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重回棲鳳宮
鳳至回宮,一眾后妃震驚得掉了一地的眼珠子。當初鳳至和那神秘男人一起逃離皇宮的事,宮外沒有聽到一點風聲,宮裡的人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靳明淵措施嚴密,讓有心人一點消息都傳不出去。
靳明淵攜著鳳至的手,親自將她送回棲鳳宮,意思非常明顯他不追究之前的事。鳳至卻依舊心中惶惶,她可是和盛世一起走的,雖然兩人先前並沒有通過氣,但在旁人看來那與勾結無異,靳明淵這皇帝的臉面和威嚴不要了?
靳明淵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慰她道:「先前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察覺到她開始為他著想,他總是開心的。
雖然知道靳明淵說得有道理,但鳳至還是忍不住心懷愧疚。
將鳳至安頓好,靳明淵回了勤政殿。他帶鳳至回宮的事宮裡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一眾后妃雖心思各異,但無疑沒有人歡迎鳳至回來初進宮時皇后那個驕橫無理、平庸無能的形象實在太過深入人心、輕易改變不了。然而心中忿忿者不少,卻也只敢私底下悄悄說兩句。唯有傅清窈,聽到這消息直接從采旋宮衝出來。一路衝到了勤政殿。
她如今已經沒有「東妃」的名頭,不過皇宮之中閑人一個,若非金聖兒苦苦哀求,她如今禁足的地方就不會是采旋宮。宮人本來不會攔她不住,奈何她統御後宮時日已久,如今餘威仍在,宮人也見識過陛下對這位曾經的東妃娘娘是如何的寬容寵愛,不過虛虛攔了兩下,便讓她衝出去了。
傅清窈衝到勤政殿外,毫無意外被賀歲攔下了,也不等賀歲勸說,她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神色堅毅語氣堅決:「我要見陛下!」
這態度堪稱犯上,偏生傅清窈自從被禁足後身子就一直不好,聽宮人說金聖兒平時都不敢讓她碰著涼的東西。賀歲看了看冰涼的地板,又抬頭感受了一下秋風的寒涼,急得跳腳,連忙進殿去稟報。
靳明淵早在傅清窈到達勤政殿外的時候就察覺到了,聽賀歲稟報完連眼皮都不抬一下,面色平靜地道:「讓她進來吧。秋日風涼,她若穿得少。便去給她拿件衣裳。」
傅清窈進了勤政殿,不等靳明淵說什麼就再次跪下了,「陛下!您」
「清窈。」靳明淵筆尖一刻不停在奏摺上划動,頭也不抬地打斷傅清窈的話,他道:「朕先問你幾個問題。」
說話間動作極快的賀歲已經找了件狐裘讓宮人給傅清窈披上,感受著身上漸漸生出的暖意,知道靳明淵終究還是記掛著她的。傅清窈眼眶瞬間一熱,卻聽那男人聲音平靜地問她:「皇后離宮那日,後宮陣法陣眼所在,是否是你透露給那人的?」
傅清窈臉色一白,嘴唇翕動,靳明淵繼續批閱奏摺並不看她,卻讓她心中不安愈盛。沉默良久,終於還是開口回答道:「是。」
她原是想著,解決掉鳳至腹中孩子,為太子揚靈除掉一個潛在威脅,再讓那男人將鳳至帶走,一切就都解決了。但是她沒想到,不僅那個孩子沒死,就連鳳至,也被靳明淵重新帶了回來!
靳明淵又問道:「你和聖兒一起利用銀庄在皇后的香料里做手腳,漫山卻隱瞞不報,是不是你的意思?」
傅清窈只覺得腦子被人狠狠敲了一棍,霎時間天旋地轉,身子搖搖欲墜。
「是。」她於漫山有恩,那宮女也知道她這是重罪,若是被靳明淵知道不知會是何種下場,便幫了她一把。
她知道這短短一個字的回答又定了她兩項罪名,她其他事情不曾瞞過靳明淵,唯獨和鳳至有關的她自認做得隱秘,卻沒想到靳明淵竟然全都知曉!
「最後問你一個問題。」靳明淵終於放下筆,從奏摺中抬起頭來,望著空曠大殿中傅清窈單薄的身影,「你那香料。是誰給你的?」
傅清窈蒼白無望的臉上錯愕難掩,她沒料到靳明淵竟然會懷疑那香料的來處!
