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許師弟,別來無恙
「他現在也做得很好。而且我的身份似乎並不適合……」鳳至知道靳明淵既然這樣說肯定是早已有了決定,她想要用這兩個理由讓他改變主意簡直是妄想,可還是忍不住說了,而後抿著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靳明淵見她這模樣,摸了摸她後腦,道:「韓天雙已經被綺南折騰成那個模樣,她背後的那人卻還沒有出來不過也要不了多久了。朕讓你去幫揚靈,除了最近京都刺客愈發猖狂的原因之外,也還有那個人的原因,他至今沒有暴露,若是出手必定會讓人防不勝防。而且陸合驕不是無用之人,卻兩度讓綺南得手,你難道就不曾懷疑過什麼?若不是他自己有意為之,便是教唆綺南的那人對陸合驕極其了解,是以現在朕並不能指望他。」
靳明淵有未盡之語,鳳至一想便也明白,思及許秀才說過花之燕叫那人「師兄」,陸合驕的嫌疑的確很大。
鳳至還有些意外,當初是靳明淵跟她說對於靳綺南的所做作為不要想得太複雜。她以為他並沒有懷疑什麼,卻原來他已經確定了靳綺南是被人教唆的。
靳明淵繼續道:「朕想讓你將那個人找出來,揚靈對京城中的異動瞭若指掌,巡防衛也都聽他調遣,你和他待在一處,行事會方便許多。」
鳳至一向對花之燕的事情比較關心,靳明淵這樣安排似乎沒有什麼不妥,鳳至心中狐疑,難道他真的沒什麼其他用意?
「我要出宮去嗎?」鳳至試探著問道。
靳明淵點頭,「揚靈也一直不在東宮,朕在宮外為他建了個神威府,裡面很安全,你隱藏身份住進去,他會為你安排好。」
聽說果然要出宮,鳳至立即警惕起來,「我還是每天都回宮裡來好了,在外面終究不方便。」
靳明淵一怔,似乎沒料到鳳至會拒絕,他正欲開口勸說,卻見鳳至忽然望他一眼,低頭微微紅了雙頰。
鳳至斂下眼瞼暗自唾棄自己,竟然連這種手段都用上了!不過在男人面前露出這樣一副模樣,總是會讓人誤會些什麼的。果然靳明淵彷彿恍然明白了什麼,略帶無奈地將她拉進懷裡,語帶笑意地輕聲嘆道:「你啊,就這般離不開朕么?」
鳳至紅著臉不說話,方才只顧著不能遠離他的事情,只當這是一種手段,現在聽他毫不掩飾地說明,忽而明白她心裡未嘗沒有這樣想。
「每天回宮雖麻煩了些,卻也不是不行,屆時朕派人去接你便是。」
靳明淵妥協得這樣容易,又讓鳳至先前的猜測有些動搖,難道他當真沒有其他目的?是她多想了?
