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賭局
看著空空的後花園，夜千洵饒有興趣的看向輕初雲，「這就是你要給本王看的？」
輕初雲神秘一笑並未解釋，只是領著夜千洵繞過假山來到一片荷塘，荷塘邊兩個孔明燈飄飄揚揚。
「這是？」夜千洵不解的看向輕初雲。
輕初雲莞爾道：「在下曾聽人說這孔明燈乃是人與上天的信使，若是將自己的願望寫在這燈上然後將它放飛，願望便會實現。」
對上輕初雲那晶瑩的眸子，夜千洵竟有片刻失神，不覺嘴角噙上一絲苦澀，「可惜本王沒有願望，怕是要辜負你的好意了。」
輕初雲似乎早已料到，也不在乎，繼續說道：「據聞人死後便會化作星辰住在天上，在下想既然是人與上天的信使，那麼若將要說的話寫在上面，心中想念的人應該也能聽到才是。」
夜千洵眸光一沉，慍怒道：「本王可沒有你這般興緻。」說著便提步要走。
輕初雲拉住他的衣角，將早已備好的筆塞到他手裡，接著自己又尋了一支提筆寫了起來，夜千洵蹙眉看她，「你真的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事？」
「有時候真真假假何必分得那麼清楚，正所謂難得糊塗，就算是偶爾自欺欺人也罷，若能讓自己心安，何樂而不為呢？」輕初雲坦然道。
夜千洵半仰著頭望向那片璀璨的星海沉吟了一會兒，終是為她所感，亦提筆寫出了自己的思念。
「閑觀縹緲白雲飛，獨坐茅庵掩竹扉。無事訓兒開卷讀，有時對客把棋圍。喜來策杖歌芳徑，興到攜琴上翠微。草履麻絛粗布被，心寬強似著羅衣。」
夜千洵側眸看她，「看來你是想做只不問世事的閑雲野鶴了，可惜這偌大天下卻不能尋到一方凈土。」言語中頗有幾分悵然和怨懟。
輕初雲會心一笑，「古人云『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若然真有此心，又何須去尋那一方凈土！」
夜千洵含笑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此刻他終於知道莫流暄為何會將她留在身邊了，可惜他卻沒有這般幸運。
輕初雲悄然躲過他的目光，「王爺都寫了什麼？」
「你要看嗎？」說著，夜千洵側身將題字的一面轉向輕初雲。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望極天涯不見家……」輕初雲心中頗有觸動，眸色也黯然了不少，她長吁道：「道盡千般不如一嘆，既是不快不如早些放了它吧！」
夜千洵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回她淡然一笑。
看著冉冉上升的燈火，夜千洵當真覺得心中輕鬆了不少，「謝謝你，本王心裡果真好受了許多。」
「能幫到王爺就好。」輕初雲低聲道，其實今夜她邀夜千洵放燈的確是想助他排解苦悶，可更重要的目的卻是想引起莫流暄的注意，以便他能及早來救自己，輕初雲心自覺中有愧，看向夜千洵的目光中亦多了一分歉疚和不忍。
那夜放燈之後已經過了幾日，莫流暄那裡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夜千洵仍是每日來與自己閑聊幾句，看不出什麼異樣神色。
輕初雲不禁有些泄氣，難道莫流暄沒有注意到那盞燈，還是他根本沒想要救自己，又或者他根本就想借敏王之手將自己除掉自己。
今夜蛙鳴蟬噪，輕初雲輾轉反側，不勝其煩，索性披衣出了門。庭院中月華滿地，夜風夾雜著溫熱柔柔的吹來，荷塘中悄然綻放的白蓮靜靜地吐著芬芳，這若隱若現的景緻較白日到多了一分朦朧。
輕初雲半仰起頭恣意的沐浴著這片銀華，月光氤氳在她絕美的容顏上讓她美得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緩緩睜開眼睛，兩道人影仿似破空而出落在牆角的黑暗中。
輕初雲揉了揉雙眼定睛朝角落中望去，果真有一白一藍兩道身影，雖看不清神色，但那白影眼中的清冷精銳她卻再熟悉不過。白影一步步朝她走來，步子越來越疾，最後索性縱身躍起。
「相……」
輕初雲話音未落已經被莫流暄攬進了懷裡，她愣了一瞬，沒有推開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眼中柔和了不少。
莫流暄緊緊將她擁在懷裡，宛若失而復得的珍寶，感直到此刻他的心才終於安定下來。
其實早在她和解無憂離開的時候他便後悔了，只是他不斷告訴自己要相信她，憑著她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所以當解無憂來信說她要假借碧水宮的名義來平息槿都米市時他即使有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私心助了她一臂之力。
