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癱瘓?
聰慧如李文秀當然明白於正信的意思是想掇合他們父女的相認,當他們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只覺得有種強烈的壓迫感,彷彿只要她輕輕的說出一個不字,那她就是不可饒恕的千古罪人。
她的視線落在文奕凡的臉上,他的目光正好與她正面相視,她從他的目光里竟然看到了懇求,沒錯,竟然是懇求。
這多年來了,他從來都沒有懇求過她任何事情,而現在他在懇求她。
她不是不委屈,自己的丈夫逼著自己看他和別的女人生的女兒相認。
「阿姨,俗話說得好,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文教授在我的心裡就如同一位父親一樣值得我去尊重和愛戴。」安槿其實是無意想要傷害李文秀的,如果說和文奕凡的相認會給她帶來傷害,那麼她便裝作聽不懂於正信的話。
李文秀有些錯愕的看著安槿,她是真的聽不懂於正信的話還是裝作......她低下頭來不敢正視著文奕凡的雙眼。
安槿也不敢正視文奕凡的雙眼,但是她知道這是她最正確的選擇,文李兩家都是書香門弟,名流之家,似乎不應該與混濁的流言有所牽扯;另外,一向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突然被爆出有私生女,這讓他以後如何立著教人?
安槿看了看時間,說:「時間不早了,文教授也要該休息了,要不我們改天再來?」
「嗯,時間的確也不早了,老文你好好休息,我們改天再來看你。」
文奕凡有些強顏歡笑,「嗯,我會的,你們回去的路上小心。」
「好的,我們會的,那我們先走了。」
「小槿。」文奕凡叫住轉身想要離開的安槿。
安槿轉過身來,「怎麼了?」
「你還會來看我嗎?」這一句話問得比以往都更加小心翼翼,可偏偏雙眼裡卻充滿了期待。
安槿笑著說:「為什麼不會?」
文奕凡舒心一笑,「好,好!路上小心一點。」
於正信和安槿兩人走出了病房,正想乘電梯離開,只見李文秀急急的滑動輪椅追了出來,「安槿,你等等。」
安槿問她說:「李阿姨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李文秀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呼了一口氣說:「安槿,我能跟你談談嗎?」她看向於正信說:「我想跟她單獨聊一聊,可以嗎?」
「好,小槿我在車上等你。」
這時已經是晚上的九點多,醫院裡的人並不多,兩人走向偏靜的走廊角落裡。
李文秀的目光在安槿的身上打量,那目光甚至可以說有些肆意無忌。
「你跟你媽媽長得很像,從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她的女兒。」
「所以呢?」
「其實你是知道你自己的真實身世的對嗎?」
「那你是想我知道呢?還是想我不知道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李文秀一時間摸不清她話里的意思。
安槿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如果你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如果你想我知道,那我也是知道的。」
李文秀笑得很無力,「你果然是知道你是他的女兒,那你剛剛為什麼不跟他相認呢?」
安槿聳聳肩,反問她說:「難道這不是你樂意看到的事情嗎?」
安槿的「一針見血」倒沒有讓李文秀覺得難堪,她大方的承認說:「試問有哪個女人願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的女兒相認,我自問我沒有這樣的氣度。」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名分這個東西對我來說真的不見得有多重要,所以,你請放寬心。」她笑得風輕雲淡,「如果李阿姨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先走了。」
「等等。」李文秀滑動輪椅繞到她的面前去,沉緩了一會才開口說:「安槿,我希望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怨恨他,當年是因為你的媽媽想要彌補我,所以才決意和你爸爸分開的。」
「可你真的需要他們的彌補嗎?」安槿的嘴角帶著一抹諷刺。
「你,你什麼意思?」李文秀根本猜不透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的意思。
安槿的視線緩緩的落在她的雙腿上,「我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信念能讓一個正常人二十八年如一日的以一個殘疾人的姿態坐在輪椅上?」