靳明淵動作很快,第二天就將揚靈叫進了宮裡。又將鳳至叫到勤政殿,對著兩人仔細交代囑咐了一番,才將人放出宮。
靳揚靈直接將鳳至帶回了神威府,期間鳳至想起永寧侯府的事,便問道:「在永寧侯府中,你有沒有發現一個跛腳的書生?」
靳揚靈想了想。道:「兒臣去過永寧侯府一次,將那侯府內外都搜查了一番,卻並沒有見到過母后說的這人,不知母后」
「沒事。」鳳至只是想到許秀才已經許久沒有露面,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那個男人在她的恐嚇之下幾乎涕泗橫流,但她從來不敢低估了他。一個身有殘疾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在御龍宗內部混得風生水起,不會是庸碌無能的人。
說到永寧侯府,鳳至又覺得不可思議,靳明淵的雷霆手段聞名於西北邊境,卻沒想到對待犯錯的朝臣又這般寬和。她先前聽漫山說永寧侯府如今已經換了主人,永寧侯放逐多年的一名庶子,毫無徵兆地回到京都,承襲了他父親的爵位。永寧侯嫡子都有三個,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子想要承襲爵位,少不得要用上一些手段,或許也少不了旁人的幫扶。而永寧侯府的事被靳明淵交給揚靈去做,主導這一切的人自然也只能是揚靈當然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靳明淵的參與。
如今的新永寧侯無疑已經是靳揚靈的人。
聽說永寧侯和永寧侯夫人先前對那庶子做過太多虧心事,以後的日子想必不會好過。
神威府是靳明淵特意為靳揚靈建的,佔地之廣堪比王府,其中守備之嚴便是鳳至看到也不由驚嘆。兩人一路暢通無阻進了府,行走間不到半刻鐘便會遇上巡邏的侍衛隊伍。見鳳至驚奇,靳揚靈道:「府中巡邏守衛的都是父皇特意派遣過來的人,我的人現在大多不在府中。」因為靳明淵交代過鳳至要隱藏好身份的關係,進了神威府,靳揚靈便不再自稱「兒臣」。
「你的人?都住在這神威府中嗎?」鳳至好奇。
「我手下有禁衛三百,都住在這府中,現在有一半都出去巡邏去了,其他的都是在夜間行動的,此刻想必都在歇息。」靳揚靈幾乎知無不言,「也有一些探子,許多不懂武功,但勝在身份隱秘。和御龍宗的刺客編製有些相似,都是隱身在坊間或者各個達官貴人的宅邸。」
他這樣一說,鳳至就想到了左輕郎的正室夫人。又想到她當初就是跟著靳綺南從左輕郎府中出來的,左輕郎又是盛世的人,靳明淵不可能輕易放過,便向靳揚靈問起。詢問時察覺到靳揚靈在看她,鳳至下意識偏過頭去,恰恰撞上少年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其中歡欣讓鳳至有些摸不著頭腦。
偷看被撞破,靳揚靈尚且稚嫩的臉龐上的沉凝立即消融,一層緋色火速爬上他雙頰,黑衣的少年再也扮不得冷,靦腆又心虛地微微偏過頭去,道:「左輕郎點火自焚了,父皇並未為難左府一干無辜閑人,皆讓他們各自離去了。」
「那左輕郎那夫人呢?」鳳至忙問。
靳揚靈見鳳至不計較他堪稱逾越不堪的舉動,雙眸漸漸晶亮起來,其中歡欣浮動。又聽鳳至這樣問。便知道她已經知道那婦人身份了,他淺淺地笑了一笑,道:「她如今就在神威府。」不管平日里是什麼模樣,在鳳至面前,靳揚靈總是十分靦腆乖巧的模樣。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一處空曠院落,靳揚靈道:「以後您就在這裡歇息。」說著又面露歉疚,「這府中安全不成問題,只是並無下人,您」
沒有下人鳳至倒是覺得沒什麼,她那麼多年都一個人過來了,如今倒是有些不習慣旁人伺候。只是聽靳揚靈這樣說,她就有些詫異,堂堂太子,身邊竟然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怪不得他們一路過來,府中除了巡邏的侍衛,再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靳揚靈看她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微紅著臉輕輕偏過頭去,道:「我不習慣……」
鳳至啞然。
正在這時,一個禁衛匆忙趕到院子門外,疾聲稟報道:「殿下。南武街,宋辭大人遇刺!」
宋辭遇刺?!