「陛下,那是……」
「清窈,想清楚了再回答。」傅清窈的性情靳明淵太清楚了,這女子一點也不會撒謊,「不要跟朕說那是你自己配出來的,雖然你醫術的確很好,但是朕不相信這說法;也不要說是國師給的,這個解釋只能騙騙銀庄。」
傅清窈一時之間只覺渾身發冷,便是那厚厚的狐裘也捂不出一分暖意。她垂著腦袋不敢去看坐在御案后的男人,她屏住呼吸,想要聽到他說「不用回答了」。久久的死寂之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知道一旦承認那香料來自宮外,她所有的希望就沒了。靳明淵或許可以容忍她在宮中欺負構陷他心上的人。可是對於不忠於皇權的人,不會多給一分寬容,甚至不願意相信她說她沒有背叛,沒有與外人勾結。
他可以反問:清窈啊,你現在可以與外人勾結加害皇后,有一天會不會與他們合謀加害朕?
「……不知。」傅清窈忍著喉間的哽咽,向著靳明淵緩緩搖頭。她的確不知那人是誰。當初交易時就說好,那人提供香料,她想辦法弄到鳳至的熏香里,二人目的一致,其餘便不必多問。
靳明淵皺著眉頭,他相信傅清窈說的是真話。算算時間,嫌疑最大的竟然是他那幾位師兄弟!
「陛下……」
靳明淵重新看向跪在殿中的人,他當初什麼也不問就處罰了傅清窈,後宮眾人都不明所以,個個請求他收回成命。他以為至少傅清窈自己知道,這處罰實在太輕了,然而傅清窈今日這舉動,讓他明白這女子其實心有不甘。
「你回去吧。」
靳明淵又看了兩本奏摺,揉了揉眉心,想到鳳至此時已經在棲鳳宮,也不知在幹些什麼,神態就不由微微柔和起來,將剛拿起的奏摺一放,「賀歲,擺駕棲鳳宮!」
被記掛著的鳳至此時正在棲鳳宮裡百無聊賴地閑逛。銀庄不見了,漫山不見了,棲鳳宮裡的宮人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身邊伺候的兩個女官又都死板著臉,不像漫山雖然愛念叨卻也愛笑。以前沒事做時還能扶著肚子出去走一圈,現在肚子也沒了,鳳至覺得更無聊了。
思緒亂飛便想到那個孩子,好歹也是她懷了幾個月生下來的,這應該算是她兒子吧?可是盛世是那孩子的親爹。他要是來要她給不給?之前和盛世搞在一起的那女人想要她給不給?
思來想去,雖然還沒見過那孩子,但是鳳至已經下了決定那兩個人不過是找了個時機睡了個覺罷了,仔細算來還是她比較辛苦,那孩子該歸她!
靳明淵來到棲鳳宮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鳳至倚在欄杆上沉思的模樣,輕蹙眉頭微微抿唇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
「你身子還需仔細調養一段時日,現在受不得涼,先進屋去。」靳明淵遣退宮人,親自上前去拉過鳳至的手。
鳳至下意識地掙了一下,沒掙脫,又想起現如今這男人是她丈夫,也就不掙扎了,任由他拉著她走。只是相較於表現出來的大方,仔細看去耳朵尖還是悄然浮上了一層薄紅。
拉著鳳至進了內殿,靳明淵往旁邊一伸手,賀歲連忙從一旁接過宮人捧著的東西,遞給靳明淵。靳明淵揭開木盤中央那一塊明黃色的布,露出被遮住的那東西來。
鳳至掩不住好奇,偏頭一看,卻見那是一塊方形的玉。通體碧綠,顏色耀眼,雕工雖然精緻,卻實在太過抽象了些。但既然在這地方出現,鳳至也只能猜想那是一隻鳳凰。
「這是」
「這是鳳印。」靳明淵將那東西拿在手中,遞到鳳至面前,輕聲問她:「喜歡嗎?」
鳳至愕然抬首。他道:「以後你就是這後宮之主,替朕統御後宮眾妃,以後她們若是不聽話、犯了錯,你都可以教訓她們。」靳明淵聲音輕緩,彷彿在蠱惑她心,「你可以讓她們明天就開始來給你請安,規矩怎麼定的就怎麼來。」
鳳至遲疑,和一大幫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這可不是她想要的,聽靳明淵這樣說,她似乎也只能利用權力小小懲罰一下看不順眼的人罷了,不過癮……
見鳳至遲疑,靳明淵沉默了一下,揮揮手讓眾人退下了。鳳至正疑惑他要幹什麼,卻聽他道:「至兒。你就不曾疑惑過我為何至今只有揚靈一個子嗣么?」
鳳至自然是疑惑的,太子揚靈是元后所出,可元后在靳明淵還未登基時就沒了。靳明淵登基后後宮不可謂不充實,卻偏偏沒有一個后妃傳出過喜訊。
「我從未碰過她們,她們自然不可能有孕。」靳明淵用十足平靜的語氣向鳳至說出這個驚天秘密,對目瞪口呆的鳳至解釋道:「她們進宮來不是為我傳承子嗣,而是為我守衛皇宮。她們於我而言不是妻妾。而是下屬,進宮伊始我便跟她們說過了。」
鳳至震驚,所以這一皇宮的人其實都在守活寡?!繼而又想到,這後宮不僅設了時時變幻的陣法,還特意讓這麼多人守著,難道有什麼驚天秘密不成?