「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文秀的手不自覺的摸上了自己的大腿,雙眼裡同樣閃忽不定,不敢正視安槿的雙眼。
本來這也只是安槿的猜測,可是她剛剛的神色卻告訴她,她的猜測是對的。
安槿的笑容也變得冷漠起來,「你可以騙得過所有人,但是你能騙得過你自己嗎?你的雙腿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自己最清楚不過。」
李文秀自知已經是瞞不過她,認命的閉上眼睛,喃喃開口問她說:「你是怎麼知道的?這應該是你第二次見我吧。」
「昨天那杯開水灑落在你的大腿上的時候,你下意識的閃躲了,當時他們的位置比較遠可能看不到,可我就在你的身邊,我清楚的看到你的雙腿能靈活的挪動,這並不是一個下肢體癱瘓的人該有的動作。」
「昨天你是故意的?」李文秀的語氣里有幾分質疑。
「你想太多了,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誰會懷疑一下二十幾年都在輪椅上度過的人呢?」就在剛剛之前她還勸服自己說,昨天是她眼花看錯。
李文秀長長嘆了一口氣,接著卻笑了起來,「是啊,一個正常人又怎麼會在輪椅上度過自己大好光陰呢。而我就是那個不正常的人,至少我是那個神志已經不正常的人。」
「你明知道他愛的人不是你,你卻利用了他們對你的愧疚之情,他們為了彌補你只好無奈分開了,可結果呢,你們三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悲劇。我倒是想問一問你,今天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得到的嗎?」
「什麼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他從來都給不了我,因為他的心他的深情全都只給了安清溪一個人。我以為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我以為日久可以生情,只要他能在我的身邊,總有一天他也能發現我的好,愛上我的好。可就算是他知道安清溪已經嫁作他人婦,他還是放不下她,忘記不了她。」
「既然你知道他放不下我媽媽,忘記不了我媽媽,那你為什麼不能放開他的手?你能為了他坐了大半輩子的輪椅,我相信你是深愛著他的,難道你就忍心看著他痛苦一輩子?」
「我不是沒有想過要放開他,但是那個時候你的媽媽已經結婚了,她不希望你爸爸去打擾她的生活。」
「我媽媽根本就沒有結婚。」安槿頓了頓說:「好,退一步來說,即使當時你們都誤以為我媽媽已經結婚了,但是他呢,他是否也有知道實情的權利?說到底你還是想利用他的愧疚心、同情心把他捆綁在身邊。」
「我承認你說的都是事實,我的確是自私的想利用他的愧疚心和同情心把他捆綁在我的身邊。安槿,其實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媽媽嗎?因為她可以輕鬆得到一個男人全部的愛,你也許根本不相信,我和他結婚二十八年,居然都是分房而睡的。」說著說著,淚就不可抑制流了出來,「我們是夫妻,卻是有名無分的夫妻,多諷刺啊。」
「不。」安槿疑惑,「怎麼可能?你們之間不是有一個女兒嗎?」她還記得那一年,她、陸承皓、程高陽、韓若飛、肖曉曉幾個人在一起吃飯,在酒店的門口遇到了文奕凡來接他的女兒,她還清楚的聽到那個女孩子叫他爸爸。
「你說清清是嗎?」
「清清?」
李文秀自嘲道:「嗯,清清,他連從福利院抱養一個女孩子都要給她取名叫清清,他就那樣的一個人,從來不會在我的面前去掩飾對安清溪的感情,不會去在意我的心會痛,會流血不止。」
「福利院抱養?」安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女孩子居然是他從福利院抱養的。
李文秀輕輕的閉上眼睛,眼淚瘋狂從眼底涌了出來,「嗯。你說得對,我的一生就是一個悲劇,很多時候我也在問我自己,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再努力他還是看不到。而我的這一生就在無數的哀怨和失望中寥寥度過了。」
「你只看到了你自己的一生是一個悲劇,難道我媽媽的一生就不是一個悲劇嗎?她一直以為自己虧欠了你的,為了能讓你振作起來,能讓你好好活下去,她只能把自己心愛的男人拱手相讓,你能明白那種錐心之痛嗎?你肯定是不能體會,因為你自私的眼裡只看到了利用。」
「是,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的媽媽,我欠她的是我下輩子也償還不了的。安槿,對不起,是我欠你一個爸爸,一個幸福的家庭。」
安槿緊抿著雙唇,輕揚起下巴,不讓眼淚流下來,語氣格外的冷漠:「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永遠都不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