解無憂傳來消息說她失蹤了，他便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夜趕來，那一刻他恨極了自己，恨自己將她至於如此危險境地。
來到槿都后他派人打探多日仍未查到她的蹤跡，許是上天憐見，他在心急如焚之時看到了她放的燈。他恨不得立刻趕到她身邊來，可是他不能，夜千洵意圖謀反，他不能打草驚蛇，他只得逼自己冷靜下來與顧紹賢仔細部署……
就在這時嘈雜的刀劍聲在不遠處響起，莫流暄緩緩扶起輕初雲一字一句道：「我帶你走！」
輕初雲心下感動，正要開口，卻聽得一個孤冷的聲音響起。
「真是催人淚下的一出久別從逢，」夜千洵張狂的看著院中的三人，「雲兒，想不到莫相對你竟是如此情深，叫本王好生意外，只可惜今晚你們誰也走不了！」
莫流暄上前一步將輕初雲護在身後，「王爺以為這區區敏王府能留得住本相？」
夜千洵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莫相要走敏王府自是無人能留，可雲兒不會武功，莫相該不會認為本王連他也留不住？」
輕初雲看著夜千洵，敏王武功應該不弱，就算莫流暄獨自與他交手尚有勝算，但加上自己這個累贅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沒那麼容易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打定主意后她輕輕扯了扯莫流暄的袖袍，「相爺，你們走吧，不用管我。」
莫流暄一手回握住她，一手撫開她額前的碎發，對她溫和一笑，似承諾般鄭重道：「我不會丟下你的。」
輕初雲鼻尖一酸，眼眸中流光盈動，知他心意已決，亦不再多勸，回他感激一笑。
夜千洵只覺有些灼眼，微凝起目光慵懶道：「莫相對一個屬下竟如此有情有義真是讓本王也忍不住動容了。這段時日本王與雲兒也相處得不錯，本王也不想傷他，不如本王與莫相來賭一把，莫相若贏了你們便可安然離開。」
「相爺，小心有詐！」解無憂擔憂的看著莫流暄急道。
莫流暄卻是淡然一笑，「怎麼個賭法？」
夜千洵目光一亮，神色中多了一絲欣賞，「莫相隨本王來。」
幾人隨夜千洵進到房裡，房屋中央的桌上置著一壇酒和數十個斟滿的酒杯，幾人不解的看向夜千洵。
「王爺這是何意？」
夜千洵走到卧榻一側坐下含笑道：「這就是本王要和莫相打的賭，賭注便是你我的命！」
莫流暄凝眉，「還請王爺說得明白些。」
夜千洵指向桌上的酒杯，「桌上的這些酒中只有一杯是毒酒，至於到底是哪一杯本王也不知道，不過為了公平還請雲兒將這些酒杯按自己的心意擺放到托盤中，本王與莫相一人一杯交替，直到其中一人喝到毒酒為止，而另一人自然就是這個賭局的贏家。」
解無憂上前一步擋在莫流暄身，「相爺萬萬不可！」
莫流暄撥開解無憂自若坐到了榻上，「一人一杯很公平。」
輕初雲緊抿著唇，藏在袖袍中的手死死拽著衣角，亦是神情緊張，莫流暄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回了她一個寬慰的笑容，「我不會輸的！」
輕初雲目光在二人身上游弋了半晌終是無奈拿起了酒杯。
「雲兒……」解無憂緊緊擒住她的手腕，神情凝重。
輕初雲回頭看了看談笑風生的兩人，堅定地撫開解無憂的手，「他們決定的事你我都無力改變！」
解無憂身形一頓，頹然的收回了手，神情突然變得堅毅起來，相爺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輕初雲將擺好的酒杯放到二人之間的矮几上，夜千洵看著她，面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
目光淡淡掃過桌面，他隨意捻起一杯，「既是本王設下的賭局，這第一杯就由本王開始吧！」
莫流暄卻不領情，亦悠然的擒了一杯，「這第一杯本相還是與王爺同飲吧。」
夜千洵有些詫異，隨即瞭然，只是眼中又多了一分欣賞，「好，莫相果然爽快，本王交了你這個朋友。」
說著，兩人一同飲下了這第一杯，見兩人安然無恙輕初雲和解無憂暗自鬆了口氣，可懸著的心還未來得及剛下又緊了起來。
兩杯……
三杯……
四杯……
……
七杯……
已經是兩人飲下的第八杯了，盤中的酒杯空了一半，輕初雲和解無憂不眨一眼的注視著兩人，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手心裡全是涔涔的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