靳揚靈聽罷,渾身氣息均是一凜,半點不見先前的靦腆溫和,他只來得及跟鳳至說一聲:「我過去看看!」便跟隨那禁衛匆忙離開了。
鳳至站在原地想了想,閃出院子跟了上去。
靳揚靈發現鳳至跟上來,詫異地回頭望了望,見鳳至的速度絲毫不慢,先是有些驚異,繼而又覺得理所當然。也不說什麼,只朝鳳至笑了一笑。
和靳明淵一樣,見到鳳至他就格外地愛笑。
南武街已經亂成一團,與四散而逃的民眾擦身而過,急急忙忙趕到出事地點,待看清現場模樣,靳揚靈與鳳至齊齊鬆了一口氣。寬闊的街道上,閑人散去,沒了掩護的蒙面刺客就被徹底暴露了出來。二十來個黑衣禁衛將四個刺客圍困在中央,而先前禁衛來報說是遇刺的宋辭此時就站在一輛被劈得稀爛的馬車前,彷彿生來帶笑的眼直直望著他對面那名蒙面刺客,「許師弟,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那刺客聞言握刀的手驀然一緊,眼神更冷了些。宋辭笑笑,忽然轉頭,看見鳳至他眼神便是一亮,繼而笑得更加粲然,「師妹也來了?」
宋辭方才喚的那一聲師弟,讓鳳至不由得將視線轉到了那刺客身上。待看清他身形,又瞥見他後撤時微微矮下的身子,心立即涼了涼。聽宋辭叫她,便朝他笑了笑,喚道:「宋師兄。」
宋辭歡喜地應了,又朝靳揚靈打招呼。鳳至看著他薄唇上那兩撇鬍子,總覺得格外滑稽,偏偏人家長得好,即便蓄了鬍子,即便跟個老頭子似的只穿灰色的衣裳,也難掩那一身風華。
「怎麼不動手?」鳳至見禁衛已經將刺客圍困,刺客幾乎沒了逃脫的可能,卻是雙方誰也不動,就這樣對峙著,心中覺得疑惑,便回頭輕聲詢問靳揚靈。
在眾人面前,靳揚靈又恢復了往日里的冷麵,聽見鳳至詢問,便望了宋辭一眼,道:「可能是宋大人還有話要說。」
果然宋辭望著他對面那刺客。又悠然問道:「許師弟淪落到如今這個境地,若是讓老師知道,不知要作何感想?」
那刺客的雙目因憤怒而泛紅,宋辭卻仍舊是那副悠然姿態。鳳至緊緊盯著那刺客,眉頭漸漸皺起。
聞人九圳那個失蹤多年的弟子就是姓許,可是那個刺客分明就是許秀才!
熟識了八年的人,他的身影鳳至自認不會認錯,更何況還有跛腳這一明顯的特徵!
許秀才是聞人九圳的弟子?那這麼多年他為什麼不回京都?又為什麼要來刺殺宋辭?他不是不會武嗎?!
似乎察覺到鳳至的目光,許秀才轉過視線,朝她望來,那雙眼中無悲無喜,看她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全無那日受她威脅恐嚇時的狼狽影子。鳳至忽而意識到,這麼多年下來,不僅許秀才沒有看透她,她同樣也沒有看清這個看似有些懦弱有些精明的書生。
許秀才目光忽然一厲,握緊長刀就朝宋辭撲了過去!
宋辭長袖一振,隨手拔過一旁禁衛手中的刀,迎敵而上!
鳳至被靳揚靈拉著退了一步,視線一刻不轉地望著場中央打鬥的兩人,漸漸地眉頭忍不住再次皺起。許秀才竟然能和宋辭打個旗鼓相當?!
這樣的話,那天受她威脅為什麼不反抗?他跟她交代的又有多少是真的?花之燕的那個「師兄」真的存在?還是就是許秀才他自己?
靳揚靈看了一會兒,忽然揮了揮手,嚴陣以待的禁衛們即刻一涌而上,那剩餘三個刺客幾乎是瞬間就被黑衣淹沒。禁衛們似乎並沒有單打獨鬥不可插手的理念,見宋辭久攻不下,直接提刀就上,不一會兒許秀才就被人一刀砍在肩胛骨上。動作不過緩了一瞬,便被旁人趁虛而入,幾招便將他制服了。
宋辭在那些禁衛插手的時候就退了開來。和靳揚靈與鳳至站在一處,此時見狀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道:「我這師弟當年可是個文武奇才,便是老師也稱讚過許多次,沒想到竟然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
禁衛們動作迅速,沒一會兒便將四個被綁了的刺客壓著跪倒在靳揚靈面前。刺客的面巾已經被揭開,果然鳳至沒有料錯,那人當真是許秀才,看清他灰敗的臉色,鳳至一時心緒複雜難言。許秀才平日里的模樣原來全是偽裝么?他是想幹什麼呢?