雖然疑惑萬分,但既然靳明淵不說。鳳至也不敢隨意開口詢問。
「那你給我這鳳印……」
「自然是有用,」靳明淵道,「她們最近太浮躁了些,你閑暇時可以幫我操練一下。你拿著鳳印,她們不敢違抗你的命令。」頓了頓,他又道:「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三年一次的小選就要到了,聽說永寧侯夫人打算送她那才剛尋回來的長女進宮。」
鳳至瞳孔驀然一縮,永寧侯長女?就是那個極有可能是花之燕也就是先前的皇后的女人。
想到還有這個人的存在,鳳至和靳明淵待在一處的彆扭感覺也無暇去注意了。她既然信了靳明淵的話,默認了自己聞人鳳至的身份,那麼花之燕這個女人就不能不解決掉。她不會蠢到認為這個女人重新歸來只是想和這些年認識的舊友敘舊辭別。
這個女人並不安分,也並不甘心。鳳至能察覺到。
「棲鳳宮的宮人都換過了,你若覺得不習慣,我便讓漫山回來,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問她。」靳明淵道。
銀庄不見了可以理解,畢竟做了背主的事。漫山的消失必定也是有原由的,但鳳至想了想,還是點頭應了。
漫山在傍晚的時候就來了棲鳳宮,重新見到鳳至她竟然激動得落下淚來,讓鳳至愣了許久,問她原由卻是一句話不說。鳳至不太會哄人,連忙轉移話題。問起小選的事,漫山總算平靜下來,利落地拾掇好情緒。道:「陛下選人要求頗高,身家清白的姑娘進了宮,得先由後宮眾位娘娘上陣考校,符合標準的才可留下。留下來的姑娘又可以從眾位娘娘中自行挑選出一位同自己切磋,若是僥倖勝了,脫穎而出,自然能得陛下多看幾眼。」
實則這宮中嬪妃的位份也頗有講究。就如金聖兒能躍居西妃之位,並不是因為她是國師唯一的弟子,而是因為在這後宮之中,至今還無人是她對手。至於當初的傅清窈,憑的自然是她過人的聰敏,以及那一身被靳明淵頗為看重的醫術。若非她因鳳至的出現而自行亂了陣腳,竟膽敢瞞著靳明淵自作主張,如今這鳳印也不知能不能到鳳至的手裡。
鳳至一聽這奇怪的規矩,便明白靳明淵這又是在選下屬而不是在選妃子。又仔細問了其中細節,方知這宮中情況常人不知,一些朝廷重臣卻是知道的,在小選之前會多多少少虛虛實實向來歷可靠的下屬透露一些,於是便有一些志懷高遠的朝官會將一無所知的子女送進宮來,期許著能得到帝王的看重。
弄明白了這小選是怎麼回事。鳳至也不急了,雖然還不知道花之燕要出什麼招,身後又藏了些什麼人,但並不妨礙她開始折騰靳明淵那一後宮心高氣傲的妃子。
翌日一早,鳳至早早就睜開了眼睛,手腳並用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卻被還未睜開眼睛的靳明淵一把又按了回去。男人哭笑不得,將不安分的鳳至拉回被子里,緊緊抱在懷中,輕笑著問:「還早,再睡一會兒。這般興奮,你是想使什麼壞?」
鳳至歪歪腦袋,避開他溫熱的氣息,並不答話。雖然有些不自在,但她並沒有抵抗,這體驗頗為新奇,她竟然會任人抱著安安穩穩地睡上一整晚。
等靳明淵終於起床去上朝,鳳至也跟著起身,任漫山仔細梳洗打扮了一番,又慢慢用過早膳,聽宮人說有十來位娘娘已經到了,鳳至正欲起身前往外殿,卻又有宮人來報,說是永寧侯夫人攜女求見。
鳳至一聽立即改了主意,那些嬪妃晚些見想來沒什麼,她倒是對剛來的這對訪客挺感興趣。
「將人帶到偏殿去。」鳳至腳步一轉,去了偏殿。
小選的日子就要到了,她雖不知這對「母女」這時候來棲鳳宮做什麼,卻正好可以確認一下那人到底是不是花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