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屠村3

第二十七章屠村3

安心沒有去看在地上哭泣的安花兒,因為她看到了一幕讓她窒息的畫面。

一直以來都是平靜安詳的沙灘上,此刻都站滿了人,有甲胄鮮明的士兵,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有服裝各異,手中拿著各種各樣,兵器的武林人士、海盜。他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而包圍的對象,是安心十分熟悉的,與她一起生活在同一片沙灘的村民們。有摸魚村、有大順村、有大床村、有大慶村。

約莫有三千多個村民。但是,包圍村民的人數足足有兩萬之多。在村民中,有老有小,還是剛剛生出的娃娃,被自己原本還在坐月子的娘親背於後背,有些老人已經是搖搖晃晃站也站不住,需要人攙扶著。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這麼多的村民們,不顧生命的出現在這片海灘上,即便是節日是祭拜佑我山時,都沒有多的人一次性來到這片沙灘上。

鐵制的武器,在太陽底下,盈盈生輝。只見一個,肥胖的老人站了出來,安心認識他,他是陶老爺,陶老爺踉踉蹌蹌走上去去,和官兵說了幾句話。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那個和他說話的官兵,拿著自己手中的大刀,從陶老爺的後背,直直的刺了下去,血紅中還是依然發出瘮人的白光的大刀,在陶老爺的胸前出現。

陶老爺,瞪著驚愕的雙眼,看著那個,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胸口的大刀。長長的鬍子在他微微張開的嘴旁,迎合著海風飄蕩,他自喻美髯公,可是嘴角流出來的深紅色的血液,使他灰白的鬍子變了顏色……「嚓」一聲,他的身體,在士兵抽出他身體的長刀的那一瞬間軟軟的,跪了下去,鮮血流出,再也看不清他原本灰白的美髯……

沙灘上所有的民眾,登時一片嘩然。就只有還在山腰上的安心,睜大了雙眼無法從這驚愕中恢復過來。

子彈入體、匕首割喉、鐵鎚開腦……血肉模糊、慘叫連天……

為什麼自己現在腦海里會出現這樣的畫面?

原本站在陶老爺身邊的淘大財,他目送著爺爺上前和軍官說話,也清清楚楚的看著,爺爺的胸口,忽然間,出現了一把帶血的刀頭。而在下一個眨眼間,爺爺便倒在血泊里。他不顧所有的對天大吼一聲:「爺爺」便搶過了身邊一名漢子手中的魚叉,用力一擲出去。魚叉便插在那個得意地拿著染血大刀轉身的士兵的背後。

十三歲的他,在村裡面,除了安心,他便是另外一個小霸王,他永遠懂得有仇必報,他很早就牢記安心說得人善易欺的話。當他殺死了那名士兵,當他想要抱起爺爺的屍體。不幸的是,他和爺爺一樣,從背後到心口,被另外一名士兵刺穿……終究還是一個十多歲的熱血青年,終究還是未曾踏足江湖。他驚愕地扭頭,有憤怒又不甘,想要看清到底是誰傷了自己,可是,他也在刀口離開自己的胸口那一瞬間跪了下來,跪在爺爺的身邊,睜得如銅鈴一般大的眼睛,死死地看著前方,前方是他的鄰居,他的村民……可是,他,瞳孔,已經渙散……

這是導火線,廝殺的導火線,即便沒有陶大財的反擊,這一場,廝殺還是在所難免。

看著一個活生生的少年,跪死在大家的眼前,饒是手裡只有魚叉和扁擔的村民們也會暴怒。他們憤怒,憤怒於官兵的不講理。於是,所有的村民揚起手中的魚叉、扁擔、鏟子和鋤頭等。他們想抗議,想有一個人出來講理,給那死去的老人和孩子一個交代。即便有山神的保護,他們也沒想到要去和官兵作對。

但是,那些官兵卻不是這樣想。他們是奉朝廷之命來屠村。

只見村民們的魚叉和扁擔才舉到空中一半,官兵、海盜除了插手看戲的江湖人士沒有動手,其餘的就一窩蜂的上前。大刀捅、長矛刺。那些站在人群外圍的村民已經軟軟的倒在地上,他們手中的長矛和扁擔才舉起到一半……而被包圍在中間的婦人、小孩和老人,看到自己的親人自己、所熟悉的人,都躺在血泊里,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事實,他們只有大叫、哀嚎。有些婦人不管不顧的跑上前去,有想抱起那躺在沙灘上的屍體、有想要上前去和官兵們理論的,她們這時候呃腦袋已經不是那麼精明了,她們無法區分前面那些拿著大刀和長矛弓箭的漢子,不會像村中的漢子一樣,只要幾個婦女團結一心,就可以打敗……無論這一刻她們的思想是多麼的可笑,但是她們的出發點,都是活著,親人活著……