「果然是許師弟啊。」宋辭望著許秀才,又幽幽地嘆了一句。這語氣配上他臉上卸不掉的笑意,便像極了諷刺。許秀才只望了鳳至一眼,便無望地閉上了眼。
宋辭見許秀才不搭理他,又將視線移到其餘三人身上,待看到最左邊那年輕人的臉時,難得露出幾分驚愕,「喲,這不是吳侍郎家的長公子么?什麼時候竟然入了御龍宗這種大逆不道的組織?你那老父親知道嗎?」
任宋辭神色再如何認真,鳳至都看出了其中那幸災樂禍的意味,心中暗道:果然和陸合驕是一路貨色……
那吳侍郎家的長公子聞言臉色驀地一變。鳳至還以為他是要和家人撇開關係,以求不要連累家人,誰知他卻忽然冷笑一聲,道:「暴君無道」
「啪!」剩下的話他沒能說完,便被靳揚靈寒著臉色扇了一個耳光,或許是覺得太輕,又重重賞了他一腳。
少年眉間稚氣全被冷冽掩蓋,他道:「將人送到刑部大牢,再去吳大人府上將老人家一起請到大牢里,讓他好好管教一下他兒子!」
那年輕人臉色劇變,想要申辯,身旁的禁衛卻眼疾手快,連忙扯了一塊布巾塞到了他嘴裡。
「許多孩子都是受了蠱惑,認為這世道需要他們來拯救,家裡人大多是不知道的,但是吳侍郎誰知道呢?」宋辭眯著眼睛,一舉一動都跟朝堂上的老頭子沒有差別,甚至還將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年輕人稱作「孩子」。
鳳至抽抽嘴角,這才全然信了陸合驕的話宋辭當真是很討厭他自己的相貌,為了掩蓋甚至不惜將自己行為打扮都弄成一副詭異模樣。不過作為一個男子。那張臉的確太過妍麗了些,若是沒有鬍子,不知要讓多少喜好南風的男人瘋狂……
「您……」靳揚靈轉向鳳至,欲言又止。
鳳至道:「你若有事要做,便自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靳揚靈便道:「那我讓人護送您回去。」
為讓他心安,鳳至也不拒絕,留了六個禁衛,卻並不打算立刻就回神威府。照靳揚靈所言,這街市上有巡防衛巡邏,治安堪稱良好,她四處逛逛應該無妨。
目送靳揚靈和宋辭一起離去,鳳至向身邊的禁衛詢問道:「殿下和宋大人是要一起去刑部大牢嗎?」
那禁衛先前已經瞧見了靳揚靈待鳳至的恭敬,聽她問話哪敢不應,連忙回道:「是,殿下和宋大人以及陸大人關係都十分親近,抓到的刺客也都是交由兩位大人審訊。」
關係十分親近?
這個鳳至倒覺得看不出來。
帶著禁衛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圈,鳳至正欲打道回神威府,目光無意間往旁邊酒樓樓上一瞧,卻看見那窗邊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郁也?
鳳至腳步一停,繼而直直走向那酒樓,對幾個禁衛道:「你們待在下面,我上去見一見朋友。」
自從那次夢見郁也,她便一直想要去見見他,奈何一直沒有機會,倒沒想到這次會這樣巧。上樓時鳳至腳步都忍不住有些急切,方才只看見郁也一個側影,她卻感到異常的親切,彷彿是分別多年終於等到了重逢。
上了二樓,鳳至環顧四方,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瞧見郁也的身影,他似乎也是才坐下。鳳至直直朝他走過去,還未靠近郁也就抬起了頭。他是聞人九圳最小的弟子,和鳳至年歲最是相近,卻偏偏長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又不似陸合驕喜愛光鮮亮麗的衣裳,雖不像宋辭一般將自己往丑了打扮,卻也只穿顏色暗沉的衣裳,配上那張沒有笑容的臉,比之神與的冷然還要更有生人勿近的氣勢。
看見鳳至他眼中微微流露驚訝,不待鳳至說話,他已經站起身來,「不知……您」
見他疏離拘謹,鳳至微微皺了皺眉。和郁也的關係讓她有些不理解,聞人九圳那法子讓她想起了不少和郁也有關的事,記憶里顯示兩人兒時很是親近,後來的疏遠似乎完全沒有理由,郁也的轉變也從那一次詭異的自盡開始,可是原由她並不知道。她並沒有要探究的意思,可是有什麼事能讓一個孩子執著那麼多年還在介懷?還是這些年來花之燕和郁也之間發生了什麼?
