一關了,不過,相信父親是可以搞定母親的。

屈巫看過築風的信,朝姬心瑤走了過去,將她從琴凳上拉起攬在懷裡,看著她依然如少女般純凈的明眸,低下頭輕輕地吻了一下,「築風來信說,秦國日益強大,各諸侯國聞風喪膽。看來,大周朝真的要土崩瓦解了。」

「狐兒說什麼?」姬心瑤其實心裡已經明白,屈巫是想勸她讓天賜離開。

「狐兒想讓天賜去他那裡幫忙,他現在吳國擔任要職,東湖山莊沒人管理。」屈巫想了個理由,這似乎要比說天賜一個人浪跡江湖好點。

姬心瑤的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她知道孩子大了就應該離開父母,可她就是捨不得。屈巫心疼地摟緊了她,「不是還有我嗎?」

她哽咽著點了點頭。自己真的成了一隻鳥兒,哺育一群小鳥,看著它們一個一個地長大,再看著它們一個一個地飛走。飛吧,願意飛就飛吧!去外面經風雨見世面去吧!

他緊緊地摟著她,輕輕地吻去她臉上的淚花,直到她破涕為笑。「我們一同去陪孩子們放風箏,好不好?」他牽起她的手向草地走去。

藍天白雲下,兩個絕美的身影衣袂飄飄,手牽在一起,心連在一起。

執子之手,斂我半世癲狂。

吻子之眸,遮你半世流離。

覆子之唇,擋你一世風霜。

攜子之心,贈你一世深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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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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