可是,迎接他的,卻是士兵們剛剛殺過她們親人的大刀……

這時,還坐在阿大背上的安心,被安花兒的一聲大叫給驚醒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淚水什麼時候已經模糊了雙眼,她粗魯的用手,往臉上一抹……

清晰了,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一個老漢倒下,一個婦人匍匐向前……那個倒下的老漢,是自己的太叔公,而那個向前匍匐的婦人,是自己的太叔婆……是安花兒的父母。安心像丟了魂一樣,扭過頭,看著安花兒。原本狐媚的雙眼,已經睜得幾乎要突出來,眼中,不斷的湧出淚水,張開的小嘴極力的呼吸著空氣,就像一個哮喘病患者,那是極度的驚恐與害怕。

忽然間,安花兒又是一聲大吼:「四姐」

掙扎,掙扎,掙扎……無果……放聲的大哭。她的拳頭,狠狠的打在地上。她想起來,她想要去四姐的面前,四姐後天就要出嫁,她說過今天就會穿嫁妝,給娘親和姐妹們好好看看……可是,四姐……

安花兒掙扎、哀嚎、苦苦哀求。在她的身下,四周的土已經被她挖出了一個一個坑,她的手指已經血肉模糊。

安心被安花兒的一聲四姐喚醒,她終於意識到,此刻她不應該發獃,她終於意識到,此刻她應該在下面,和村民們一起作戰,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阿大的背上,看著村民們慘遭劫難是多麼的可恥。

安心在阿大的背後飛躍而起,此刻她多麼恨自己的輕功太差,就在,她剛剛離開阿大的脊背,就被阿大死死地摁在地上,像摁著安花兒一樣,死死的摁著她。

安心也掙扎,她用上自己所有的本領,都掙脫不了阿大的束縛。原來,自己連阿大能力的一半都不如。安心掙扎、大哭、乞求。她乞求阿大,放開自己。可是阿大紋絲不動阿大的臉上,再也沒有平時的溫和與憨厚……

冷漠,那是冷漠。阿大看向海灘,看向那些正在飽受劫難的村民們,阿大的眼中是冷漠,滿滿的冷漠……怎麼可以這般,那個沙灘,那個從小她玩到大的雪白色的沙灘。沙灘上,躺著她的親人,躺著,從小就縱容著她胡作非為的村民們。躺著,一直都敬重著,佑我山中的守護神,可是現在那些所謂的守護神,此刻這在用著冷漠的眼神看著,那些一個個逝去生命的敬仰者。

那便是神獸?那便是外公與父母,想要用一生去守護的神獸?

二十多頭神獸,站在高高的山峰上,看著渺小的人類,相互的終結著彼此的生命,這便是神獸……安心原本只是稍微緩和下來的心疼,忽然間更加的痛苦,她被阿大的爪子緊緊地扣在地面上,身體就連輕微的動一下都是不可能的,但是,這樣的痛怎麼比得上,村民們的痛,這些痛怎麼比得上,這些自己以為十分熟悉實則陌生的囚狼。

安花兒的四姐安洽兒,她烏黑的瞳孔中映出了,自己的父親被一柄長矛刺穿、自己的母親被一把大刀削去了頭顱的情景。

在前一刻她的母親還讓她穿上美麗的嫁衣,口中還不斷的稱讚著,女兒有多美貌……在她耳邊嘮叨要如何的敬重公公婆婆。可是這一刻,娘親的血,比她的身上的紅袍還要紅艷。她記得,娘親說:「穿上紅袍便要笑,不許哭」;她記得,娘親說:「我沒有厚厚的嫁妝,但是我只希望,你在夫家,勤勤奮奮,不要再惦記著娘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便娘親在家餓死累死,也萬不能拿,夫家的一針一線來填補我,這是女兒家的尊嚴……」她記得,那一刻她流下了淚,但那卻是幸福的淚。

可是,這一刻,她的母親,已經,身首異處……

安洽兒像是發瘋了一般大叫,撥開擋在她面前的村民。她頭上的鳳冠,掉在沙灘上。長長垂在地上的鳳尾,因為擁擠,因為踩踏,已經撕開了一道一道的口。

娘親的頭,娘親的頭在哪裡?

她摸索,她撥開人群,她要找娘親的頭顱。一個時辰前,她的娘親用從未有過的溫柔去注視著自己,十五年來,在她的記憶里,娘親永遠是那麼的兇巴巴。可是,就在今天早上,那個溫柔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家中兄弟姊妹多,娘親從來都沒有對過哪一個兄弟姊妹偏心過,所以都是永遠拉長著臉,永遠都是兇巴巴的。安牧梧一家對安心的寵愛,是她最為嚮往的,最為羨慕的。可是今天她不在羨慕了,因為母親的眼中有她,母親的眼中含著屬於自己的淚光。她還沒有看夠,她要還未未母親拭去眼見的眼淚。可是,那個熟悉的身體的脖子處,卻不斷湧現的鮮血,而娘親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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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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