「郁師兄,我能坐下嗎?」鳳至淺淺一笑,笑容里隱約的親近讓郁也愣了一下。
他點頭,鳳至方在他對面坐下。郁也的沉悶她早有預料,此時遭遇了才發現尷尬在所難免。等了許久郁也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他安靜地端坐,垂著眸子望著身前的茶水。
「郁師兄很討厭我嗎?」鳳至有些鬱悶,試探著問道。
郁也又是一愣,他抿著唇,抬頭望了鳳至一眼,搖搖頭。卻不說話。
「那為什麼不跟我說話?」鳳至瞪眼。
郁也剛低下去的頭又抬了起來,鳳至的親近與隨意似乎讓他很是意外。他望著鳳至的眼神中隱約裹挾著一兩分不確定,久久之後,方道:「您是」
鳳至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想要提醒她尊卑有別,可是她都叫他師兄了,再提這話還有什麼意義?當即就及時打斷他道:「我不是你師妹嗎?」
郁也張了張唇,方神色複雜難辨地應道:「是。」沉默了良久,就在鳳至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忽然又道:「以前的事你都忘了不是嗎?」
他語氣奇怪得很。似乎有些遺憾失落,又彷彿有些如釋重負。
鳳至覺得他反應太過奇怪,便笑著試探道:「我都記起來了。」
郁也聞言驀地抬頭,神色忽而驚喜忽而驚懼,臉色變幻半晌,他方澀聲問道:「你……記起了什麼?」
鳳至垂了垂眼,道:「記起以前郁師兄待我很好,所以今天見到師兄很高興,只是師兄似乎並不太願意看見我。」
即便沒有抬眼看見他神情,鳳至也能察覺到她說完時他輕輕鬆了一口氣,心中愈發困惑起來,郁也害怕她想起什麼?想要繼續試探,郁也卻忽然站起身來,道:「我該回欽天監當值了,先行告辭。」
這告辭來得措不及防,鳳至還沒來得及說話,郁也已經逃也似的走了,鳳至望著他匆忙的背影眉頭緊蹙,自然是不信他說的這理由的,可是他為什麼要急著走?
鳳至暗自瞎猜,郁也遠遠離了酒樓,方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他站在不起眼的街角,一動不動,自顧自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天色昏沉下來,他才抬起頭來,望了望四周,而後向著刑部大牢的方向走去。
花之燕再次避過一劫,陸合驕卻並沒有要對她嚴加看管的意思。將人送回來時白衣翩然的陸公子淡淡掃了遍體鱗傷的花之燕一眼,語氣漠然又似喟嘆:「命里該有的終究是躲不過,若她命中注定要再受幾次折磨,我白費力氣做什麼?」以此反駁了宋辭的建議。
郁也悄然潛進牢中,在花之燕的牢房中靜靜站了許久,狹窄小床上的女子才幽幽睜開眼睛,察覺了他的存在。
郁也好似面對交心的老朋友,慢慢地將今天遇見鳳至的事情說給她聽。花之燕聽罷嘲諷一笑,過程中牽動了傷口,疼痛之餘她也咳嗽不止。郁也無悲無喜的目光望著她,等她咳嗽停了,呼吸穩定下來,方轉開視線。
花之燕唇角繼續牽起嘲諷的笑容,她道:「她不記得又如何?她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發生過的事不會因為她的不知情而不存在,你註定了要一輩子活在愧疚里不敢面對她!」
郁也閉了閉眼,什麼也不說,也不給她繼續說的機會,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